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我便出院了。高盛开车来接的我,我没有让他直接开车回家,而是拜托他送我去杨镇的酒庄。
住院这几天,我就像从未进入过杨镇的世界一样,他仍然对我置之不理,不闻不问。也是,我本来就是他们的戏耍对象,失去乐趣了,自是没必要与我再有半点瓜葛。只是自己在自作多情,活在自己编织的童话故事里罢了。
昨天我又给他发了一条短信,要求他跟我见一面。不出所料,他没有搭理我。于是我拜托高盛给他打电话,确认一下今天的安排,既然他在酒庄,那就直接去堵住他好了。
“做好心理准备去见他了吗?”高盛还是担心我会承受不了。
“我现在就想把事情搞清楚。”居然把我当猴耍,怎么能咽下这口恶气。
“我陪你吧!”高盛一边开车,一边不停地余光瞄着我的神色。
“我不想把你们牵扯进来。你酒吧以后还要和他有生意往来。放心吧,我很快就出来,你在外面等我就好。”我看出他无法放心,接着说到,“知道你在外面,我就不怕了。”
“好,我就在外面,挺不住了,直接叫我,我一定飞奔进去救你!”
我点点头。
离目的地越近,就越紧张。脑子里一遍遍过着一会儿见到杨镇要说的话,其他什么都顾不得了。要不是高盛叫我,我都不知道我已经在酒庄门口了。
“我在这呢,别害怕!”高盛按开车锁。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门下了车。
还记得上次来的时候,酒庄还是装修个大概,现在基本成型了。心脏剧烈的跳动着,仿佛要冲破喉咙,呼吸变得急促。我努力的调整了下呼吸,大胆的走了进去。
已经没有多少工人在忙碌。我环顾四周,里面装修的富丽堂皇,宏伟大气,摆设精致讲究,很有杨镇的特色。不过,显然我和这里格格不入,一个陌生人,突然闯入了一个完全不属于你的世界,怎么会畅通无阻。没走两步就有人迎了上来:“小姐,你找哪位?我们这还没有开业。”一个很漂亮的女孩,画着淡雅的妆,身材高挑。
“不好意思,杨镇在吗?”我回答到。
“杨总吗?在是在,请问您哪位?有事先和他联系吗?”女孩语气温柔,举止得体。
“我有联系他,我是……他的……一个认识的人,叫盛幽兰。你可以带我去见他吗?”
女孩一愣:“原来是盛小姐,那快请这边走。”她立刻侧身伸出一只手为我引路。
“你知道我?”我跟在她身后。从进来开始我就几乎面无表情,不知道是紧张,还是这几天已经释放了所有感情。
“我曾听到杨总提过您,说是女……”大概觉得自己多嘴了,赶忙收住,“这边请,这里就是杨总的办公室。”说罢,轻轻的敲了三下门,听见杨镇应声,忙说:“杨总,盛幽兰小姐来找你了。”
里面一片寂静,我紧张的有些颤抖,好像等了几个世纪,门终于开了,杨镇站在那,看到我的瞬间,眉头一皱,眼神闪躲而开。他退后一步:“进来吧!小王,去倒点水来。”
“不用了,我很快就走。”我一秒都没犹豫的拒绝到。
杨镇有点吃惊,摆了摆手。我径直走了进去,杨镇随手把门关上。
“你怎么来了?”杨镇的手不安分的在腰间摩擦着。
我站在那里,扫视了一眼他的办公室。意外的简单。“我说要见你一面,但杨总太繁忙了,根本没时间搭理我,我只能不请自来了。”
“我已经跟你说了,我要重新考虑一下咱们的关系。”
“我知道,我给了你十多天,你还没想好吗?何必在这么无聊的事情上耽误您那么多宝贵的时间!还是您觉得根本没必要去想!”
杨镇一时语塞。
“如果你没有答案,我来给你答案。”我鼓足勇气看向杨镇的眼睛。他始料未及,惊讶的圆瞪着眼睛。“不过,在这之前,我希望你能再给我看一下那些照片。”
“那些东西谁还留着!”杨镇气不打一处来。
“正好,那么多照片不会是一张张发过来吧!把邮件给我看一眼就好!”我直逼主题。
“我不知道是谁发的。”
“那你不好奇是谁发的吗?”
“你有办法知道?”
“不看怎么知道!”
