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殒洛刚要出口的话顿时憋了回去，看着殒沐阳的眼里惊疑不定，陷入沉思。
“这小子还真能忍啊！”
“听说他之前是在山脚被族里叔伯救起的，看他可怜且无害，才留了下来……”
“此人本就来历不明，现在又居心隐匿自己的修为，倒是有解释不了的地方……”
“殒洛！”
就在陨洛细念时，殒沐阳突然转身，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陨洛，
“你相信我吗？”
很突兀的一句话。
殒洛沉默了。
他打量着眼前让人生不起一丝危害的憨胖少年。
少年较矮，比殒洛低一个头，圆滚滚的脑袋上的裹着一张圆润的脸，被挤得快要消失的小眼睛极力地挣扎着，很有喜感。他的穿出紧身衣效果的青袍上嵌着补丁几处，腰板虽宽，但他还是很努力地将之挺直得足以看出轮廓；一头长发随风飘逸，倒是有几分滑稽般的惊悚感。
——无害少年。
这是殒洛给殒沐阳的定义。
但，这也无法解释殒沐阳隐藏修为的事实。
“我知道，你一定是在疑惑我为什么放着好修为不去搏得家族重视……”
殒沐阳有些沉重地开口，没有了平时半点的嘻嘻哈哈。
“这，何尝不是我曾所祈愿……”
殒沐阳话及此处，有些沉重，眼里竟泛起泪花！
“族人只道我是弃婴，是山野柴夫之子，可，没人知道……我，也是殒氏族人呢……”
殒沐阳的语气变得有些痛苦的戏谑，微眯的小眼神里闪烁着仇恨。
“什么！”
殒洛着实吃了一惊！殒氏族人，又怎会流落于走兽遍布的山野！
“这是件很久远的事了……十五年前，我父亲，殒齐，殒氏第十长老……”
殒沐阳轻轻地诉说，而殒洛，则想起了一幕幕的事实。
现任的殒氏第十长老确实是十五年前起任的，这个还是一次殒一凡无意中谈起的。想不到，殒沐阳还有这重身份。
心下对陨沐阳的话信了几分。不过，这件事虽说知道的人不多，但仔细一查还是可以知道的。眼前的少年，太过隐秘。
“那一年，是轮到我爹带队出去采集物资，在人员抽调的时候，大长老出来干涉，将当时怀着我的娘亲也抽了去，可没想到……”
殒沐阳说到这，脸色苍白起来，眼里滔天怒火，面上波澜不惊，一股极度可怕的怒气充斥着其四周！
“危险！”
这是殒洛此时对殒沐阳的感觉。
“他殒天途，狼心狗肺的东西！竟早已买通小队成员欲将我爹和娘杀害！！！”
最后一句殒沐阳几乎是吼出来的。
殒洛的心跳加速，满脸的震惊之余，环顾静寂的四周山林，松了口气。可一股怒火又“腾”地从心底窜起！
“殒天途！！！简直该死！”
本来就对其不感冒，又是听说了殒毕的秘闻，更是听到殒沐阳的悲苦身世，殒洛的愤恨立刻滥于言表，无以复加！
“嗯”
殒沐阳看得殒洛咬牙切齿的模样，愣了一下。
“你怎么就能确定是殒天途”
殒洛看似失态，但心里还保存着一分冷静。
“我爹临死前亲口所说，那还能有假！！！”
殒沐阳已经濒临失控的边缘。
“我爹最终还是凭借着他丰富的丛林经验带着我娘逃脱，在一处农户住下……”
“他深感自己的无力，在一个大长老的面前，特别是族长的兄弟面前，他只能选择放弃……”
“我娘在生下我时难产而死……我爹，在我九岁的时候，伤逝……”
“于是我发誓，殒天途不死，我必堕轮回，永世不得转生！”
……
说到此处，殒沐阳脚下的花草早已惨遭毒“手”，无一生还。
一股悲壮的气息笼罩着整个山林，飞鸟忘语，虫豸惧言！
……
“那个，你似乎……踩到我脚了……”
殒洛弱弱地道，脸上带着哭意，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己被殒沐阳狠狠地踩在脚下的左脚掌。
“啊？啊！对不起！”
