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孔令是从床榻上醒来的。
他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不是自己的居室,自昨夜模模糊糊的记忆中他知道是因为自己和魔主两个人一起“联手”把原本自己的住处给差不多拆了。
孔令默了一下,然后起身开始查看自己自己的神魂和身体。
神魂上纠缠的黑色煞气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隔离在识海之外,虽然没有被驱逐出他的身体,但对他的影响已经微乎其微了,只要那股无形的力量不消失就好。
不过昨夜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使得一直令他头疼不已的煞气侵体问题得到缓解?
那双清浅而疏冷的黑眸中流露出一抹深思之色。
沉吟了一会,孔令再次恢复那副不起分毫波澜的表情,眼中思绪尽敛,不留分毫痕迹。
他低下头想整理一下衣着再去见一见那位魔主。然而目光才接触到身上换了一套的衣装,他的动作不由一僵,黑色的眸子似乎是因为挡住了光线的原因一下子变得如深渊般暗沉。
随后他仿若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从容地整理好身上这套不知属于谁的玄色衣衫,抚平上面微小的褶皱,然后推开了室门走了出去。
轩辕玦正倚在榻上休息。
即使他是这片天地的顶尖强者,可不久之前刚放了大半碗的血,还是仅次于心头精血的魔意之血,自然伤了些元气。
清晨的阳光是带着凉意的,感觉就是水一样的辉光无所不入的浸染上万物。
略有些苍白的面孔便浸在这水一样的清辉中,如若斧刻的双眉虽然没有蹙起却隐隐让人感觉到一种惨淡。就连一向殷红似血的唇颜色也淡了不少。
明明应该一身邪肆魅惑的人,此刻身上的气息干净得出乎意料,仿若现在没有一丝忧虑烦恼,没有任何红尘苦事,放松了周身的一切,完全不设防。
不像魔主,更像个凡人乡村里的无忧肆意的少年郎。
孔令进来后就站在原地,黑眸暗沉地盯着熟睡的人,目光依旧疏淡无痕,可是瞳孔深处却是掩埋着所有思绪的黑暗。
唯有黑暗是最好的掩护,越是黑暗掩藏的越多。
第二次遇到仿若不设防般在自己面前入睡的轩辕玦,他不知对方是怎么想的,但他自己的确是入了心。无论他觉得这位魔主是故意的还是单纯巧合,是考验试探还是无心而为。总之,他看到了,记住了,也终于多年以来为一个可以说不相关的人悸动了一下心神。
即使这份悸动仅是因为看到一个本应属于黑喑的人竟透出那么纯粹的干净,无害——的讽刺感。
你这位魔道的至尊有时候干净得像不染凡尘的仙人,我这个正统仙修清凛的壳子下埋藏的是一颗罪孽恶魔的心。这世间的人,怎么这么有趣呢?
孔令垂下眼睫,掩去眼底讥讽的冷笑。
应该说人的心其实都有一半是朽烂、黑暗才对。
“孔令?”
榻上的人好似终于醒了过来,薄唇微张,发出一道低沉而略有些沙哑的嗓音。
“大人。”孔令恭谨有礼地应了一声。
轩辕玦并没有睁开眼,仅是微微测过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大有在接着睡的意思,眉宇间也暗掠过一抹疲惫之色。
“炼器室东面的架子上数第二排,左数第四个是一块禁制玉牌。用它你可以打开前往死魂潭的路。”
“最好月圆之日你就一直呆在那里。”
“本座每月月圆之日会给你一碗汤药。”
“待够三年,你再离开。”
“去吧。”
半点不解释,一股脑地交待一通,轩辕玦便又沉沉睡去,不再管孔令。
唔……头晕,本座还得睡会。
密密的羽睫掩住那双眸子,未曾抬起一瞬,浅浅的阴影投在白皙的脸上,看起来似乎十分恬静……
孔令抬起眼,看了未有半点起身意思的魔主一会,便转身离开。
临走时,他的目光又扫了轩辕玦一下,什么话也没说。
可实际上,他的脑中浮现出昨夜那具温凉的身子贴上自己身体时的感觉。
魔,善攻心。
孔令的脑中忽然浮现出这么一句话,那双墨色的眸越发清浅,也越加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