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路上绕了好久,终于我们又回到了平坦的大路。阳光已经不在刺眼,一天又将过去。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要是人的烦恼也是这么快的就被遗忘该多好!可惜,它还挂在高鸣的脸上。
“高鸣,你已经沉默了好半天了,你这样让人很担心。”我不知道为什么高鸣的情感会毫无征兆的喷发,他不再掩藏内心的郁闷,也不再因为我的目光而强颜欢笑,甚至只是对我不理不睬。他的眼中喷射着愤怒的火苗,又转为极度的悲伤,现在是空虚与失落,平静的他只剩个没有灵魂的躯壳。我知道他不想对我说,只是在自己默默的消化。
高鸣没有理睬我。
“我也一直认为什么事情都可以自己解决,所以我以前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着,自己忍着。我不像你,可能有很多发泄的途径,我很没用,难受的不行了,就自己躲在房间哭,哭完了,再咬着牙接着干。一直都是这样。”高鸣慢慢的移过了眼。
“直到知道杨镇欺骗了我,我还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自己一定可以挺过去。谁知道痛苦远比我想的要撕心裂肺,我的世界都崩塌了。我哭啊哭,哭的昏天黑地,哭的死去活来,不知道究竟哭了多久,最终我失去了直觉,晕了过去。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了医院。”高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都不敢相信,我居然和另一个人如此平静地谈论和杨镇的过往。
“没有出息吧,为了一个男人,一个欺骗自己的男人,能变得那么狼狈。我都看不起我自己。”我瞅了一眼高鸣,苦涩的笑挂在嘴角,转过脸去,不禁叹了一口气。
“那段最痛苦的时间是高盛和季默晗陪我度过的。他俩对我的关心与照顾打开了我尘封已久的大门,我第一次想要依赖别人,而不是什么都憋在心里。说出来,真的舒服很多,有人和你分担,真是件幸福的事情,这是那件事我最大的收获。高鸣,我不是让你一定跟我说,我只想告诉你,如果真的自己承受不了了,别难为自己。找一个你能信任的人,把自己的情感宣泄出来。我们都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强。”
这种心酸谁都有过吧。冰冷的钢筋混凝土阻挡了人与人的联系,功名利禄蒙蔽了人们的心。冷漠的都市塑造了一个又一个好胜的“斗士”,脱下战袍,也只不过是一个又一个脆弱的普通人。他需要的不只是劝慰和陪伴,还有信任和理解。
面前大海已经展开了胸怀,高鸣把车停在了路边。“和杨哥分手那么痛苦吗?”高鸣问到。
“你知道吗?他是我的初恋,是第一个我愿意相信可以托付终身的人。”这不是我第一次看海,但每次心境都不一样——和杨镇的幸福甜蜜,分手后的绝望苍凉,这次的心平气和。“他不仅撕毁了我对爱情的憧憬,更是摧残了我对爱情的信任。我本来就不太相信爱情,我下了多大决心才买出的一步,可是他却无情的伤害着我。”
“杨哥知道你住院了吗?”我不敢看高鸣,不想看到他的怜悯与同情。
“不知道。那功夫,他和我提出了分手,我联系不上他。后来我想清楚了,也就觉得没什么必要让他知道了。”
“命运真是捉弄人,有些话说出来可能会改变结果,但就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错过了时机,直至再也没有机会说出来。”高鸣似乎知道什么。
“所以,在现实中,每个人都曾是懦夫,对一些不愿面对的事情心存侥幸心理,就想哪怕多逃避一天也好。”无论是过去不愿相信与杨镇分手也好,还是现在面对白天的感情也好,我都在反思自己的胆小。
“如果杨哥在你发现真相之前,向你承认了错误,你还会和他分手吗?”
“会吧,我可能不能接受不纯粹的爱情。”在躲在屋子里痛哭流涕的日子,我考虑过各种情况,无论哪种假设,我都说服不了自己去原谅杨镇。
“我想杨哥就是因为了解你,知道你不会原谅他,所以才不敢告诉你。”高鸣还是说出来了。
“其实问题不是他告没告诉我,而是他就不该这么做。我想他很清楚,所以他才没法面对我。”
“感情真是折磨人。明明爱着,却不能说出口。明明想念,却只能远远守望。”我只是望着逐渐暗淡的天空,却没注意到夕阳下高鸣脸上的忧伤。
“是啊!爱情不容易!或许更好的选择就是埋葬。”夕阳躲到了云里,云朵被镶上一层金边。
“埋葬……爱情本来应该是美好的。”高鸣靠在座椅上,和我一样,期盼着太阳钻出云朵,绽放最后的辉煌。
“只能这么放弃了吗?我们不应该争取一下吗?”高鸣思索了很久,或许在内心中苦苦挣扎着。
“有些可以挣取的,当然去争取。但如果你已经清清楚楚地知道结果,知道争取只是徒劳,又何必浪费时间和精力呢?想想,如果你知道争取只是一种互相折磨呢?你还要坚持吗?虽然不舍得,不如索性放手,换得轻松。”
“看来,你想的很透彻了!”