殒沐阳悲戚的神色转变开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惊得跳将起来，脸上连连的歉意。
他实在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尴尬的事情出现，以至于他之前酝酿的情绪都被这猝不及防的窘迫冲刷得一干二净。
“没事没事。”
殒洛大手一挥，强忍痛意道，显得极为的大度，颇有豪迈之风。心里却直呼疼。
殒洛暗自揣测着。
想来殒沐阳说的话还是有几分可信度的。
毕竟，殒氏可没有什么值得图谋的东西。再者，一个当时九岁的孩童行走在野兽出没的山林凭借着的可不是某种贪欲吧？据当时的叔伯所言，看到殒沐阳的时候并没有发现附近有什么强者。
要知道，殒洛的叔伯境界最高的都有三级红冥境了，而要想不被察觉，对方得有接近九级红冥境巅峰的修为！
而这，足以横扫整个殒氏了！
殒沐阳所说，无一不与殒氏记载所契合。
这些年，殒天途为了积势可没少做铲除异己的事，相信很多殒氏族人对其也是颇有怨言的。
“看他隐藏修为六年，都忍住没有展现自己的天赋，怕的，是殒天途的注意吧……如果是我，不知道能不能抵得住……”
殒洛知道，这世间除了利益，还是有着一些东西可以叫人忍六年的！那就是感情！
是仇恨支持着他殒沐阳的余生！
相比殒沐阳，殒洛还有着一个族长父亲。
“殒洛，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殒沐阳看着一脸沉思的殒洛，很自然地揉了揉下巴，
“可能你对我还抱有怀疑，可是，我今天能跟你说出来这些事，就是拿你当朋友。我不奢求你的帮助，但，你也别阻止我！”
说到这，殒沐阳狠意毕现，双眸死死地盯着殒洛，大有一言不合就将殒洛击杀的架势！
“靠！这小子火气还挺大的！”
殒洛被吓了一跳，知道仇恨会使人疯狂，可没想到能偏激到如此境地！
“如果动手，胜负还真不好说！”
看着殒沐阳犹如凶狼的气势，殒洛有些心悸——殒沐阳，他杀过人！
“据我所知，族内还是有很多人对殒天途恨之入骨的。而族长和其两派之争族内也是人尽皆知了，作为族长之子的你，不知道又是什么态度呢？”
殒沐阳的气势一闪即逝，反而说起一些似乎无关紧要的事情来。
“你也不用激我，”
殒洛何尝不知道殒沐阳的浅显的激将，只是，他还看不清眼前的人的心。
人心，又怎是那么容易揣摩的。
“我只想知道，”
殒洛定定地看着殒沐阳的眼睛。
“你是不是真正的朋友！”
殒沐阳的瞳孔是大陆上少见的蓝色，那是让人迷恋的湛蓝，澄澈得如同宝石。
他屏住了呼吸，毫不畏惧地迎上殒洛的目光
——尽是真诚！
“有一点你说错了，”
殒洛骤然移开了目光，认真的样子使殒沐阳回过神来，静等其下文。
“我们和殒天途，可不仅仅是为那个虚无缥缈的族长之位了，更多的，也有一些不得不对抗的原因啊……”
殒沐阳听得此话，先是心中一喜，因为这证明殒洛从心底接受了他；其后，又有着疑惑，莫非，还有其它隐情
“你只需知道咱们是同一条道上的人就行了！”
想象中的言语并没有到来，殒洛只是用力地揽上殒沐阳有些肥硕的肩，嘴角扬起，似乎想要缓释一下这有些沉重的气氛。
殒洛当然不会那么快就相信一个人，那个山洞的回忆，够他戒备好久了。
“呃……”
眼中的失落一闪而过，殒沐阳眼里泛起泪花，看着陨洛的眼中有着感激与亲切。
不一样的经历注定殒洛与其它宗族的族长之子不同，他没有那种盛气凌人的狂傲，在对待同龄人的时候，只是朋友与非朋友的区别。
殒洛自小便受尽欺凌，友谊，真的是很奢侈的东西，因此，也倍加珍惜。
“我好奇的是，”
殒洛稍稍平复了激荡的心，
“你是怎么修到如此境界的在没有资源提供的情况下还能有如此修为，还真的是天才呢！”
