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把酒畅饮,高声谈笑的人群,季默晗一直领我走到最里面,那里被三个高背沙发围出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直到走近,我才注意到早已有人坐在那里说笑打闹了。我下意识的往后一缩,却被季默晗死死得锁住了胳膊,她一脸奸计得逞的得意的笑。她一边拖着我,一边伸出手爽朗地和在那等着的人打招呼:“亲们,不好意思久等了哈!”
里边的人闻声立刻停下,将目光投向了我们。里面一共两女四男,打扮得都很讲究漂亮。坐在左侧穿着黑色露背短裙的女孩从桌上抓起两只酒杯,大声喊道:“迟到了,要罚酒。”坐在她旁边的好像穿酒红色衬衫灰色西装裤的男生很配合的拿起酒瓶向酒杯中倒酒,笑着随声附和道:“就是,就是,默晗,你干脆点哈。”其他的人也都笑着起哄着,除了坐在最右边的一身干练休闲装的男生笑而不语,不像其他人那么张扬。
“不就喝酒嘛,来吧,不过我姐妹不能喝,她的那杯我替她喝了。”
“哪有不能喝的,少喝点没事儿的。”另一个穿红色连衣裤的短发女孩摆手示意着。
“她是真不能喝,就两杯的量,刚来就灌倒了还玩啥啊,我跟你们说,今晚谁都不许灌她,要不我跟他急眼啊!”季默晗掐着腰,拿起一杯就一饮而尽,接着又是一杯。刚才起哄的那几个人见她杯起杯落后纷纷鼓掌叫好,我站在她身后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傻愣愣的盯着她。
季默晗放下酒杯,擦了一下嘴,接着说道:“好了,罚也罚完了,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好姐妹,盛幽兰,名牌大学毕业,现在在大名鼎鼎的天胜做项目经理,你们有啥it方面的可以找她,她在这个领域可是很牛的。”对面的人一脸惊讶,她转过身来看了我一眼,“幽兰,他们都是我和高盛的朋友。这位是丁伊,伊兰高级会馆的ceo;王孟达,王孟腾,腾达外贸公司的创始人,王孟达是丁伊的男朋友;旁边这位是医大二院的外科医生白天;威资咨询公司咨询顾问吴雅丽;方纯是芬芳酒业的千金。坐在她旁边的帅哥叫杨镇,红酒庄的老板,”季默晗顿了一下,指着最右边的那个穿休闲衣服的人强调道,“这位说来还是你老乡呢,也是練达人。”
我和每个人都问候了一下,但当我听到杨镇这个名字时顿时一惊,我又仔细打量了一下他,这才发现居然是他。怎么会是他呢,这个世界不会这么小吧!他应该不会记得我吧!此时此刻我有种冲动想找个地方躲起来,生怕他认出我来,为了确认自己的怀疑,我又忍不住偷瞄了他一眼。只见他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依然笑脸盈盈,似乎我的猜疑都是多余的。还好,但我还是很忐忑,下意识的想要尽量避开他。
“欢迎,欢迎。”吴雅丽站起身来一只手拉住了我的手,另一手轻拍了一下季默晗,“默晗,你怎么不早把it大牛介绍给我们啊,这个时代就是互联网的天下,我们得赶紧抱大腿啊!”然后便拉着季默晗和我坐在她身边。
这时高盛匆匆的赶了进来,只见高盛把外套往旁边的沙发一丢,在他的示意下坐在季默晗右边的几人立即向旁边挪动了一下,随即他一屁股坐在了季默晗身边。
“你家今天生意不错啊,我们来的时候都没地方停车了。”王孟达搂着丁伊喊道。
“看来是你们今天赏脸来我这,给我带来了财运啊,今天随便吃喝哈,我请了!”高盛把一只手搭在季默晗身后的靠垫上,季默晗身子微微倾向他。
我们彼此寒暄认识了一下后,我便默默地坐在季默晗身边看着眼前这些男男女女交杯换盏,高谈阔论,互相恭维着。我并不擅长酒桌上的应酬,对生意场上的事情也不是很熟悉,与他们完全是不同世界的人,稍有些尴尬。后来他们几杯酒下肚后愈发兴奋,便玩起骰子游戏,大家围着丁伊,王孟达,季默晗和高盛,显然这四人与其他人拥有着不同的气氛。
吴雅丽这时递给我一张她的名片,然后亲密拉着我询问关于我的事情,还一直姐姐姐姐的叫着,交谈中我察觉的出她是个很精通世故,也擅长与人打交道的人。她与其他每个人都搭过话后就一直围着王孟腾,兄弟中的哥哥转,原来她也是有心思的人。
方纯是个清秀,偏向内向的人,和我一样也不太愿意和其他人一起疯狂。只是坐在杨镇旁边,端着酒杯小口的饮着。
相比其他人,我和白天比较聊得来,可能因为我的父亲也是一名医生,从小耳濡目染,对医学稍有了解,同时对这个职业也有种别样的感情。白天刚开始给我的感觉是很爱笑很开朗的人,但聊下来发现他是个很细腻,很知道分寸的人,从他的举手投足中可以读出一种沉淀,让人很踏实,但不得不说冷不丁的冷幽默给他增加了很多个人魅力。
季默晗这时已经玩嗨了,自然顾不上我了。毕竟很少参加类似的活动,让我立刻跟上他们的节奏当然不太现实。但本以为习惯了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看书的我会很厌恶这中嘈杂的环境,意外的觉得现在身边的一切很是新鲜,虽不能融入这火热的氛围,但渐渐不那么拘束了,感觉像这样的偶尔尝试也不那么坏。在这风花雪夜之中,与其说我是这幅画里的一部分,不如说此时的我更像一个站在它前面欣赏它的一名观众,它的一笔一划,都会牵动着我的心,但我和它之间却隔着一层薄薄的玻璃,里面的人看不到我,我也走不进去。
