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此时在家,我妈会拿出来冰镇西瓜,用不锈钢勺子挖出瓤,拌上白糖,我会吃掉半碗。伟生家只有白水。厨房里倒是有几个黑皮大花纹西瓜,只是搁在地上,并没有冰镇。
太阳很大,我刚吃了鸡,眼皮不一会就撑不住了。胳膊肘在桌子上也滑下来,伟生说,去睡我的床,刚换的床单今天早上。哦,我就见窗台外的格子床单在荡来荡去。论斗智商,我斗不过他。我听话得趴他床单上睡了。就睡一小会,我对自己说。
迷糊中感觉头发被顺在了一边,脑袋被搬正了,盖了条小毛巾。我睡意中以为是我妈,拉着她胳膊,吧嗒了两下嘴。然后感觉什么东西贴在嘴上,很甜,像小时候吃的高梁贻软糖。我费力地睁开眼,伟生蹲在床边。
妈呀,我坐起来,顺手扯过小毛巾捂在肚子上。伟生说,你冷?看到你也不会冷啊,我心哼。
我拿手拭了拭嘴,没有糖果,我一手捂着小毛巾,一手指他,你刚才,刚才没干什么吧?他一口咬住我的食指尖,妈呀,我触电了。他一边咬一边含混不清地说,你不是在学校谈恋爱了吗?有男朋友了吗?我干没干什么你不知道?你胡说,我费力地把指头抽回来,心却跳得如擂鼓。你,你,师兄,你别过来,小毛巾被我捂到了胸口。为什么?他反问。我想哭。我说,我有病。他点点头说,我也有病。你有什么病?我竟然还知道问,不知道想法赶紧跑。疯病。他说了两个字。我又傻又僵。
两张脸贴得很近,他的睫毛贴到我的脸上。不,不,不,别……。我又闻到了桂花的香味。他的书里惯常夹这类的小花,他常翻书,然后身上,指上,自然会带有这种花香。他咬了我的嘴唇,咬得我很疼。我的两手还只顾着抓着小毛巾护住我的身体,全然腾不出来去推倒他。他就带着全身的重量压过来,像排山倒海般地压力。
他打破了我想出家的心。
别想出家,他咬破了我的嘴后说。我还要吃饭,我看着他嘴上沾的星星血后,泪跑出来了。他笑了,说,给你个机会咬回去。真行?我又不自觉上当了。我松开小毛巾,双手伏上他的肩,咬他的嘴唇。我得咬回来,把他也咬破。这是我当时的心情。太可气了,回家怎么跟我妈交代啊?
我是清白的人。
伟生不介意,也不怕疼,单手扶着头,歪在墙边,让我随便咬他。我觉得他的位置让我不太好下口。我调整了下姿势,使劲掰着他的嘴,伸出我的牙。我认真的劲把他看笑了。他猛地拉过我的头,我的牙就碰到了他的嘴上。疼死我了,我捂着嘴说,牙掉了,我看看,我看看,他赶紧看我的嘴,中午好不容易刚吃了点肉全疼没了。我气得甩开他的手,他不放,我咬了他手腕一下。他说,你违约,这不是嘴。确定我的牙没掉后,我转口就咬了他的嘴唇。很奇怪,他的嘴马上就肿起来了。我害怕了,马上想跑。鞋还没穿上,伟生的长胳膊又把我笼住了。他说行完凶就跑?