“透彻吗?”我问到,“我花了好多时间呢!”
有的时候,说的容易,简简单单几个字,但却是经过漫长的煎熬和痛苦的磨砺,才萃取的精华,不都说真理都是在经验中总结的吗。
有的时候,虽然心里明明白白,但做起来却无比的艰辛。是啊,世上没有什么是简简单单的。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高鸣振作精神,重新发动了车。
一阵轰鸣,我们沿着海岸向前驶去。
高鸣的车开到了一个海岸,停了下来。这里靠山,几块奇形怪状的大石突出,大石风化出许多洞洞,好像大山守望大海的眼睛。
“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高鸣帮我开了车门,他在车里翻找了些什么,揣在了兜里,又拿了一个小铁烟盒,然后我们走向沙滩。
“你常来这?”我很诧异。
“有的时候想要自己清净清净,思考点事情的时候,我就会来这。这里人不像其他地方那么多,因为比较偏僻,也不太适合游泳,还有这些大石,视野不开阔。但我喜欢。”高鸣扶着我。
再往前走一点,转过一个弯,此时夕阳正好冲破云层,直射在石头上,好像点燃了一个灯塔,红彤彤的。
“这里很棒吧!”高鸣眼中闪动着喜悦。
“确实是个好地方。”我也沉浸在这美景中。
“把你想埋葬的写在这上面吧。”高鸣递给我一张纸和一支笔。“我们今天就把各自的心事全埋在这里,然后轻轻松松的回去吧。”说罢,他转过身去,找到一块相对平滑的岩壁,把纸放在上面认真的写着。
我也走了过去,旁边的高鸣似乎早已想好了,正奋笔疾书着。我把笔抵在唇边,仔细的思考着应该写什么。对我而言,需要告别的无非就是和杨镇的过往了——那是一段甜蜜而苦涩的回忆。可是要怎么写呢?
最终写下了:
“再见了,逝去的爱情!”
小心翼翼地折起,此时高鸣还没有写完。
我望着沉静的大海,听着海浪的声音,闻着大海咸咸的味道,感受着海风的冰冷。不管它是什么模样,都无法停止对它的迷恋。看来,杨镇跟大海相比,还是太微不足道,我心中戏谑到。
“你这么快就写完了?”高鸣折着手中的纸问到。
“嗯,我的简单明了。”我迎着海风,眯着眼笑着,“你写了一篇小论文吗?这么久!”
“哪有!就是想说的太多。”高鸣支支吾吾。
“不要太贪心了,要不天地也保守不了你那么多秘密!”我逗着他。
“你写了什么?”高鸣打开小铁烟盒,把它递给了我。
我把纸条放进去,一边还给他,一边说:“秘密说了还是秘密吗?”
“你不说我也知道。”高鸣把自己的纸条也放了进去,然后把盒盖扣上了,反复的检查了几次。
“我的你都知道,而你的却不告诉我,不公平!”我靠在石头上。
“秘密说了就不是秘密了。”高鸣语气有些低沉。
“竟然偷我的话。”我打了高鸣一巴掌。他一边揉着胳膊,一边傻笑着。
高鸣望着远方的太阳,双手紧握着盒子,好像在与天地虔诚地对话。半晌,他蹲了下来,在凹进去的岩石边用石头挖了起来。我也帮着他挖着,谁也没有说话。最后,我们一起把盒子埋在了那里。整个过程更像一场祭奠,为过去的不幸默哀,无声地送走悲伤。
我们站在那里,直到太阳落进海中,收走最后一束阳光。看着黑暗将我们的秘密完全封存,我们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当时高鸣写了什么,或许只有沙石和海水才知道他的心声:
亲爱的幽兰:
无可救药的爱上了你,却深知你对我无
意。不愿徒增你的烦恼,所以我选择了以
朋友的身份默默的守护你。希望你找寻到真
正的爱情,不再孤寂。
深爱你的朋友高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