殒洛沉声低叹，想自己历经生死、大喜大悲之下才有七级黑轮境巅峰的修为，体内还有着未知的威胁。
而反观殒沐阳，在资源匮乏之下能有此番境界，可想而知，要是其得到族内的培养，修为得高到什么地方去！
真是不能比啊！
“唉～”
殒沐阳看得殒洛一脸的怨愤，摇了摇头，索性坐在了草地上。
“你以为，这身修为是我正经修来的吗？”
殒沐阳的眼里泛起一丝恐惧，进而很快地被仇恨所代替。
“我从来都知道自己只是个平常的殒氏弟子而已，我今日所得，倒是仰仗它——”
殒沐阳含着恨意的声音响起，他的双手抵至两肩，狠狠地将衣服往下一拉——
硕大的虎头纹身！
它几乎占据了整个胸口，死黑色的纹理散发着邪异的黑色气流，如同活物一般蠕动，
狰狞异常！择人而噬！
“这、这是……”
殒洛隐隐地想到了些什么，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这是我从爹的遗物里找到的三品巅峰功法——死气化铠！死气越强，离死越近！”
殒沐阳有些激动地握紧了拳头，脸上说不出的悲戚。
“……”
殒洛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眼前的少年。
“从我爹死的那刻开始，我就已经立誓，不择手段地将仇人血刃！”
殒沐阳的双眼充斥着血丝，全身颤抖起来，巨大的恨意萦绕在周围，冷意泠泠。
“可是……你会死的……”
殒洛无法想象殒沐阳的恨意，如果殒天途在面前，殒沐阳怕是能生啖其肉！
“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我还有什么依靠！我能指望的，只有，我自己了啊……”
殒沐阳的嘴唇咬出了血迹，憨厚的躯体不仅没能给人温暖，反而是无尽的冷凄。无助、可怜，还有着无法剥离的苦恨。
“现在，”
殒洛的眼神很平静，
“你有朋友。”
语气很平淡，又很坚定。
殒洛默默地伸出右手，将之搭在殒沐阳的肩上，迎着斜斜的夕阳，笑意温和。
“谢谢你。”
殒沐阳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殒洛的诚意，被仇恨充满的内心空出了一块，装上这份难得的友谊。
友谊于他，何尝不是奢求。他自身负仇恨的那一刻起，就扮演着一个碌碌无为的死胖子的角色。
是，他人脉广，八面玲珑；可，倘若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目的，又有多少个能待他如初？殒沐阳不敢去想。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殒洛眯着眼睛，于他而言，只是这个让他无所谓的地方又多了一个让他有所谓的人。
两个复杂的少年怀揣着最美好的诚挚在心里认可了彼此，在很多年以后回想起来双方都是唏嘘不已。
当然，这是后话了。
……
这样的例子大陆上每天都在上演。
弱肉强食，是这个大陆上的不二法则。
正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足以说明人心险恶。
但不可否认的是，总有一种东西是人舍弃生命也要去保护的——这便是执念。
殒洛也是这样想的，他觉得殒一凡是真的疼自己的，以至于他在几天后就向殒一凡提出了要随采集队出山的请求。
可，殒一凡的反应让殒洛觉得，殒一凡是不是有些太“爱”自己了？
![国师帅爆直播打脸[古穿今]](/cover/95/95185/95185s.jp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