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幕不知所起
想过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惊喜,但当话到嘴边,所有的想法最终全都付诸为了行动。强压下心中的震惊,叶王不徐不疾地转过了身来。
他想过以一种玩笑的语气朝她感叹:“原来你这么舍不得我啊!”,亦或是以一种十分煽情的口吻对她说:“我不会离开,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可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神色复杂地拍了拍她的头。就像他当初对待那只雨夜潜入他牛车的小小白狐一般,现在的她与那只向他示弱的白狐又有什么区别?
“不要走!”她的举动仿佛在向他传递着这么一条信息。果真在下一秒,令他朝思暮想的少女便一把上前环住了他的腰肢。他所有的思绪都在这一刻被打断,此刻正落于她头顶的那只手拿也不是,放也不是,整个人只知一味地僵在原地。
这要比她拉住他的衣袖更让他震惊,然而除了震惊之外心中更多的是一种喜悦,一种油然而生的喜悦。所幸目前他还没有被愉悦冲昏头脑,他心里很清楚她此刻对他的感情不过是“依赖之情”在作祟罢了。
不想再次被抛弃,所以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他。可她就这么确定他不会狠心地拒绝她?这一点其实叶王心中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若非如此,他现在也不可能站在这里了。她真的跟以前一样自信,算准了他不会离开,完完全全地吃定了他。
可惜叶王并不知道,她最缺乏的就是自信,她如今所作的一切举动皆是出于本能。但她运气好就好在,每次她都能赌成功。没有哪个男人能够拒绝心悦之人的请求,她不知道他的心意,可她误打误撞地蒙对了。
她将头埋在他的腰间,却是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一路来跟他之间发生的种种。他从来都不是乐于助人的性格,但在路上,不,从他们相识起他就一直在帮她。被狭隘的思想限制了,她忽略了他一直以来对她的关照,对着一个真心待她的人恩将仇报。
如果当时她只是为了大局选择伤害他,那么现在,在她试图伤他之后,他却依旧还在为她着想,甚至于众人眼前替她解围。于情于理她都欠他一句道谢,不是随口而出,而是真心实意的一句道谢。
“谢谢。”看吧,其实要发自心底地说出这句话似乎也没有她想象中那么艰难。晴明经常对她说要以诚心待人,可仔细算来,她究竟做到过几次?对晴明好是她理所应当做到的事,但是她就连对晴明都不是诚心以待,就更别提其他的人了。
而叶王是近些年来的第一个,不是经她计算过后的,而是此刻她突然想要用真心来对待的人。她,将他看之为“朋友”。为什么晴明跟他的感情深厚,她现在好像稍微明白了一点。
他会是她目前最依赖的朋友,就算是她单方面这么认为……
叶王在她开口的一瞬间便回过了神来,听着她低声述说着感谢,叶王颇有些无奈地为她顺了顺头发。这也算是对她的一种回应吧,叶王这么想着,随即又抬手环住了她的肩。
因为不放心而跟在叶王身后的晴明刚好撞到了两人紧紧相拥的一幕,一时间就这么愣在了原地。这本该是一幕美好的场景,可在晴明看来,这一切却是那么的刺眼。当她不再那么依赖他的情况下,他竟然突兀地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像是在不经意间失去了什么东西一样。
而他确实也失去了一点东西,代替不再依赖的他,她有了新的可以依靠的对象。而这个人却是——晴明其实幻想过很多次叶王与晴墨在一起的画面,他觉得他们看起来很般配,佳人与才子本身就是天作之合。再加上比太裳强的一点是,叶王还能管的住晴墨,这让他坚信叶王才是最适合晴墨的夫婿。一个是他的挚友,而另一个又是他至亲的妹妹,如若他们两人能在一起那岂不是亲上加亲了?
可惜过去他们两个似乎总是缘分不够,没有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阴差阳错地失去了相互认识的机会。但是好在上天终于给了他们两个一个相遇的契机,在所谓的“最为浩荡的百鬼夜行”上,因他的不安,给了他们两人一个相遇的机会。
其实他当时真的不可以脱身吗?不是的,他或许在心底是想让叶王去与她认识的,然后之后的一切都会如他想象中一样顺利地进行。他可以一步步地见证他们两个从相识、相知再到相恋,而他则作为证婚人,见证他们许下誓言的那一瞬间。等他们有了孩子,他还可以被这个孩子称为“舅舅”,教他(她)习得阴阳术以及一些正确的道理。
一切的一切都会是那么的完美,同时也是他最为希望看到的。可是晴墨,他的晴墨却完全地打破了他的美梦,这样的变故使得他平静的心开始躁动了起来。叶王英雄救美之后,他原以为他们之间还欠缺什么火候才能摩擦出一点小火花,毕竟叶王当初的态度是那么的淡然。
可是那一日他不在家,叶王居然为晴墨指点起了阴阳术。“叶王真好心……”他是不可能会说出这种话来的,因为叶王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叶王会这么做并不只是因为晴墨是他的妹妹,如果叶王不感兴趣就算是天王老子的妹妹他也不会理会半分,他一定是对晴墨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
当他走上前去为晴墨披好羽织的时候,透过叶王看他的眼神他就知道了。那双如墨一般深沉的眼中藏有几分复杂的神色,那是晴明几乎不可能看透的眼神。但他还是能看出一点东西来的,因为曾经有多少次他都在叶王面前提到过,叶王在他面前藏不住什么的。
他太了解他了,所以叶王只要有一点反常他都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叶王当时看他的眼神……嗯,该怎么说呢,那是一种羡慕的眼神,羡慕他与晴墨之间无人能插足的感情羁绊。在这其中隐隐有着几分期待,不安与嫉妒。
对,是嫉妒,不知道是在嫉妒晴墨抢走了他的注意力,还是在嫉妒他抢走了晴墨的注意力,又或是两者兼有,叶王嫉妒的是他与晴墨之间的这种关系。
——还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吗?
——叶王终于对晴墨有了不一样的感情。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后来选择要让叶王在外出的路上关照一下晴墨的原因。叶王能够成为代替他远行的合适人选,同时也能让他放心地将自己的“心头肉”交由他来保管。而事实证明,自己的放心是对的。叶王果真如约奉还给了他一个完完整整的晴墨,他们一路上经历的这些事物足以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发生改变,他不知道这种改变究竟是好还是坏。
此次回来,叶王很明显地已经完全沦陷了。可是任他如何逗弄,叶王却总像个别扭的孩子一样不肯承认。但与此同时,他向晴墨打探她对叶王的想法的时候,她当时的态度却让他摸不着头脑。她对叶王的感情似乎跟他想得不太一样,当他想通了这一点,却不知为何心下悄悄松了一口气。
自己一定是还没有完全做好将亲妹妹送出去的准备吧,她还可以再多留在自己身边几年。可谁知后来竟然发生了那样的事,他最在乎的人居然站到了他的敌对方。跟酒吞童子态度亲昵的站在一起,似乎是在变相地朝他示威。
她成功了,她真的做的很成功,让他的心止不住地颤动了起来,伴随着几分难以置信的痛楚,痛苦到心脏像是被硬生生地剜开了一般。
他从未想过,他会以这种方式失去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