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归》 第八章 冬至

    天子脚下的陇安城，一片富庶之态，逢年过节，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冬至日虽还未至过年，然冬至阳气起，君道长，乃大吉之日，城中赫然已经呈现出一派喜庆之气。

    况且，今日孩童不必上学，官家也整体休沐，是难得能全家一起团聚的日子。

    白日都在忙着祭祖等事宜，日渐黄昏后，城中主道上开始人来人往，各个商家店铺也趁着过节的喜庆吆喝着出货，这个时候若是有耐心慢慢走慢慢挑，便能买到物美价廉的商品。

    其中人流最多的自然是布料铺、胭脂水粉铺以及首饰铺了，来往穿梭的多是闺阁少女，叽叽喳喳的看这个寻那个，欢声笑语，格外美好。

    白轻颜甚少出来逛街，平日里她想要的，自然有若若或是庄中其他人代劳去买，她也不必费那个时间去挑选，故此看到这样热闹的场面，一时间还有些恍惚。

    她的记忆里藏着二世的回忆，不管是从前身为阴阳司主祭的她，还是现代社会中那个一出生就被迫寄人篱下的她，都不曾好好享受过一个女子该有的美好青春，两世的她都过的太压抑，太……没有女孩子气。

    回到从前熟悉的地方，走着一条比之从前更难走的路，她不认为自己还有无忧无虑生活的权利。

    那些风花雪月，于她而言，都是遥不可及的痴人说梦。

    今日的喜气，于她，也是无关的。

    她担心的，是宫里的情况，阴阳司那边的计划是不是能顺利进行，而不是此刻的吃喝玩乐。

    但她善于隐藏心事，既然答应了琉萤陪他们出来，那自然得好好的演完这出戏，她不能再冒险让琉桑看出任何端倪。

    “小姐姐，你看这个，好不好玩？”琉萤一刻都没有闲着，午后出来直至此刻近黄昏，她的热情一直高涨，吃的喝的玩的，一个都没有落下，眼下正举着一个鬼怪面具嬉笑着。

    周围来往的人越来越多，每个人面上都是喜气洋洋，尽管天黑之后凉气更甚，却丝毫没有阻碍他们的脚步。

    白轻颜有些乏了，加上夜间越发寒冷，她如今只想躺在暖和的被窝里，实在不想这般遭罪，但她又不好扫了琉萤的兴，便只得勉强相陪着。

    “都饿了吧，要不先去凤来轩吃点东西，休息会咱们也该回去了。”琉桑早已看出了白轻颜的疲惫，正巧此刻就在凤来轩门口，他便拉住了琉萤，不让她再继续往前走。

    白轻颜不觉舒了一口气，她倒不是很饿，但确实也走不动了。

    琉萤放下面具，抬眼看到凤来轩，一摸肚子，笑着道：“哥哥这么一说，我还真是饿了。”说罢，又跑到白轻颜身边，伸手挽上她的，一面走一面道，“小姐姐我跟你说，这家凤来轩是整个陇安城里最好的酒楼，他们家的桂花糖藕好吃的不得了，对了对了，还有上回蒋大厨做的那个东坡肉，他们家也有，虽然不及蒋大厨的手艺，可也算得上好的了，小姐姐等会要多吃点……”

    这么一路叽叽喳喳的进了凤来轩，此刻正是晚饭的时候，整个大堂早已坐满了人，好在琉桑是熟客，掌柜一见，便赶紧将他们引到了二楼的雅座。

    比起大堂的喧嚣，二楼显是安静了许多。

    不用多说，掌柜吩咐了下去，菜很快便上来了，皆是一些招牌菜式。

    “若若也坐下一起吃吧。”还未等白轻颜开口，琉萤便去拉若若。

    若若有些为难，她知道小姐是不会说什么的，可今日，二公子也在呢……

    “不了不了萤小姐，奴婢还是在旁服侍吧。”若若忙着摆手退到一旁。

    “若若，坐吧，这里又没别人。”白轻颜握住若若的手，抬眼朝她笑了笑，知道若若的心思，她朝对面的琉桑看了眼，继续道，“二师哥是自己人，又不是我爹，你别怕，坐吧。”