“也没那么重要,对我来说重点不是谁发的,而是发的谁的!”虽嘴硬,他还是掏出手机,找到了邮件,然后递给了我。
“比我想的要愚蠢!”我没忍住冷笑出声。
杨镇一脸疑惑:“你知道是谁?”
我没搭理他,滑动着手机退到桌面,万万没想到的一幕出现在眼前——我们的合照居然被设置成他的手机桌面——猝不及防的一击让我一时缓不过来。我极力忽略它,把刚才复制的杨镇的邮箱地址用微信发给了我自己。
“我以为她会用不同的邮箱,给我找点麻烦,没想到不过如此!”我把手机丢到杨镇身上,“我的所有疑问基本都解开了,除了一个。”
“什么?”
“她和你是一伙的,为什么会偷拍我的照片匿名发给你,还偷拍你的视频发给我?”
“什么视频?什么一伙儿?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有一个大胆的假设。”说着我逐渐走近杨镇,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眼睛。没等他逃脱,我一把搂住他的脖子,惦着脚尖,目光移向他的嘴唇,一点点凑近他的脸。我通过他的脖子和肩膀感受得到他的僵硬紧张,第一次是他连气都不敢出,像我第一次和他接吻一样。我稍稍侧过脸去,接着奋力的挣脱内心的矛盾,与身体的拒绝反应抗争着,发起最后的进攻。他渐渐放松,嘴微微翘起,好像在很享受的等待着。也就只有一厘米的距离,我还是停下了。
“既然决定找刺激,至少应该保证自己绝对不动情。你知道吗?要是玩不起就不该去触碰那条底线。在这场爱情游戏中,我们都输了!我输了,输在动了情;你输了,输在玩不起!你个逃兵,我瞧不起你!”说罢我使劲推开了呆若木鸡的杨镇。
“你不是想知道答案吗?”我轻蔑的笑着,拿出手机,把我收到的匿名邮件转给了他,并在题目栏,输入了那个女人的名字。“我给你转了个邮件,很有意思!你一定会喜欢!”
听罢,杨镇捡起手机。听到那个我烂记于心的视频的声音,又是一阵反胃。杨镇脸色大变,慌慌张张得减低音量。我看着他的反应,几乎和我预想的一样,个中滋味极其复杂。“本来我还在想要怎么报复你们!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本来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没什么好遗憾的。你们两个更合适,臭味相投,我祝福你们,祝你们幸福。”说完,我摔门而出,没有再多看他一眼。
从杨镇的办公室到高盛的车,短短的几十步,我却觉得无比漫长。刚才的女孩迎过来跟我说了什么,而我完全听不见。我咬着牙坚持的往前走着。
高盛看到我走出来,忙从车内把车门推开。一直保持着气宇轩昂,抬头挺胸的我,在手搭到车门的瞬间,仿佛气被从头顶抽走,脚下一软,基本整个人挂在了车门上。我吃力的爬上车,瘫坐在车座上。刚才,我拼尽了全力。
“你还好吗?”高盛递过一瓶水,“你脸色很差!”
“我们快点离开这,我再也不想多呆一秒。”我几近哀求。
高盛一边开着车,一边察言观色,我不开口,他也不敢多问。我握着那瓶水,就像握着我和杨镇的感情,虽然我来之前已经决定断的干干净净,在他面前也硬着头皮撇开关系,但这个时候,还是不舍得,不愿意放下最后一份念想,因为放下了,就真的结束了,再也不能反悔了。
“我和他分手了,”我小声的嘀咕着,“你说我做的是不是特别棒!”
高盛想了想,不知道该安慰我,还是该劝说我。“特别棒!”他一字一顿的强调着。“他活该,他不配!”
