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悄至,华灯初上。
”老哥,你最近工作都快魔怔了,消瘦好多,快吃块片羊肉补补。“
”哼,死胖子,就知道吃,你可知道,今天来学校接我,你整整迟到了2分16秒,害我被多人搭讪....“
在一个不到80平的小房内,正上演温馨一幕。
三人成桌,刷着火锅。
一个精灵般活泼少女,揪着一个胖子的耳朵,老气横秋数落着,胖子不敢叫唤,只能哎呀求饶。
这位靓丽脱俗的少女,正是苏阳的妹妹—苏
月,也是他目前在这个世间唯一的亲人。
今年只有十六岁的她,刚升高中,容颜甜美,亭亭玉立,性格更是俏皮可爱,宛如盛夏百合,粉嫩含苞,淡雅清新。
如今的她已初具绝色美人貌,在学校追求者不少,假以时日,必是万众瞩目的女神。
望着眼前嬉闹的两人,苏阳会心的笑了,早已忘却白天的恐惧,生活本如淡水,简单温馨就是幸福。
自己平时疯狂沉迷工作,很久没有感受到眼前的温馨,这也让他对妹妹产生深深的愧疚,曾经的他,还是忽略了人生最重要的亲情。
苏阳想过弥补,但他头上面人不会放过他,那些爱慕虚荣,在名利场追逐的老家伙们,一刻都不会让他闲着。
这些人如同蚂蝗,不吸干最后一滴血,榨干身上最后有用价值,相信绝不会罢手。
这些上位者们已到了一定年岁,早已不求纸醉金迷与权利美色,当然,他们也绝不会缺少这些,他们往往更在乎于名。
试问人生数十载,谁不想青史留名,成为后世亿万生灵纪念缅怀的不朽,这才是他们最高的人生追求,其它皆云烟。
想到这,苏阳眼角酸楚,也许他这一生注定为自己活不了,也注定要亏欠妹妹很多。
如今已24岁的他,正值风华,如轨迹如常,进可婚娶立家,退则拓业显名,他都默默放弃,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三年前,苏阳风华正茂,著书于世,双奖提名,盖压同辈青年才俊,连老一辈也被压制的光芒暗淡,锋芒可谓一时无两。
三年后,自己犹如过街之鼠,国内外口诛笔伐,双院震怒,联手打压,臭名远扬,以国之大才下放穷乡僻壤,饱受欺凌。
什么是现实,这就是现实!
当事事憋屈,无法解决,无法宣泄,就会慢慢形成习惯,苏阳早已麻木。
一口烈酒下肚,苏阳慢慢平复内心波澜,才感觉好受些。
”哥,你是不是有心事?“兄妹连心,苏月察觉到一丝不寻常。
苏阳敲了妹妹的小脑壳,说道:“傻丫头,吃完了,复习功课去。”
“ 哼,老是把我当小孩哄,人家已经长大了,一张臭脸都快扯地下了。”苏月嘟着小嘴,大眼眨眨,明显不满。
“ 长大了也是我妹!回房复习去,我跟胖子有事要谈。”苏阳的脸有些沉了。
他真的不想如此,但白天发生一切,苏阳有些扰乱心绪,何况如今国宝级化石都碎了,连自己都感觉到压力,这件事必须好好谋划一下。
“什么事都藏着掖着,只会适得其反!哼,臭老哥,不理你了!”苏月眼泪晶莹,显然生气了,飞快的跑回房间,门摔得震响。
“对不起,小妹,事情是烦恼的根源,珍惜现有的天真年月,还不到你该承受的年纪。“苏阳心叹。
苏阳望了一眼门的位置,最终还是没打算去安慰,有些事情无论是否有危机,就越不想至亲的人的掺和,这就是亲情,只因它是所有情感面最无私的,不求所谓的回报,只愿付出,无私无悔。
”老大,是不是对月月太严格了,毕竟她年纪还小“
胖子刘道有些看不过去了,毕竟他也是看着苏月长大的,也一直把她当亲妹妹宠着,这么多年打骂不还口,对其百依百顺,可以说在苏阳疯狂工作的时候,是他代替苏阳履行了所有亲哥哥的职责。
”泰坦蟒碎了!“苏阳没有理会胖子说什么,直接打断说道。
”啥?”胖子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虽然他学历不足,但凭着苏阳的关系,也在古生物领域厮混了几年,最基本的还是知道的,国之重器损毁,一般人根本承担不起,这回算是塌了天。
胖子在客厅焦急的来回渡步,这事儿太大了!
