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老贪财,胡今照很轻易地就买通了他,求借地下冰窖一观。
出了六进宅院,取了剑,地窖却在偏院之中。
点了牛油火把,胡今照随着家老拾级而下。
地下冰窖冷如幽冥寒狱,在那儿胡今照见到了方休,也见到了另一个令他魂牵梦萦无比熟悉的身影……
寻寻觅觅,却总不敌机缘巧合。
胡今照见到的是他的亲生父亲!失踪数年之久的胡显忠!望着安静躺在冰柜中方父亲,他极力克制住激动难抑的情绪,才勉强没有悲恸出声。自以为做了这么久的剑客,心里早已是波澜不惊,想不到,再怎么克制的情绪,还是会像眼泪一样一朝决堤。
一直以来,都憎恨于父亲的绝情冷酷,为了所谓的剑客忠义,口口声声说什么“士为知己者死”,提了把剑义无反顾地就走了,弃身后流泪满面的妻儿于不顾……没想到,他已在冰冷的地窖中躺了数年,虽然依旧恨他,可他,毕竟是自己的父亲啊!
他抹了一把泪,转头对旁边一脸疑惑的家老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家老成全。”伸手从袖中掏出了所有的银子,足足有六锭,每锭百两,统统交给了家老。
老头子倒也不客气,伸手接过,揣入怀中,虽是面不改色,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满脸的皱纹也掩饰不住地舒展了开来:“先生但说无妨,但说无妨。”
“这俩人,我要一同带走。”胡今照指着冰封的胡显忠和方休。
“那小子你可以带走。”家老面有难色“这个人……小老儿还真不敢做主。”
“为何?”胡今照沉声问。
家老从墙上取下一根火把,靠近冰柜,照着一脸痛苦的胡显忠,道:“先生请看。可曾发现这人脖子上有五道伤疤。”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此人已死过五回,回回被我们老爷斩首。”家老慢悠悠地道,“没有车裂凌迟,老爷算是很仁慈了。”
“我不明白。”
家老有些不耐烦地看了胡今照一眼,还是开口道:“这人,是个刺客,在我们老爷身上留下了一道疤,还从未有剑客伤到我们老爷!所以我们家老爷觉得车裂都还算便宜了他,决定以血还血,这人每活过来一次,就还他一道伤疤,如此深仇大恨,我若是拱手交给了你,受刑的该是小老儿我了。”
“你说,他复活了五次?”胡今照疑惑道,心里却已升起一丝希望,“如何能……”
家老摸了摸兜内银两,以平复自己实在不耐烦的性子,舔舔嘴唇道:“这你就不知了吧?鬼王的规矩,我们凡人如何能解?此人在阴间是鬼兵一个,反正小老儿是听说,只要斩杀了百条人命,就可以人间重生……无怪如今阴兵杀人之事,是越来越多,越杀越多,唉!”
胡今照寻思:难怪方休托梦于我让我将他肉身带往昆仑虚!暗暗发誓,一定要救老爹出无间炼狱!
“说了这么多,先生还未告知小老儿此人是你何人?为何要执意带他走呢?”家老问道。
胡今照道:“他是我的父亲……”
家老左右照看一眼,点点头:“嗯,瞅着像!”
“所以,我一定要带他走!”胡今照沉声道,脸上已显出杀气。家老顿觉不妙,脸色变得煞白,慌得手中的牛油火把拿捏不住掉落在地,转身正待要喊,耳根子后头已挨了一剑鞘,顿时软瘫在地——他倒地的时候,一定十分后悔,将佩剑送还给了胡今照。
“得罪了。”胡今照道罢,负剑在背,气收丹田,凝聚一身蛮力,将胡显忠和方休拖出冰柜,左右双肩分别扛了,大踏步走将出去——见了父亲,他便将东方以东交待混入赫连侯府的事情抛在了脑后,如今,自然是救自己父亲为重!
