高暖的这个提议,让在座的众人面面相觑。
别说早就觉得她和姓韩的关系不正常的刘嵩等人,就是新来的宋开明,都觉得这里面的事情太复杂。
陈家沟的发展势头不错,但也不至于让一位常务副镇长去兼任村支书。可要是出于个人感情,荒诞是荒诞了一些,但也不是不能理解。
关键是高暖如此的不避讳,在意的是韩直这个人,还是看好陈家沟未来的发展建设,这就需要细思量。
如果高暖看中的是韩直,那么他们在与韩直的交往中,分寸就要拿捏好,以后韩直飞黄腾达,这就是个善缘;如果是看好陈家沟的发展,跟韩直搞好关系的必要仍旧存在,但不至于那么的费尽心思。
同样是搞好关系,这里面的学问可大得很,不是谁都能拿捏得好。
就像“治大国若烹小鲜”,两千多年前老子就提出来的理论,流传至今,掌握其中精髓的又有几个呢?
“高副镇长,你兼任陈家沟的村支书,不是不可以,但镇上的建设工作也不少,尤其是咱们刚刚经历过的这一番波折,导致很多工作堆积,都急需处理。陈家沟那边说是百废待兴,更多的还是些组织工作,派谁去都可以胜任。但镇里就不同了,宋副书记还代领镇长的工作,你再不帮着分担一些,我还撑得住折腾啊?再说了,陈家沟到镇上,路程也不短,两下跑来跑去,本就耽误时间。你看咱能不能,再商量个折中的方案?”
刘嵩这番措辞慎重酝酿了一番,句句实话,让高暖还真挑不出什么毛病。
陈家沟那边,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让韩直自己折腾即可。安排一个村支书过去,也是给他打下手的命,无非就是把村部建设起来,让对上对下有个交代。这种差事,别说他们这帮人,随便哪个部门里拉一个办事员都可以应付得来。
这里面的难点,无非是高暖对韩直的态度。下面的人说话办事,终归不如他们来得圆滑,要是安排一个不称心的家伙过去对韩直颐指气使,把姓韩的逼得撂担子,陈家沟这一摊子事儿谁去挑?高暖发起火来,谁承担这个责任?
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深谙其中规则的宋开明给了一个人选——镇党委办公室主任王小松!
说起来王小松在镇党委工作的时间也不短了,跟夏庆松工作期间,能把自己摘干净,这本身就是一种本事。
王小松的工作性质,用夏庆松的话来说更像个秘书,由他去配合韩直,再适合不过。
此外,陈家沟各项发展计划由韩直制定,镇上领导大力支持,王小松过去只要搞好村支部的建设工作,日后陈家沟发展好了,他自然可以分一份功劳,回到镇上捞一个党委委员还不轻而易举?
宋开明的安排,脱胎于战争时期,给刺头团长配一个温和但讲原则的政委的做法。高暖、刘嵩等人都深谙其中三昧,悉数通过这一提议。
王小松不悲不喜,但已经被打上了高派的烙印,至于他能走多远,则要看他在陈家沟与韩姓村长的默契能达到什么程度。
由于王小松是以镇党委办公室主任的身份兼任陈家沟村支书,主要工作还是镇上,所以他并没有急着到陈家沟上任,而是先把镇上的工作处理好,抽空有了解了一下陈家沟各方面的发展,和韩直的性情,这才前往陈家沟履行他作为陈家沟村支书的职责。
王小松与韩直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他是代夏庆松传话,两人也没有深交,韩直的态度还算尚可;这一次作为韩直的顶头上司赴任,王小松就不清楚这位声名在外,疯传背景通天的村长,会不会给他一个下马威?
王小松头一次来陈家沟的时候,天色已晚,只在村头,并没有进到里面,但对同往陈家沟的道路印象,可比对韩直的印象来得深刻。
这一次过来,却是作为陈家沟名义上的一把手,说起来还真是挺有意思的。
王小松一路走来,看着紧张有序展开工作的修路工人,操作着大型作业车,热火朝天的夯实宽达十五米的路面,让身为镇党委办公室主任的他都觉得这手笔有些大。
一条通往村里的道路,有必要搞这么大吗?
王小松默不作声地朝里走,很快就见到以刘军生为首的厨子,有条不紊地准备午饭。
四五百人的用餐规模,在一个被传特困村的穷乡僻壤里见着,王小松内心有种日了狗的感觉。
刘军生在知会一帮厨娘做菜的同时,也瞧见了这个人模狗样的青年,只是村里生面孔多了去了,他本就忙的不可开交,也就没心思过来多一嘴,询问是个啥情况,任由王小松朝里头走。
道路施工一展开,原定拆除的房子连一天都没用到,就被拆除干净,公厕和房屋动工之前,沈聪安排打井工人,在指定区域分别打井。
尤其是单元楼,打地基的同时不把井打好,施工之后再想弄就麻烦得多。
为了方便取水和铺设管道,沈聪特意交代每个单元打两口井,上头四层用一口,一共八口,深度在八十米!
陈家沟水系发达,寻常家里打井的深度也就三四十米,沈聪安排打到八十米,可谓尽心尽力。
王小松远远看了看施工现场,又跟工人打听一下情况,对韩直算是有了一番新的认识。
尽管这个项目是村部与仁华建筑合作的,但大股东毕竟是村部。陈家沟的村部在韩直到来之前是个什么情况,王小松心里还不清楚?可以说陈家沟有现在的规模,说是韩直一人之力也不为虚。
这样一个项目,韩直可以拱手让给村部,单是这份气量,就不是镇上的那些领导可比,更遑论被关起来的夏庆松等人。
王小松了解得差不多,按理说韩直应该收到风声,可他总也不见韩直露面,心中好奇:既然你韩大村长不出来,那我就去你的老窝见你,这总行了吧!