“看到他打开视频时无地自容的表情,我应该高兴的啊!还有我把他甩了的时候,你不知道他有多意外,本来他觉得只有他有权利甩了我的,我该开心啊!是啊!他活该!我该狠狠地羞辱他,折磨他,让他痛不欲生,让他也品尝一下被人耍弄并遗弃的滋味!但为什么我还是没做到!我还是觉得心很痛!”我越来越激动,有些哽咽。。
“幽兰,幽兰!”高盛试图安抚我。
“我本来设想的不是这样的!我是想搞清楚发给他照片的人是不是和给我发视频的人是同一个人,然后再谋划,去一点一点撕开他的伪装,揭露他的丑恶,一点一点的,一点一点的折磨他,报复他。我想让他向我低头谢罪,哀求我原谅他。但见到他的那一瞬间,我什么也不想了,就想就这样吧,赶紧分了赶紧走吧!”我的声音在颤抖,眼泪不自觉的夺眶而出。
“幽兰,你做的很好,那些阴险的事情不适合你,咱们就离那些肮脏的垃圾远点就好,只要你不再受到伤害,比什么都重要!老天自会惩罚他们的!”高盛从纸抽里刷刷刷的抽出好几张纸,摸索着怼到我手里。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见我失控,但比上次还慌张。
“你知道吗,如果他表现的就像从来没爱过我,我可能反而舒服点,因为这几天我想了好多,我已经说服自己接受事实了,那我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但是为什么……”我抽泣着。
“他说了什么吗?”高盛仔细的开着车,但又忍不住时不时的撇过几眼。
“他的手机屏幕是我们一起的照片。”我擦着泪水和鼻涕。
“不是他为了骗你设置的吗?”高盛不希望我再陷入那危险的沼泽,无法自拔。
“他知道我不看他的手机,他的密码我也不知道,所以他不会是为了骗我!”我起初也有点怀疑,因为他为人谨小慎微,高盛说的可能性不是没有。所以我突发奇想,故意考验了一下杨镇。他的反应让我无法忘怀。如果他像视频里说的那样,觉得打赌输了没必要再玩下去,而且对我毫无感情的话,那他理应拒绝。如果他因为游戏没结束,还想表演下去,那他应该像以前一样,热情的迎上来,如狼似虎的与我缠绵。可是,哪种情况也不是。他一开始是犹豫的,后来稍显紧张,这和他情场高手的身份不符。到最后,他是在期待。我是和其他女孩一样喜欢幻想,但这种境遇下,我总不会傻到没有底线吧!所以,我是不敢肯定杨镇爱着我,至少并不像他在那群狐朋狗友面前说的那样,对我毫无感觉。
“不管是不是,都结束了,别想那么多了!不要再对那个渣男心软!我以后也绝不再和他合作!”高盛愤怒的拍了一下方向盘。
“不要因为我影响你的生意!”我看着高盛。
“不光是为了你,主要这种人品太差,人面兽心的。”
“你们合作这么多年,他生意场上的表现不是还算正直吗?”我已经止住了眼泪。
“但谁能保证这种人不在什么时候阴你一下呢?幽兰,你不用担心我的事,只要你好就行!”
“谢谢你,还有小晗。没有你们,我真是受不了!”
高盛笑而不语。
“你笑什么?”我正要拉下车的遮阳板照镜子时,发现高盛突然笑得很灿烂。
“你变了!变得愿意把脆弱展现给朋友,并依靠我们了,这样有血有肉的多可爱!”
谁说挫折背后都是不幸和悲哀,纵然这次的经历让我狼狈不堪,遍体鳞伤,但另一面,我收获了两个真正的朋友,也有了很大的成长,不管是感情方面,还是为人处事方面。
我也认清了事实——金钱可以堆砌一片辉煌,营造无限浪漫,描绘几笔诗情画意,糖衣炮弹可以轻松的让你晕头转向。但美好的背后是否蕴藏玄机,失去了判断能力,该如何去试图发现。莫不如踏踏实实,纯朴的生活更有安全感。
不同的阶级拥有不同的世界,不身处其中,便充满憧憬与向往;当你初次踏入一个遥远的世界时,满眼都是新鲜与刺激。但新奇归新奇,陶醉归陶醉,你是否有对这里足够的了解,这个世界是否适合你,你能否成功融入这里,成为它的一部分,不去想不代表不必去想。我就是什么都没想,太理所当然的接受,太沉溺于对于自己太过奢侈的爱,才会失去了理智和清醒的头脑,才会被耍的团团转。这次事件让我明白,做人应该现实,那不是我的世界,我无法在那里收获属于我的幸福。
杨镇看过视频后打了一个电话,便怒火冲天的开车去了他们常聚会的会所。他走到包房前,推门而入,约的人已经等在那里了。
“你什么意思!”杨镇早已恼羞成怒,还没两只脚都踏入房间,便吼到,“你为什么把那些视频发给幽兰!”说完,门咣的一声关上了。
那个女人翘着二郎腿,端坐在沙发上。白色的连衣裙,衬托的她清新脱俗,那个人就是每次聚会都坐在杨镇身旁默默关注他的,芬芳酒业的继承人方纯。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方纯故作惊讶。
“你真以为你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吗?视频我都看了,你以为声音处理了,我就不知道是你了吗?”