国际瞩目的大项目,多少人等着分羹啊!一旦他们的利益受损,天知道会发生什么,搞不好省院一把手都要落马蹲监,何况他们这两条小杂鱼,后果简直不敢想。
“ 老大,凭你的手法,能否重组?”
胖子慌神了,焦急的眼色里,还抱着最后一线希望,两人丢工作事小,身家性命才最紧要啊。
“碎成齑粉,绝无可能!”苏阳摇了摇头,道:“中科院和贵阳省院那边,我倒是不担心,对他们而言,我还有利用价值。不过,今天听陈松语气,国防科技大学似乎准备插手,军方的人,可不好糊弄。“
胖子一听还有军方插手,顿时气急,平日本就脾气略暴的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怒道:”肯定是陈松那王八蛋设计陷害,那种二世祖最见不得别人好,艹他娘地,老子早该宰了那条牲口!“
”别冲动,命只有一条,没有贵贱之别,何况他就算害我,也要等拿到科研数据后再动手。虽然相比那些大人物,他也只能算条小泥鳅,肉戏绝对占不了,不过凭他爹副市长的身份上下打点,总能分到一口清汤,他没有立即动手的契机。”苏阳冷静分析着。
其实,苏阳已隐约知晓原因所在。
三天前,那股骇人心魄的神秘能量,极具破坏力,今天已经得到证实,他不想胖子深入到漩涡里来,毕竟连自己都解释不了的东西,一旦放上台面曝光,反而会使事情更复杂。
望着胖子来回焦急的步伐,苏阳的心越发深沉起来,毕竟事情因他而起。
苏阳也明白,胖子根本不在乎什么铁饭碗,完全是为自己担心,怕自己用生命热爱的职业,就此断送。
“ 慌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听着,接下来,按我说的去做,如果不出差错,或可一试。”苏阳接道:“记住,我们只有两天时间!”
苏阳沉静说道:“第一,你连夜启程去云南澄江,挖掘一块白垩纪末期岩石,记住不要开工作车。
第二,云南方面肯定会过问省院,你就要扯起中科院的虎皮,一口咬定是上头想做土壤成分透析研究。
第三,时间紧迫,我会在你之后离开,这样我们能尽量节省来返的时间。你拿到岩石马上前往云贵边境的黔南镇,我会租一间私人仓库等你,但愿我们的时间是足够的!”
“ 模铸吗?“
”老老大,你确定不是开玩笑吧!” 刘道这下彻底慌了。
跟随苏阳多年,多少知道一些古物知识,但他还是低估了事情的严重性,模铸化石是业内大忌,尤其是这种国宝级的化石,一旦发现,不仅身败名裂,连法律那关就过不去,绝对把你制裁到死为止。
胖子眼神恐惧,如果不是仔细在听,他绝不相信平日严谨的苏阳,会做出如此荒唐的决定,简直是拿自己的生命在做赌注。
难道这次,比当年那事件还严重吗。
三年前,苏氏兄妹失去双亲的一幕,刘道历历在目。
刘道清楚记得,那些舞弄权柄的上位者,根本毫无下线,为了那些虚有其表的荣誉和国际地位,为逼苏阳就范,不仅掐断了他们父母本该就有的养老金,连他们本该享有的社会医疗等福利也没发放,二老在省一级医院勤劳工作一辈子,为国家和社会奉献出一生的青春和汗水。
当病魇慢慢吞噬他们的那一刻,两个救了一辈子人的医生,却没能死在自己医院的病床上,多么的讽刺啊。
国内那些原本共同支持苏阳,坐等分享辉煌果实的老家伙,更是转眼冷血,除开划清界限,更是逼迫苏阳低头,给一个死去两百多年老家伙认错,屈辱至极!而这些,仅仅是为了所谓的国际颜面。
这些悲痛,一直隐藏在苏阳内心深处,挣扎过,反抗过,可每次迎来的是更惨烈的报复,只有一直陪伴他的刘道,才能深深感受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耻辱。
不!绝不能再次发生!刘道不知觉的握紧拳头。他们连两个悬壶一生的老人都不放过,天知道,他们会怎样对待苏阳!
