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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身无公害》 (三十六)暧昧,是全世界潮湿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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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白晶晶:“我走了啊,别拦住我,别挽留我,别太想我!”白晶晶生拉硬拽着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任君爽。

    任君爽:“嗯,帮忙把门从外面关上。”

    白晶晶放弃让任君爽松口的执念:“哼!无情无义!我真走了啊!”

    任君爽:“好走不送。”

    白晶晶离开不到一小时,任君爽便接到她的电话。又一小时后,白晶晶拎包入住。

    白晶晶的合租房是人口密度极大的廉价回迁楼,遵循着三步必踩狗屎、一周必停马桶中水的规律。恰逢这周,中水处理设施彻底崩盘,全楼因冲不了厕所而从下水道升腾出一股化粪池的恶臭。白晶晶去物业反应无果,起急冒火的她打给市民求助热线,通通如踢皮球一般推诿回踢给物业,无人负责,修好之期遥遥无期。能吃的她全靠优良的消化系统做支撑,体重才能不直线上升,但无法冲干净的厕所和合租者如厕之后的冲不干净,都让她多一步都不想靠近厕所方圆几米。

    当白晶晶回来时,任君爽说出酝酿已久的名言:“你走,我不送你;你来……”全然顾不上任君爽的深情告白,白晶晶卸下武装,直接冲击,第一场战役就是霸占卫生间。

    任君爽在一声声剧烈的轰炸声中,隔空喊话:“你来,就是为了上厕所的吗?”

    忍耐已久的白晶晶一阵释放后的酥爽:“帮我开下排风扇……”

    2

    白晶晶回归与任君爽的同居生活,叫醒白晶晶的,不再是闹钟,也不是梦想,而是食物飘来诱惑味蕾的香味。白晶晶迷迷糊糊地来到客厅,见素来周末没有上午又不会做饭的任君爽,竟在清晨早起做了一桌精致早午餐。

    白晶晶:“不仅戒酒,还早起,还做饭,从实招来,你到底是谁?你把真正的任君爽弄哪儿去了?别以为有同样皮囊我就不认识了!”白晶晶思忖着任君爽一反常态的同时,也禁不住三文鱼意面和煎蛋吐司的招手挑逗,不自觉吃起来。

    任君爽没收已到白晶晶嘴边的吐司:“漱口刷牙去!”

    晨曦熹微刺不穿纯白纱帘,却勾勒出早午餐的柔和轮廓。白晶晶望着对面喝牛奶的任君爽,同样夺目吸睛,却不再刺眼。

    白晶晶:“你最近怎么样?”

    正喝着牛奶的任君爽被逗笑,放下杯子:“你们怎么都问我这个问题?”

    白晶晶:“还有谁问了?”

    任君爽支支吾吾:“就……”

    白晶晶:“李健仁问的?”

    任君爽没有作答,低下头拿叉子卷起意面。

    白晶晶难得主动放下食物,也因此而显郑重:“任君爽,对不起。”

    任君爽被白晶晶无来由的道歉弄得云里雾里,她皱眉歪嘴笑着:“对不起什么?”

    白晶晶:“其实我这些年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做错了?是不是我毁了你跟李健仁的缘份?是不是因为我当时的那段话,你才没有跟李健仁的未来?尤其是最近看到你,看到李健仁,看到李健仁眼里的你,我越发的自责,是不是我耽误了你们?”

    任君爽打断她:“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你说得对,我根本没做好足够的准备,去认真慎重地接受一个人。你和李健仁在我心里都是最重要、最特殊的存在,如果我当时与他在一起,可能现在我们三个连坐在一起吃火锅的机会都没有了。因为……我可是传说中的‘任君爽’啊!”

    任君爽为了缓解尴尬而笑着复述白晶晶曾经说过的话,但白晶晶却反而更笑不出来。彼时,白晶晶本心出于保护李健仁,并无对任君爽的恶意,未曾想那些话如刀子一般刺在了任君爽的心上,任君爽用笑容伪装成安然无恙,用冷漠掩饰着歇斯底里,但那道伤疤直到现在都无法愈合,而这些年,她又被多少人、刺过多少刀,留下多少需要自我愈合的伤疤呢?作为任君爽心里最重要、最特殊的存在,白晶晶毫不知晓,甚至从未给予真正的心疼。

    让你念念不忘的,永远不是那些爱你或伤害你最深的人。浓烈的爱恨情愁,一旦被时间冲淡连模样都记不起来。反而是那些在彼时无关痛痒的细节,云淡风轻甩出的狠话,辜负了对方而不自知,假装不在乎而走散的人,时间越久越计较。

    而善良的人往往更容易自责。白晶晶愧疚难抑,崩溃大哭。任君爽被吓得手足无措,认识白晶晶多年,第一次见到她哭,不知该从何安慰,只得不限量地递给她纸巾:“你……怎么了?”

    白晶晶拿纸巾擦着眼泪,擤着鼻涕,喝着杯子里的牛奶,抽泣着恳求任君爽:“李健仁下周日晚上的航班,这一走又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了。如果你对他还有感情,务必挽留他,只要你挽留,他一定会为你留下来的。”

    任君爽:“我知道啊,所以我更不能挽留他。”

    白晶晶:“为什么?”