我说,我不和你玩了,我要回家找我妈。
他压住了我的裙角,我抽不动,又不能脱衣服。我的脸都急红了。
他说,你过来,答应我一件事。我情急之下乱点头。
你心里有我,对不?我点头。别和别人来往,我点头。我们互相认真,我点头。毕业了就结婚,我点头。我的头都乱了,根本不知道伟生的招数,心想只要过了今天再说。这种情况下说得话不能算数。我不太清醒。
既然都答应了,让我亲一下。他说。
我拿手掐他,脚踢他,他不反抗,很坦然得亲我。我呜呜地声音全被他吃了化成了唾液。他亲了不知道多久,我的腮都麻木了。他看我的呆样子,就知道我是第一次,把我的头靠到他的肩上,搂进他的怀里。谢谢你,夏棠。他说。
我有病,我短路的大脑重新启动后我又跳出这句话。
他只抚了抚我的头,又堵上了我的嘴。
我愿意,他说。
不行不行,不信你问问你妈。
他把我的胳膊都掐疼了。我丝丝地吐着气,他的嘴上渗了血丝,我的嘴里咸咸的。你连个吻都不会,其实我也不会,不过我还是教你吧,谁让我大呢。
这是什么逻辑?
你别咬我舌头,他说,否则我先变成哑巴了。他把我的心全搅乱了。我像在濛濛细雨里,走在那青石板路上,朝着那远处的一盏灯火走去。说不心动是假的,说不喜欢也是假的。可这喜欢和心动能持续多久我没信心。我贪恋这点小温情。两个人都在忘我的时空里掩饰了世俗了。他的舌尖并不巧,有点笨拙的教导着我,我一颤一颤地跟着他前行,又小心,又害怕,又有丝温甜。
好了,他说,今天就教到这了,他突然停下动作。我意犹未尽不解地望着他。
傻瓜,他说,再继续就出事了。
什么事,我不解。起火了,他淡定地走开。
起火?我嘭地跳起来,头很结实地撞到了板壁。他抱着我下来,放到先前的凳子上,把鞋拿过来给我穿上。我才注意到他的脸上,比发烧还要红。
他起身去洗了个脸,问我,不睡了吧,起来陪我打羽毛球。
你不去游泳了吗?正好太阳不毒辣了。往年这个时节这个时刻,他都会去游泳的。
一个人去没意思。我现在喜欢打羽毛球。他把拍子找出来给我一把。
你什么时候习惯竟变了,我都不知道。
我却提不起精神,蔫蔫地等他发球,接不了两个球,我就打个哈欠。
猪。他说我。
你才猪呢。我奋力跳起来拍个狠球。
地方狭窄施展不开,我们就换到广场上去,一来二去,我彻底醒了,每次扣球都希望伟生输,可他竟然能接起来,我生气,没一样比他好也太没面子了吧?打到手臂酸得拿不住拍子,两颊挂满了汗,我全然不顾坐在了水泥地上不起来。不玩了。他笑嘻嘻地走到我旁边,认输了?输,不可能的,我说,我今天穿的不得劲。我家有短裤,给你穿?我从脸上扒下一把汗,想抹他脸上,他逃开。
他说,走吧,送你回家。他把球拍从我手里收走。不用,我自己走,天黑还早呢。他说你想找揍早点说。
回家的路并不短,两个人走竟然不知不觉很快。我说,你真不介意吗?什么,他问。我的病。他说,我也有病不是告诉你了吗?你那是瞎说的。介意,他说,认识你之前。
我的心依然悬着。
在冬天我曾经滑雪的场地那儿,伟生掀开自己的嘴说,你看看,全破了,连水都喝不了,疼得厉害。你真下得去口。我也掀自己嘴,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先咬的。他说,怎么办,今天一天没吃东西,会饿死的。我说,你张大嘴,直接塞食道里不好吗?他说我给你塞试试?我说我不吃没事的,我中午吃饱了的。没良心,他哼哼。我有点心软,说,我给你买瓶可乐?他说,我要吃糖,软糖。嘿,跟小孩子似的。吃糖对牙不好。我知道,但我想吃。行吧,你在这等会,我去买。买什么买,你身上带着。我抖擞了一下裙子,瞎扯吧,我身上哪有?他不等我反应过来就印上我的破唇。我觉得他有些野蛮,可能青春期过了,正显现男人的特性。
他的荷尔蒙浓度很高,我闻得见。
别这样,让人看见了。
答应我,别和别人来往。他显得很慌很不自信。
我不答应你,我故意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