    “若若坐吧，小白说得对，我又不是外人，今日难得出来一起游玩，怎么能让你饿肚子呢。”听见从白轻颜口中说出自己不是外人这几个字，琉桑的高兴一览无遗。

    席间，也幸的有琉萤在，便是白轻颜和琉桑都不说话，却也没有觉得太尴尬。

    吃到一半的时候，外头突然响起了烟火的声音，琉萤忙的放下筷子，跑到窗户边去看。

    “哎呀，我把这事给忘了。”她边看边拍着脑袋，一副恍惚想起什么的样子，“五师姐早上跟我说的，今夜锦画堂设了一场比赛，赢了的人可以获得一套他们特制的新款发钗，看看时间，好像快到了！”

    琉萤来不及再细说，拿起挂在一旁的斗篷，急急的穿戴。

    琉桑见她这副急不可待的模样，皱眉道：“你这丫头，饭都还没吃完呢，不就是发钗吗？回头哥哥买给你就是了，回来坐着！”

    琉萤却跺着脚，着急的解释道：“哎呀哥哥你懂什么，锦画堂的簪娘可是出了名的厉害，她家的首饰，千金难求啊！就是宫里的娘娘，也得按顺序下单。听说年中的时候她家就已经停止接单了，我都还没来得及买到。这次他们的奖品很丰盛，而且，听说很多都是从未上市过的孤品，要是真的能得到，那可是天大的好运啊！”

    白轻颜对此倒没有太了解过，但听琉萤的话，似乎当真是很厉害的店家。

    “原来是锦画堂，萤小姐，你带奴婢一起去吧！”若若一听这话，头一次这么积极，也顾不上矜持了，忙的放下手上的筷子站起身来，提起‘锦画堂’三个字，她眼里好似都发了光。

    “你们两个……”琉桑一副无奈的表情，果然是他不懂女儿心吗？然他又看了看对面如他一般淡然的白轻颜，不觉有些纳闷，“萤儿说的这般玄乎，小白怎么不好奇？”

    对于胭脂水粉首饰衣服的喜爱，应该是每个女孩都有的，白轻颜此刻有点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女孩子啊？！

    “啊？”被琉桑这么一问，她便更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小姐，您忘了，去年年末的时候，奴婢从外头给您带回来过一支玲珑步摇，您当时看到就说好看，那就是锦画堂的东西。”若若知道自家小姐对这个不关注，赶紧提醒道。

    白轻颜低眉想了想，终是有了印象，“哦，我记起来了。看来，那锦画堂的东西确实是好啊，我那边有不下几十支簪子，玲珑步摇是我觉得最精致的。”

    “是吧是吧，那小姐姐，你要不要一起去，听说是诗词会，凭小姐姐的文采，定能拔得头筹的!”琉萤一听这话，更兴奋了，非得拉着白轻颜一起去。

    事实是，凭她的本事，估计很难赢得比赛，她自然是想要找一个厉害的人陪着一起去啦。

    白轻颜本来就不想出去，至于那什么诗词会，她更是不会参加，这般抛头露面，不说她这赤炎门大小姐的身份，便是对她以后的计划也有影响。

    她的拒绝换来的是琉萤的软磨硬缠，到最后实在无法了，琉萤便惨兮兮的道着：“大不了，小姐姐还跟以前一样，蒙上面纱就好啦，这样也不会有谁能认出小姐姐来。去嘛去嘛，求求你了小姐姐。”

    “小姐，要不，一块去吧。”这回，连若若都来劝说了，看来这发簪的魅力确实不小啊。

    “你们啊……”白轻颜无奈的摇了摇头，感觉到琉桑投来的目光，她心下一想，倘或自己不去，琉桑肯定会留下来陪着她，只有她和琉桑两个呆在这里，岂不是更尴尬吗？

    “好，我去。”

    这样一想，她便只能选择陪同琉萤一块去，自然还是如从前与父亲出门时一样，蒙上了面纱，即便真的到时候要示于众人，也不会暴露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