    任君爽:“李健仁好不容易做着自己梦想的事业,他未来的人生说不定会飞黄腾达,走向人生巅峰,我不能因为我的自私而毁了他的似锦前程。”

    白晶晶:“可是,如果不能陪在喜欢的人身边,就算实现再伟大的梦想又有什么用呢?”

    任君爽沉默片刻:“过去的就过去了,算了的就算了。”

    逝爱如斯,遗憾几多,只得彼此成全。

    3

    李健仁回国期限降至,这一周他回老家呆了几天,又赶赴各种聚会,而任君爽也忙着工作上班,没再过多联系。他们之间似乎紧绷着一根皮筋,彼此都进退维谷,不敢向前或走远,无法提起精神或太过松懈,保持着默契而安全的距离感。

    周六,宅在家昏睡一天的任君爽醒来已是傍晚,白晶晶赴约联谊会。整天未进食的任君爽打开冰箱,空空如也,与她咕咕作响的肚子一样。她下楼觅食,溜溜达达走进离家最近的那家便利店。

    任君爽坐在窗边吃泡面,这时,李健仁竟进入便利店,两人四目相对,无法相信这般巧合。

    任君爽:“你怎么来了?”

    李健仁坐在任君爽旁边,摇晃手里的泡面:“吃泡面啊。”

    任君爽:“跑这吃泡面?”

    李健仁:“对啊。”

    任君爽:“离你住的地方十站地?”

    李健仁:“遛弯就不知不觉走到这了……”他知自己无法自圆其说便直言,“也来看看你们啊。”

    任君爽:“哦。”

    两人低头吃泡面。外面阴霾闷热,乌云似乎又憋着万种情绪亟待爆发,但千言万语只缺少一个契机倾吐。

    李健仁:“我明晚八点的飞机。”

    任君爽:“哦。”

    李健仁:“你……”

    任君爽:“干嘛?”

    李健仁:“嗯……算了。”

    任君爽:“你说啊。”她放下手里的筷子,期待地面对着李健仁。

    李健仁:“明晚你有时间吗?”

    任君爽:“有啊。”

    李健仁:“能来送我吗?”

    窗外霹雷闪电。任君爽想听的和李健仁想说的都不是这句。

    “哦。”任君爽按耐着脾气,低头继续吃面,“好吧。”

    李健仁:“真的?那约好了,不见不散啊。”

    任君爽:“呵呵,我不去飞机还能为了等我不起飞吗?”

    李健仁:“飞机当然等不了,但我可以等啊。”

    任君爽斜眼瞥向李健仁,李健仁绷不住,咧嘴傻笑,遭到任君爽的鄙夷白眼攻击。任君爽扭头假装吃面,内心痛骂一万句:“李健仁这个大傻x(哔……)!”李健仁也扭头假装吃面,内心自抽嘴巴一万遍:“为什么真心话最后都变成大冒险?”

    当天,那场闷了很久的雨始终未下,而那句任君爽和李健仁想听想说的话,也始终未表达。

    “你想让我走吗?”

    “你走,我不送你;你来,无论多大的风雨,我要去接你。”

    我们像被上苍拍打的蟑螂,七零八散,疯狂逃窜,幸存相爱都是侥幸,聚散离合都是宿命。

    暧昧,是全世界潮湿的感觉。

    4

    周日,任君爽在沙发上看着催眠的无聊综艺睡着,昏睡后再睁眼,天色已暗,耳畔传来旁边的白晶晶津津有味地吃着零食、看着综艺的笑声。

    白晶晶:“你终于醒啦?”

    任君爽:“几点了?”

    白晶晶:“快七点了。”

    “什么?!”任君爽猛然坐起,这才惊醒,“李健仁八点的飞机,你怎么不叫醒我啊?”

    白晶晶:“这我可太冤枉了!我像个定时闹钟似的,每隔一小时叫你一遍。但谁又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呢?你准备去机场找他吗?”

    “不去!”任君爽似乎才恢复了理智,起身往卧室走,又小声自言自语,“我到了飞机也该起飞了,飞机和他都不会等我的。”

    白晶晶也嘟囔着:“谁都不会等谁的。”

    任君爽这时候耳朵灵敏如警犬:“你说什么?”

    白晶晶:“没什么。”

    任君爽:“我明明听见了。”

    白晶晶:“那是你听错了,一定说你脑子里的小天使和小恶魔又开始争辩。”

    任君爽坐下靠着白晶晶:“那小天使和小恶魔会怎么说?”

    白晶晶:“小恶魔会说:谁都在被动等待,谁都没有主动争取。”

    任君爽:“小天使呢?”

    白晶晶:“小天使会说:没时间了,你快去机场啦!”

    “切……”任君爽没有中白晶晶的圈套,径直回到卧室。外面雷声连连,迅雷不及掩耳,任君爽便换好衣服出了门。

    她不自觉奔跑起来,脚步因腾空而轻盈,热泪因迎风而夺眶。追寻真爱,道阻且长,连加速前进都争不过分秒齿轮。这时,她落在卧室梳妆台的手机开始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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