王小松自嘲地笑了笑,以韩直在陈家沟的作为,他跟韩直搭档实际上就是来捞功劳的,韩直心里不舒服,不愿意搭理他也是情理之中。
论才干,论气魄,王小松自问远远不如韩直,哪怕他给韩直打下手也认了,谁让他连后台都比不过人家呢。
要说王小松没来之前,是心甘情愿的,鬼都不信。他跟镇上那帮人一样,认定韩直是走了狗屎运,抱住了高暖的大腿。现在来看,姓韩的的确有能耐。换做他是女人,也会对这种男人青眼有加。
王小松来到办事处,接待他的是老会计陈大文。得知面前这一位三十出头的青年,是以镇党委办公室主任的身份,兼任的陈家沟村支书,陈大文连忙将其请到屋里。
虽说办事处已经失去了仓库的作用,但快递点和改名“网络商贸办公室”的收货点,各占一间房子,门楼虽是活动区域,但也不方便接待人。
院子里虽说宽敞些,遮挡处可还放着一个大号的冰柜,让新来的村支书在院子里晒太阳这种事,陈大文可不敢干。
后面三间屋子,韩直和穆竞平虽说一人占了一间,却都是办公休息不分家,剩下那一间是刘军生和秦开住着,更不能待客。陈大文只能让王小松在韩直的办公室歇着,至于如何安排他的办公点,陈大文可就愁了。
“怎么不见韩村长呢?”王小松出声打断了陈大文的惆怅,打听韩直的去向。
陈大文道:“韩村长有个项目,去跟佳鑫木业的楚老板谈着。就连咱这新来的穆会计,也一并过去了。听说这个项目挺大,韩村长跟穆会计已经在楚老板那儿谈了两三天,昨儿个还把秦专家也接了过去,到现在三人都没回来。”
“一个项目谈了两三天?!”王小松心里犯起了嘀咕,问道:“现在村里的工作是你负责?”
陈大文点点头,道:“我跟刘叔,带着两个小伙子。村长走的时候,特意交代了需要注意的事项,有急事我也可以跟他联系。要不我现在跟他联系一下,说说咱这的情况?”
王小松想了想,觉得以韩直的心性,犯不着借着楚建成的名号出去鬼混。既然他连村里的会计和负责桃园的专家都叫过去,想来此事关系不小。
“不用!”王小松摆摆手,道:“韩村长有他的安排,咱们就不用打扰他。我这趟过来,是协助韩村长完成村部的组建,协调和镇上的关系,村里的一应事项,仍旧是听韩村长的安排。所以你用不着担心,我的到来会对你们的改革发展造成什么影响。”
王小松在村里转悠一圈之后,对摆在明面上的情况看得差不多,这些情况背后所隐藏的压力和勾心斗角,既然韩直一肩扛了,他只等着果子成熟之后分他一份即可,犯不着掺和到里面去。
跟陈大文挑明,既有稳住他的意思,也有间接向韩直释放友好信号的意思。
现在立场和态度都明确了,想来韩直和村里的人也不至于太排挤他。
果然,如王小松预想的一样,他主动示弱,陈大文对他的态度里面有了转变,讲解各项工作也好,畅谈韩直在村里趣事也罢,气氛瞬间就缓和了很多。
“……王书记,午饭的时间到了,你也来感受一下咱们村的免费午餐。”陈大文看了看时间,邀请王小松一起去吃饭。
王小松在镇上已经做足了工作,是以陈大文跟他聊的这些,他都有准备。但从陈大文这个参与者口中说出来,那股自豪感和对韩直的信赖,再一次震撼了他。
陈家沟的免费午餐,在其他村,甚至镇上来说,都是一件荒唐事。
本来财政就不丰裕的小村子,搞什么免费午餐,这不是瞎搞嘛!
可偏偏他就搞得风生水起,王小松通过陈大文的介绍,还了解到,他们现在已经开始跟附近的村子进行合作,让他们把瓜果蔬菜主动送到陈家沟,如此一来不仅省去了陈家沟每日采购的麻烦,也帮助其他村子解决应季蔬果的销售问题,在周围口碑颇丰。
“韩直的意思,是要把周边的村子,打造成他陈家沟的后勤仓库啊!”王小松毕竟所处的位置不同,仅仅是通过陈大文的介绍,就看透了韩直此项决议背后的目的。
“陈会计,你再跟我说说,咱村里网络销售的情况。”王小松问道。
陈大文确定了王小松的身份,对他的低姿态作风也很有好感,面对他的询问,没有刻意隐瞒,将他知道的情况,一一反应给新来的村支书,方便他更快更好地融入这个集体,为村民服务。
尽管韩直跟武莲协议,补充了一些农副产品的销售,但销量并不是很理想。更多的蔬果则被刘军生加工成菜肴,进了村民和工人的肚皮。
这跟韩直没有过多的时间去跟武莲沟通有一定的关系,兰妮虽然被作为人才培养,但目前也只能帮忙打下手而已,需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跟武莲配合不到一起。
按照韩直的计划,等他跟楚建成谈妥之后,再把这个问题拿上来解决。同时,加强村内青年人才队伍的建设,也需要尽快提到行程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