“ 阳子,或许我们可以这样,你听我说,我认识一些黑道朋友,只要我出面,一定能让陈松彻底闭嘴,你相信我……”
“ 同时让那四个工人也一起神秘消失是吗?然后天真的引来公安和军方的联手调查,跟着你一起天真吗?啊?”苏阳低声喝断,刘道接下来的话。
“ 我………唉!。” 刘道看着苏阳铁青严肃的脸,最终放弃了那些他自己都不信的荒唐想法,通红眼眶涌出晶莹,默默蹲地呜咽。
这一刻,他真的痛恨自己,除了会给最铁的好兄弟添乱,什么也做不了。
“ 胖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没有其它退路了,这或许是绝望和无奈的最后选择。”
苏阳扶起低泣的刘道,言语尽量温和,他没想到因为自己的失误,能让一个两百来斤的铁打汉子,活活逼成这模样。
苏阳同时也明白,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黑道人物,刘道幼时是个孤儿,也混过一段时光,知晓一些非常手段,他是想用自己的命,去捍卫苏阳的尊严。
苏阳心中叹息,自己那些所谓的弱小尊严,早在三年前便已践踏成渣。
曾经以人格和生命宣誓,毕生追求真理,绝不后退半步的决然,也在自己屈膝的那一刻,彻底沦丧殆尽于达尔文墓前。
苏阳打心底感激,有如此过命的兄弟。
古人云:卒相与欢,挺身赴战,是为刎颈之交!
但越是这样,苏阳压力越大,心中危机感也就越重,毕竟此事一旦曝光,头顶任何一道压力,足以碾碎他们两只千方百计想求稳的小蝼蚁。
虽然,苏阳不清楚,军方势力代表的国防科技大学会突然触手,但是有一点,他可百分百的确定,模铸好的泰坦蟒化石,一定不能交给那位大人物,中科院那边更无可能,至于陈松那种小杂鱼,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必须刻意将水搅浑,让更多的势力插足,局面越混乱,对苏阳就越有利!
“ 真的只能靠她了吗?”苏阳此刻脑海里,有一道极不愿回忆的身影。
可以这么说,如果父母的死,是苏阳内心世界的梦魇,而那个女人,可以称得上苏阳灵魂深处的禁区。是一个如有可能,苏阳此生都不愿再面对的人。
”真的别无它法了吗?如果能混绕视听,哪怕就争取些时间就好!“
国器级古化石太重要了,需要大势力强势介入,局面才能水入油锅,彻底沸腾,也只有这样,才能让那帮老东西稍加忌惮!
或许此次弄险极不明智,冒险不说,也极难成功,也许还会牵连一些人,但如果不试试,恐怕当年的悲剧将会重演,苏阳太清楚那帮人的手段了。
两天!自己只有两天的时间,必须决断。 模铸化石在业内属于大忌,从古到今,那些弄虚作假的人,无一不是身败名裂,如今的苏阳,早已经沦为一件工具,他不想身边的人,也跟着承受这种屈辱。
两天后,一间及其隐秘的小仓库内,苏阳挥汗如雨,十指如穿花蝴蝶,舞动飞快,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
“ 根据记忆,68节骨架分毫不差,断裂处和内部填充矿质已特殊处理,现在只差最后一步,镀膜!”
