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寒没有回答林瑶这个尖锐的问题，和张静在一起究竟是出于爱情还是心理上的愧疚？他也说不透。确实，在外人看来，一个酒店服务员和一个飞行师，是彻底分属不同世界两人，你要将他们二人合理假设到到恋爱婚姻，生儿育女的程度，恐怕也没多少个人愿意相信。十九年前陈晓寒和张静大婚的那天，到场的仅仅是他邀请的几个儿时密友，一直以来幻想的大摆筵席没有出现，婚礼的现场也空荡无人，二人就这么简单地接受了几个密友的祝福。张静本来就没多少个朋友亲人，可以忽略不计，可晓寒不一样，结婚的当天，他已经是事业有成的准机长，亲属朋友也算得上是当地响当当的人物，但他考虑之后，还是没将请柬送出去，就连他的父母也没收到。
恐怕陈晓寒到死的那一天都记得，他的父亲陈彪曾因为这件事和他争吵过不下四次。
“你要是娶这个女人，我就和你断绝父子关系。”在最后的一次争吵，陈彪果然就因此远走加拿大。陈彪军官出生，学识渊博，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表人才的儿子会看上一个初中都没毕业，平平无奇的服务员。他是个爱面子的人，对于这种们不当户不对的婚姻，他是极力反对的。
“你要是愿意，外交官的女儿我都能给你介绍，你怎么就....”他不止一次这么对陈晓寒发难。但结婚还是两个人的事，结局最后，陈晓寒最终还是选择背叛了朋友，亲人的期望，去迎娶一个别人认为配不起他的女人张静。陈彪也在大婚的当天出走加拿大，果真就不再联系陈晓寒。
这些悲伤的故事，陈没有当在林瑶面上说，他只是回想起并徒然感叹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故事的本身就如咖啡那样甘苦，而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已经习惯了怀缅了。
看着夕阳昏昏沉沉，陈晓寒早就续杯了好几摩卡。该说的也说了，不该说也说了，今天偶遇林瑶，对他而言，也算得上是一次解脱，他想，是时候离开了。
“晓寒哥，真没想到，能会在旧地方碰着你”林瑶道“静姐呢？她现在还好吧？”
他想说好，可怎么也说不出口。要欺骗对方很简单，但难的是欺骗自己。
“她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陈晓寒直言“那个地方连我也到不到。”他话虽这么说，但林瑶也并非傻子，一眼就看出对方不对劲了。
“晓寒哥，我听别人说，人一旦撒谎呢，眼珠子就会不自然地倾向别处，就连肢体动作都不自然起来。你觉得你撒谎了吗？”
陈晓寒没有说话，他说的也确实是事情，张静早就离家出走了，消失了整整十年，谁能保证她是死是活啊。
“如果你当初选择的是我，我觉得我会是一个很好的贤内助。我会很爱很爱这个家庭，照顾你的起居饮食。我也没说静姐不好，只是我觉得我是一个比她更好的妻子。当然，这不过是假设，因为谁都回不去那个年代了。”林瑶道。
陈晓寒分辨不出对方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深意，这当然可以理解成对张静的不敬，可是陈却没有半点的不悦。
“不是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吗？谁都会这么想，老婆，永远都是下一个最好。”陈说。
“所以嘛，这也是我不结婚的原因。”林瑶嬉笑道，忽而，她再次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陈看。“你是有一个漂亮的女儿吧？”
陈晓寒定了定，他此刻感到身体上都有冰凉感，关于妻女这一点他谁人都没有提及到。
“我不是想假设什么，我是知道，因为我看过，那个女孩，长得可真像你。”这一句话犹如将陈晓寒打落到谷底深渊。
“跟你说实话吧，大概是十年前的今天，同样是在这个流花车站上，我碰到了张静姐，那天的她很奇怪，她手提的行李很多，也显得很匆忙，她确实很为难，一个女人，身边又没有汉子帮忙，又拿着这么多行李。跟在她身后的，是一个长得很像你的女孩，扎着马尾辫，脑袋扁扁的，一看就是你的模子出来。我本想跟她寒暄几句，婚礼后和你们断了联系，怎么也得吃个饭吧，但静姐说什么也不去，她行李都打包好了，嚷嚷着要离开广州，那个小女孩则一直扯着妈妈的裙子”
林瑶的话，陈晓寒很快就导入了脑中，他几乎就可以想象张静孤苦一人的画面感。
“我总以为你们婚后会过得很幸福，但看上去并非如此。女人的眼神骗不了人，我向她打招呼，她并没有表现得很热情，眼神也失去光泽，甚至能看出哭过的痕迹。那时候我就晓得，她嫁给你，远没有我想像中的美好。”
女人之间的直觉是可怕的，林瑶猜对了问题的答案，可是陈晓寒并没有奖励。十年前的出走，将三人的关系重新拉近，这一下让陈晓寒压抑的冲动喷溅而出。
“十年之前，你说你在火车站看到她，那现在呢？有她的消息吗？”他问
陈晓寒的冲动，很容易说明了问题，这恰恰就如林瑶所怀疑的一样。
“看来，静姐确实是瞒着你出走吧？”她确认地问“但时间都过去整整十年了，她现在在哪我可不清楚。当初我也奇怪，她一湖南人，买的火车票竟是要去桂林。”
“桂林？”陈晓寒疑心。他对这座城市也并不陌生，许多年前学飞的那段岁月，他曾在广西桂林待过一段时间，但那段经历张静应该是不知道的，他无论怎么想也想不通她和这座城市的关系。
“你还记得更多的细节吗？”陈希望林瑶补充更多，但她说记不清了。对比起在茫茫中国找一个人，桂林这点线索已然是让陈晓寒觉得好受得多了。他辞职后，本就打算无论如何都要找回自己的妻子，哪怕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也好，得知这一线索，他有些欣喜若狂。
他握住林瑶的的手。“谢谢你，我想，我得去桂林一趟。”
“晓寒哥，你在那边认识人吗？”她问。
陈晓寒摇摇头。
“如果你真想在茫茫人海中找寻一个人的下落，这样，我给你介绍认识一个桂林的本地人。我想他或许能帮得上忙。”林瑶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