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若女子精美发饰的晶翼在那只莹白如玉石的手上悬浮,流溢出银蓝色的灵光。
才将药碗放下的孔令看见轩辕玦手上的破空灵翼不由怔了一下,抬眸看着眼前仍旧十多岁模样的魔主,墨色的瞳孔深处意味不明。
“这是……”
“你身上的毒术已解,这东西也该还与你了。”魔主随手一推,将破空灵翼送到孔令身前,淡淡地开口道,这一刻那个初见时冷漠不可捉摸的千年魔主似乎又回来了。
死魂潭清冽的潭水上弥散开一层薄薄的雾气,镶嵌在石壁上的月光石散发出来的清冷的光芒染在雾气上更添一份寒凉。
孔令接过破空灵翼,下意识地用一丝无人可查的神识探看了一下面前的灵器,在没有从上面查出一丝问题时,他的眸子暗了暗。
明明轩辕玦还回的破空灵翼没有问题,可是他心底却微微窒了一下。
自己说是感念对方的恩情,可到底还是不信任,这样的自己你不保留地帮助救治,值得么。
还真是,有点为轩辕玦可惜呢……
然而,他不可能因此而对轩辕玦改变态度,因为,他是他,一个从黑暗的深渊爬出来的无心人……
他与轩辕玦只能是相识不相交而已……
孔令起身,齿间还有一丝血香弥漫,眸光看着负手而立的轩辕玦微微潋滟出一道漪光,他一步步走出死魂潭,湿透的雪色里衣紧紧包裹在挺拔修长的身躯上,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发梢上还向下滴着水珠。
灵力驱动烘干衣服与发丝,孔令站在潭边对着如今只达到自己胸口高的魔主敛衽一礼,低垂下的眸子掩去眼底不明的神色。
“前辈大恩大德,晚辈没齿难忘。”
仅是一句道谢,没有许下任何报答的诺言,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去,与轩辕玦是否还有再相见之时。
抬头看着眼前似乎一刹那回到初见时儒雅疏冷的青年,面色淡漠的魔主微眯了眯眸子,唇间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你走吧,离开这里对你来说并不难。”
稚气的魔主眉眼间露出的是一代魔主的绝世风华,从容不迫,霸气凛然。
“你还有仇怨未结,本座也不扣押着你了。”
孔令抬眸,眸中映出来魔主淡笑的面容,像是照在寒凉疏冷的潭水中。
于初遇时,他们就知道终会有这一天,走向各自永不相交的轨迹上。所以,没有什么可遗憾的,这就是他们一开始的路。
孔令离开了。
无人可以攀越的绝峰还是那个孤寂冷清的孤峰,云锁雾绕,锁着一位千年孤寂的魔主。
睁开双眼的魔主习惯性地去拿榻边的衣物,触手却是一片寒凉的玉石。
他本欲张开的口停顿了一下,眸子一动,扫向身周,眉头微动了一下又平息下去。
从紫府空间内取出一件外衣披好后,轩辕玦取出一支玉简闭上眼探出神念开始像往常一样研读起来。
沉浸在玉简中不知多久,轩辕玦再次习惯性地抽回神念伸出手去拿桌案上的糕点,探出的指尖再次穿过了空气。他的手一顿,有些不自在地收了回来,神色间有些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
轩辕玦拿起玉简继续看下去,然而没一会他又皱起眉感觉心里有点莫名的烦闷,于是只好收起玉简,想了想拿出来一壶酒,接着又拿出一只青玉杯熟稔地倒上酒,啜饮起来。
酒入喉间,一股微醺感涌上心头。
心内那种一直被忽视的感觉更加清晰起来,像是缺了什么东西一样,心底空落落的,有些难受。
轩辕玦啜下一口酒,若有所思地看着桌案对面空无一人的地方。
墨色的凤眸由于饮酒,染上潋滟的艳光,眼尾微微发红。
“少个人……”
微醺的魔主低声喃喃道,嗓音低沉而沙哑。
就这样一杯杯酒一口口饮下,他一直饮到月上孤峰时,不由合着衣倚着案边沉沉睡去。
第二日苏醒后他去沐浴换了身衣服,便回去继续研读玉简。然而,每到固定的时辰就会下意识地去做一些事。
比如,下意识去拿桌案上的糕点,比如,下意识去看窗外的一处药圃,比如,饮酒时总下意识想要看向对面……
有时神念明明沉浸在玉简中,不知不觉间却会想起某个人,而且这种情况越来越多,越来越严重,他渐渐竟迷上了醉酒,只因为这样才不会胡思乱想,不会觉得周围那么冷清,可是酒喝得越多心底却越是滞得难受。
他一次醉酒不由想起自己第一次突然修为倒退时的慌张,和第三次发生同样事情时原以为的生死危境,最后回忆停留在回头的那一刹那看到的为自己披上外衣那人的眸子。
清浅,平静,原本的疏冷也被窗外的阳光染上了暖色。
我这是怎么了。
轩辕玦合眸想着。
离家太久了,孤独了么……
他想起了另一个世界,想起了一直宠溺着自己的哥哥,与自己斗嘴的大长老,乖巧的徒弟,鬼精灵的师侄……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一道疏淡青色的身影上,千年孤寂后,唯一陪着自己的人。
冷玦死了,死于雷劫之下,轩辕玦死了,死于自己的养子之手。
唯有在你眼中,我还活着吧。
轩辕玦提着一只酒壶,一边在绝峰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一边仰起头喝下一口酒。
风吹起披散下的青丝,似乎也吹乱了脚下的步伐,吹乱了心。
从白日到夜晚,当他回过神来时已经走到了一处房间前,脚步不由停了下来。
眼前是孔令之前住的地方。
轩辕玦顿了顿,还是伸出手推开了门。门内早已空寂一片,没有一丝人烟气息。
他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忽然无奈地笑了起来。
“去他妹的,我好像……喜欢上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