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
裴俊横向飞离地面,空中翻滚数周,狠狠的撞向了路边的一株桃树。
“咔嚓。”一声,桃树折断,杨起满天雪粉,裴俊重重摔在了泥泞的雪地上。
“……真的好难看。”
甩了甩有点发麻的右手,宋城口中吐出了未尽的几个字。
“嘶……”裴坦之和柳月儿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两人第一次见到宋城出手,干净利落,却又无比暴力。
想起那一记沉重的耳光,两人解气的同时,脸上的肌肉忍不住微微抽搐,绝对的感同身受——那该有多痛啊。
原本在两人的心目中,宋城是半师半友的存在,就如一个温文尔雅,博学多才的兄长,可以向之请教,也可以依赖。
如今看来,博学多才确实,温文尔雅却未必。
不同于与柳月儿心中单纯的雀跃,裴坦之觉得解气之余还有点担心。
虽然事情是裴俊挑起,但殴打同门却是极为严重的罪责,如果师长责罚,那该如何是好?……不行,事情因我而起,决不能让城哥儿承担丝毫责任,那怕是再严重的责罚,我也应一肩担之……
裴坦之心中暗暗下了决定。
裴俊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低头看着身上沾满污泥的白袍,左手在滚烫的脸颊上轻抚,红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但他心中的羞恼却如喷薄的火山一般,无法抑制。
那记响亮的耳光,不像是抽在脸上,却好像直接抽在了他的神魂深处。
奇耻大辱!
以他见山境的修为,竟然会被一个固息境的菜鸟“偷袭”得手,裴俊啊裴俊,你若不雪此耻辱,还有何面目留在宗门修行,还有何面目立于这世间!
裴俊怨毒的盯着宋城,背上的飞剑剧烈颤动,发出嗡嗡的蜂鸣,随时会冲出剑鞘,择人而噬。
“愚蠢。”
宋城看着他,轻轻的吐出了两个字,极度的不屑,还有一丝怜悯。
那神情就像看见一只愚蠢的白兔,正冲着老虎呲牙咧齿,还想主动发起进攻。
简而言之,就是——找死。
这次裴俊清晰的听到了,那充满蔑视的两个字,成了最后的一根稻草,仅剩的一点理智也迅速湮灭,双目之中充满血色,厉喝道:“去死吧!”
神识剧动,灵海中的灵力急速涌出,飞剑噌的蹿出了一半,就欲离鞘飞出。
这时,在他血红色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只手。
十指修长,白皙纤巧,正从他眼前轻轻拂过,伸向了他的耳后。
动作小心翼翼,温柔轻巧,就好似要帮他擦去鬓间的尘泥。
然后,一阵剧烈无比的疼痛起自腹间,传到了五脏六腑,四肢百骸,直至神魂深处。
“好痛啊!”
这是他昏迷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嘶。”又是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响起。
如果惊喜过多,喜就会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只剩下惊了。
裴坦之和柳月儿显然是有点被吓着了,原先受辱一事,早就被抛到了脑后,两人同时做了一个西子捧心的动作,直直的盯着宋城所在的方向,脑海中有些纷乱。
宋城一手握着原属于裴俊的飞剑,当做拐杖斜拄在地上,正弯腰在右膝上揉动。
就在在他眼皮底下,裴俊如虾米一般拱起,侧卧在雪地上,生死不知。
两人的脑海中还停留着刚才那一幕:宋城轻跨一步,握住了裴俊斜背在身后的飞剑,然后一记猛烈的膝撞,最后就变成了眼前的状况。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叙述起来也不过是寥寥数语,但又显得很是诡异,让人心中有一缕挥之不去的疑惑,总感觉哪里不对。
裴坦之从震惊中慢慢恢复过来,脸上有了疑色,视线从宋城身上移开,在场中不断来回扫视,想发现问题到底出在那里……
片刻之后,他的视线停住了,就在距他一步之遥的地上,有浅浅的积雪,上面有一双浅浅的脚印,最早宋城就站在这里。
视线再往前移动了十步左右,又有两双脚印出现了,一双脚印清晰,另一双脚印有些凌乱。
方才宋城就是站在那里,给了裴俊一记沉重的耳光,然后……
裴坦之猛然抬头,看向了宋城所在之处,心中骇然。
他知道问题出在那里了!
距离不对,时间也不对!
脑海中急速的回放刚才的情景:宋城向前跨出一步,这一步有近一丈的距离,然后一记势大力沉的耳光,把裴俊扇到了五丈开外。在裴俊的飞剑将出未出时,又一步跨到了裴俊的跟前,一记猛烈的膝撞,把裴俊直接给撞得生死不知。
裴坦之的修为尚浅,但他修炼的毕竟是仙家法决,让在他一念之间飞掠数丈距离,自问也能轻易做到。
何为一念,佛门典籍《僧祗律》记载:一刹那者为一念,二十念为一瞬,二十瞬为一弹指,二十弹指为一罗预,二十罗预为一须臾,一日一夜为三十须臾。
时人习惯用一念或刹那,来形容时间极致的短促。
但无论再短促的时间也是时间,它也应该有个过程。
在裴坦之的印象中,宋城刚才跨出的那两步,恰恰是缺失了时间。
无论是穿越一丈或五丈距离,没见身形晃动,连残影都没有显现,就像是穿过了一张透明的薄纸,或是跨过了一扇并不存在的门,直接出现在了应该出现的地方。
那是一种极为诡异和扭曲的景象,清晰无比,赏心悦目,却又似雾里看花,迷障重重,让人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先前未曾细想其中的关节,尚未所觉,一旦他仔细回忆起来,才发现宋城跨出的那两步之中,有莫大的玄机。
裴坦之脑海中又一次出现刚才的场景,宋城轻轻的抬腿,向前迈出,然后穿过了那片空间……
其中每一个轻微的动作,每一个细节的演变,不断在他脑海中盘旋,同时被切割,打散,重组……往而复始,其中仿佛有一种无法抗拒的魔力,让人不由自主的深陷其中,甘愿沉沦……
突然,裴坦之身形一晃,一头就往地上栽倒。
“城哥儿!……”
那是柳月儿焦急的呼喊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