刚爬出地窖,便听身后劲风袭来,胡今照低头矮身躲过来袭,回身的当口顺势就是一记重踹,正中来敌心口,咔嚓几响,是肋骨断裂的声音——身后之人闷哼一声,已倒在地上不停颤动。刚撂倒一个,却又有敌来袭,而且不止一个,胡今照不敢托大,无奈势急容不得他腾开双手拔剑,他便腰下挟了方休的双腿——自然挟的是方休,自己的亲生父亲,如何舍得——虎虎挥动起来,虽不及剑好使,但不消一盏茶的功夫已将来敌尽数撂倒。万户侯府的重兵高手都伏在赫连穷奇左右,这偏院之中只住了几个不成材的门客,幸得如此,胡今照才得以顺利脱身,在后院中找了马车,不敢怠慢,轻拍马臀,匆忙扯呼了。
……
也不知昏迷了多久,家老懵头懵脸地醒过来,人竟已然躺在了侯爷的会客厅厚厚的熊皮地毡上,侯爷坐在虎皮交椅上,侧首的军师鲍厘正翘着腿悠闲地喝茶。家老慌忙爬起身来,觉得脑后阵阵酸痛,忍不住伸手捂着,一边躬着身请罪道:“小老儿无能,请老爷赎罪啊!”
赫连穷奇抬着眼皮道:“家老啊!你,受苦了。”家老慌忙又跪下了:“小老儿罪该万死……”赫连穷奇笑了:“算了吧!一把年纪了,我还跟你斗气。退下吧退下吧!”
“这老骨头还挺扛打。”鲍军师捋着颔下稀稀拉拉的山羊胡,笑嘻嘻地道。
家老似乎还不敢相信,赫连穷奇会这么轻易放过了他,连责备都没一句,哆嗦着一把老骨头,刚一转过身去,赫连穷奇便提了他的狼牙棒狠狠击下,打得这老头脑浆迸裂,喷了鲍军师一脸一身。
“丢出去!”赫连穷奇余怒难消。
鲍军师呆愣愣地看着地上家老的尸体,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一口,这小老头因为贪财,终不得善终。
两人竟丝毫不在意胡今照的下落,只有一旁的乌弃一脸黑云,皱着愁眉,道:“料想那胡今照带了冰尸,定会直接赶往昆仑虚,不妨派几位精干之士半路劫杀,以……”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赫连穷奇无情打断:“算了,还未等他赶到昆仑虚,冰尸都已烂成一堆屎了,还费那鸟功夫作甚!本侯的鬼兵,不差这么几个,本侯冰窖里的冻肉,也不差那么几块!”
“侯爷,并非如此!”乌弃着急禀道。
“国师,这几****国事操劳,累了,先下去休息吧!”赫连穷奇十分的不耐烦,也只有乌气,敢在他发怒的时候同他说话。
“到时侯爷惹祸上身,却也怪不得谁!”乌弃鼻孔喘着粗气,也是气血上涌,不想多言,撂下一句,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
“魔尊,太极双鱼已现世,我们,是时候动手了。”乌弃跪伏在地,魔尊还是隐在黑暗之中,仿佛黑夜融为了一体,又仿佛,他本就是黑夜的化身。
“不急。”魔尊道,“他们体内阴阳两仪丹还未成型,待双丹炼成,夺了双丹,再杀他们不迟!”
“若是待他们炼成了太极两仪丹,恐怕,会将我们再次封印,到时候,可就晚了!”乌弃急道,“何况,那黑鱼已然尸解,若再让他脱出昆仑虚,恐怕便会羽化入金丹之境,到时候,对我们可是极大威胁!”
“那就让他羽化去吧!如今白鹤观那牛鼻子老道早已寂灭,区区太极双鱼,何惧之有?”魔尊的语气严厉起来,“乌弃,你是我座下大弟子,如何竟变得如此怯弱?”
“乌弃是为了魔尊着想,是为了我们魔界大业着想。”乌弃唯唯诺诺。
“你不须多言,我自有分寸。”魔尊道,“你做好你在人间的事情即可。”
乌弃连碰两鼻子的灰,心里也是火大,却也无可奈何,他想了一想,决定派出门下弟子,前去昆仑虚。
“劫杀双鱼?”底下人问。
乌弃想了想,道:“先看住他们,待他们体内仪丹炼成,取了仪丹,再杀!”
底下人没有再说话,他向来不喜说话,明白了乌弃的意思,就从不多说一句,他挂着人顶骨念珠,光头在灯烛下熠熠生光,光头上却没有九点香疤——这是个从不念佛只念杀生的野和尚。
……
和尚却没有前往昆仑虚,而是来到了越国朝露寺,碰见了另外一个和尚。
“师兄。”
“你怎么在这?”
“唉,没法子,上头有令。”
“什么令?”
“劫杀太极双鱼。”
“那你该往昆仑虚去,这儿没有太极双鱼。”
“没有鱼,却有鱼饵。”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