此外还有一个人一直牵绊着我的注意力,今天的他跟别人相比特别沉稳,也不张扬。尽管根据观察我已经确定他多半是不记得我了,但也存在一丝丝的期许,希望自己不只是他人生路上那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匆匆过客。他为什么要对我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的人有印象呢?我与他没有什么关系,连认识都算不上,并且都七八年前的事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说不上来的别扭。为了摆脱自己内心的无名的纠结,我来到了吧台前,这里有调酒表演,貌似很有趣,许多人都尖叫着围观着。
在炫目的灯光下,调酒师灵活的舞动着双手,仿佛一位魔法师赋予了眼前一个个器皿以生命--酒瓶像精灵般舞动着,在空中划出美丽而优美的弧线,闪动着耀眼的光芒;调酒器好似技艺高超的杂技演员,灵活的翻着筋斗——很快一杯杯有着迷人色彩的作品呈现在了大家面前。观众都拍手叫好,好不热闹。
有些人显然已经饱尝美酒的芳香甘醇,醉意浮上他们的脸庞,眼神也愈发迷离。取代了白天众多情绪,大多数人的脸上洋溢着笑容,这使得酒吧的气氛明显区别于其他地方,可能这就是为什么人们选择来到这里抛弃疲惫,释放真我吧。
“小姐,要来一杯吗?”调酒师微笑着询问道。
“不了,谢谢,你的表演很精彩。”我的赞赏使调酒师脸上荡起了心满意足。
“不如来一杯daiquiri,和甜美怡人的你很配,我保证你会喜欢的。”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我的身后传来,我回头一看,是他,杨镇!他离我很近,以至于我差点撞上了他。我赶紧向后退了一步,却撞在了吧台上。他想要扶住我,却被我一缩躲开了。
“真的不用了,谢谢。”我站稳身体,用手将滑落的头发别到耳后,朝他尴尬地笑了笑,“我好像已经被这里的气氛陶醉了。”
“那就陪我聊一会儿吧,”杨镇站到我身旁,面向我,单手搭在吧台上,像调酒师招了招手。
“老规矩吗?”调酒师似乎与杨镇很熟络。杨镇点了点头。
我转过身去,故意不看向他。调酒师做了个ok的手势,便再次创造起属于他的艺术。
“季默晗说你不常来这种地方。”杨镇身体微微向我倾斜,目光依然朝向我的方向。
“嗯。”我轻声附和道。
“不喜欢这里的氛围吗?”他保持着那个姿势。
“还好。”为了放松点,我将双手放在吧台上,尴尬的玩弄着手指。
“那你平时喜欢去什么地方啊?”
“不一定吧。”或许因为他炙热的目光灼烧着我的脸颊,我满脑子都是想早点逃离这里,心不在焉地听着他的不断提问。
“你也是練达人?”我余光瞄到他还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我,为了得到我的回应,似乎身体更加倾斜了。
“嗯。”我环抱胳膊拄在吧台上,身体稍微向旁边挪了挪。半天他都没有再出声,刚才嘈杂的声音仿佛戛然而止,感觉瞬时空气都凝结了,只能听到我自己的不安的呼吸声和狂躁的心跳声。我该怎么打破这尴尬的局面啊,喉咙好像被卡住了,怎么也发不出声,再大的场面我也从来没有这样过。
这时调酒师递过一杯淡蓝色的液体,杨镇立即侧过身去拿起酒杯,轻轻地放在唇边饮了一小口,“看样子你有点讨厌我。”说完,他又紧接着喝了一口。
我微微一震,慌张地看向他,“没有,怎么会。”他站直身子,将酒杯放在手间不停地转动着。“真的没有讨厌你,如果我的哪些举动让你误会了,很抱歉。”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酒,笼罩的阴影让我看不清他的脸。我微微探了下头想去看清他的表情。他沉思了片刻语气低沉地说道:“今天晚上你只跟其他人说话,却对我躲躲闪闪,我跟你搭话你还惜字如金,心理学里这样的反应说明你不想跟我这个人打交道。”他终于转过脸来,慢慢地抬起眼,目光比刚才还要强烈,好像燃烧的熊熊烈火,烤的我的脸火辣辣的,“或者是你对我有意思,却欲情故纵,想要吸引我的注意力。”说到这,他的嘴角闪过一丝得意的笑。
“没有,不要误会,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跟你相处而已,你,让我捉摸不透。”不知为什么,看着眼前的他我不再战战兢兢,紧张不安,这次我没有回避他的目光。杨镇,你到底是个什么的样的人?你跟我上次见到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好像更让我失望。上次的见面对我来说便是个噩梦,他冰冷的目光让我历历在目,他对我的冷漠让我记忆犹新,他无情的转身离开让我心灰意冷。他基本没有跟我有任何交流,但今天他却主动来到我身边向我搭讪。而且宛如一个情场老手,面对女人如此胸有成竹,游刃有余。难道这才是真正的他吗?
他对我的回答似乎有些出乎意料,“那就试着去了解我呀!我会让你看到我的真心的!”他再次低身凑近我,眼神仿佛要把我吃掉。
他的招式让我这个毫无经验的人不知如何应对,无力招架,虽然我依然故作镇定的看着他,但闪动的眼神掩饰不了我内心的波涛汹涌。虽然见到他后有过种种设想,但没想到他的举动竟像猛兽扑食般。他,果真是我想象的那种人。
“不必了,我没有这个打算。”说完我就慌忙逃离了吧台。我对他真是很失望,别人都说再见是缘,但我却觉得相见不如不见,至少记忆里的杨镇不会被打上花花公子的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