“那也不能证明是我做的啊?”方纯妖娆的拨弄了一下长发。
“你这叫掩耳盗铃,做贼心虚!再说参加视频中那两次聚会,又参加了高盛酒吧聚会的人,只有你!你还不承认吗!”杨镇有些咬牙切齿。
方纯瞪着杨镇,被揭发让她有些气急败坏,喘着粗气的胸脯剧烈的起伏着。“是我做的,那又怎样!”方纯腾的一下站起来,双手交叉,盛气凌人的说到,“我做错什么了!我只是告诉她真相!我又没有陷害你!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你安的什么心!”杨镇眯着眼睛,似乎在努力看清她的灵魂。
“没安什么心啊!不是你决定结束游戏的嘛!我只是把你的决定告诉她而已。”
“要怎么做,由不得你掺乎!”
“哦,是嘛!我不帮你,你会跟盛幽兰说嘛!”
杨镇死死地盯着方纯。方纯往前一步,接着说到,“你要真想就那么结束,还会躲着她迟迟不跟她见面,还会喝成那个死样!既然你做不到速战速决,我只能背后推你一把!”
“我的事要你管!”杨镇侧过身去,心虚的躲开方纯的眼睛。
“当然要管!你难道不知道我的心吗?你明明知道我爱你,让我怎么忍受你和别的女人纠缠在一起,不清不楚的。”
“哼,你开什么玩笑。这个赌局打一开始你就知道,你说你爱我,那当时为什么不阻拦我!”杨镇不屑的把手一挥,嗤之以鼻。
“因为当时你只是玩玩,虽然不愿意别的女人和你亲亲我我,但我不是自私的女人,你愿意玩,我陪你玩,只要你的心还在这。可是……”方纯的眼中两团妒火喷涌而出,压制半天才吐出后面几个字,“你居然对她动心了!我怎么能再放任不管!”
“你胡说!我怎么可能爱上她!”杨镇像无头的苍蝇一样,原地转来转去。
“没有的话,为什么公布你们的关系?你从来不会轻易介绍一个女人是你的女朋友,除非你认定了她。”
“我是为了让她彻底放下防备,逼她跟我……那个。”
“怎么说不出口了?游戏开始时,你说得多么轻松,怎么现在害臊了!谁信啊!”方纯绕到杨镇面前,“还有,为什么突然认输了?你不是信誓旦旦的说不会半途而废,一定会上了那个老处女吗?”
“你给我闭嘴!”杨镇一拳砸在方纯身后的墙上,吓得方纯愣了半天。
“已经听不得我说她半点不是了是吧!舍不得了是吧!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怎么想的吗?你想和她重新开始,而不是因为一个赌局,你怕她知道真相后会恨你。所以你犹豫怎么做既可以不让她知道你是多么的下流无耻,又可以解决眼前的烂摊子。所以你选择趁她还不知道,先平息一切。”
杨镇因为方纯几乎猜对了一切,感觉好像被扒光了,一丝不挂站在那,羞耻难耐。
方纯语气一转:“她有什么好?哪点比我好?要钱没钱,要容貌没容貌,还朝三暮四,与其他男人搞暧昧,就这样的烂货也配和我抢!”
“我让你闭嘴!”杨镇弯下手臂,身体压向方纯,把她挤在墙边。
“我做了这么多,只是让你看清那个女人的本来面目,让你认清事实,这不过是你的玩笑,你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方纯的手缓缓抬起,想要去抚摸杨镇的脸。杨镇迅速躲了过去。
“为我好,你处心积虑的做了这么多,想制造矛盾拆散我们是吧!我倒真应该去感谢你,因为,你的手段反而让我察觉到自己的真心,让我确定了我爱幽兰!”
“你承认了,终于承认了!”方纯一听,哽咽起来,“那又怎样!你以为她知道了这些还会和你在一起吗?你们结束了!”
“结不结束,我说了算!”杨镇狠狠地瞪了方纯一眼,放开手,转过身去!
“你怎么可以玩着玩着,竟爱上自己玩具!”方纯一脸不解,不停地摇着头。
“她不是玩具!”杨镇用手指着方纯的鼻子,怒不可遏,“我警告你,以后别再接近幽兰,你要再伤害她,我对你不客气!”说罢,杨镇扬长而去,留下方纯瑟瑟发抖,泪眼婆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