模铸化石,极其讲究手法,一般可分为四类。
一类是印痕,即生物遗体陷落在底层所留下的印迹,遗体往往遭受破坏,但这种印迹却反映该生物体的主要特征。不具硬壳的生物,在特定的地质条件下,也可保存其软体印痕,最常见的就是植物叶子的印痕。
第二类是印模化石,包括外模和内模两种,外模是遗体坚硬部分(如贝壳)的外表印在围岩上的痕迹,它能够反映原来生物外表形态及构造;内模指壳体的内面轮廓构造印在围岩上的痕迹,能够反映生物硬体的内部形态及构造特征。
第三类叫做核,它的表面就是内模,内核的形状大小和壳内空间的性状大小相等,是反映壳内面构造的实体。如果壳内没有泥沙填充,当壳溶解后久留下一个与壳同形等大的空间,此空间如再经充填,就形成与原壳外形一致、大小相等而成分均一的实体,即称外核。外核表面的形状和原壳表面一样,是由外模反印出来的,他的内部则是实心的,并不反映壳的内部特点。
第四类是铸型,当壳埋在沉积物中,已经形成外模及内核后,壳质全被溶解,而又被另一种矿质填入,象工艺铸成的一样,使填入物保存壳的原形及大小,这样就形成了铸型。
它的表面与原来原壳的外饰一样,它们内部还包有一个内核,但壳本身的细微构造没有保存。
苏阳现在用的就是第四类,虽然古生物学家都明白化石纹理和构造,沉淀矿质成份更是了如指掌,但难就难在原壳上,而且还要内部镂空,尤其是在6000万年的寒武岩上。
寒武岩,刚而易碎,没有任何机械可以代替,必须一刀刀的来,连世界上顶级雕刻大师都做不到,苏阳却硬生生的完成了。
而这些根本不够看,那都只是表面功夫,国内不止苏阳一个古生物学家,就算有古岩打底,铸形原壳,连填充矿质都经过高温冷却溶进,但依旧瞒不过,必须将原来已碎的泰坦蟒钙化原壳筛选,进行二次溶解,然后镀膜。
钙粉渗透过程有惊无险,最初的研究数据也已修改拷贝,两天三夜的不眠不休,总算在规定时间内完成,苏阳和刘道互视一眼,如释重负的感觉,掩盖了深深的疲惫。
苏阳在赌,贵阳省院那帮混吃等死的庸才不足为虑,谁敢拿这块国宝级化石开刀做透析,麻烦的是,如何才能瞒过中科院的那帮老家伙。
他们懂权谋、明进退,更集国内大才于一院,面对私利可以不择手段,即使明白,苏阳对他们的恨可谓倾海难平,却一样敢舍敢用,不怕自己翻了天,想将水搅浑,太难了。
苏阳想过多种可能,最后都一一否定掉,这也跟自己性格有关,三年前自己风头太劲,众多权贵名流纷沓而来,伸出橄榄枝,想要结交,都被自己婉拒,无意中肯定得罪了某一些人。
苏阳个性喜静,来访之人大都婉拒,无形中也引来大麻烦,如今名声更是臭不可闻,更没有人愿意帮自己了吧。
“要面对的,终究躲不去!”苏阳思虑很久,最后还是无奈地拿出了通讯器,拨了一个通讯录里,一个未留名的电话。
“喂,苏阳吗?真难以置信,你还会联系我,最近好吗?”通讯器里传出一道平静又不失甜美的声音。
“ 我很好,静妍,很抱歉,说好的不再打扰你的,我食言了。”
苏阳语气虽平静,但如果细心就会发现,当通讯器响起声音的一刻,手指还是不经意的颤了一下。
这么多年了过去,以为心中不再有波澜,但时间还是淡化不了某种情绪,刻意地去沉淀,反而更凸显当初的初衷。
”看来你还是恨我的,没想到,当年他们的一意孤行,会给你造成现在的伤害。你我都明白,当初我一直反对那样做。“
”静妍,别误会,当年其实没什么,或许我心中是有些隔阂,但绝谈不上恨,他们的决定也没有错,你我同学多年,应该明白。”苏阳解释道
“ 或许是我多想了,对不起。“通讯器那头传来一声叹息
” 说吧,什么事?”
“看来什么都瞒不过你,对不起。“苏阳苦笑
”你我之间,如果还存在歉意,当初那群做出决定的人,真要庆幸了。“
”好了,不开玩笑,大才子,有什么可以替您老人家效劳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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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败就在今夜,听天由命吧!” 车内,挂断通讯器,苏阳疲惫的仰头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