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方伊难得睡到八点多。醒来时觉得全身酸痛,仿佛骨头都被一根根拆下来再装回去似的。
她慢吞吞地起床,洗漱,去楼下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餐。
这才觉得自己活得像一个人了。
去卖场将剩下的几件买好,然后赶回样板间,将采购的软装拆包,一件一件摆在属于它们的位置上。
方伊看着大功告成的现场,心中的喜悦难以言喻。
那时,母亲搬去许叔叔家,她把老房子重新装修一番时,也是这样的心情。
痛苦和阴暗总会过去。美好的日子终会到来。
秦思义坐在20楼的会议室,面色凝重。
几个董事在他面前时而唇枪舌战,时而虚与委蛇。
思安意气风发,如同三年前的自己。
一时间,他觉得自己像是个局外人。
也许,他本就是局外人。一开始就不该搅进这趟浑水。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他从未在会议上看过手机,这一次他心不在焉,索性将手机悄悄拿了出来。
方伊发来的信息。几张样板间的照片。
拍照技术真是一般。然而似乎还能感受到方伊的欣喜。她大概是急于让自己看到,才拍得这样草率。
秦思义露出一抹笑容,回了一个微笑的表情。然后将手机放好,又是一脸严肃地看着眼前这出戏。
方伊在样板间兴致高涨地来回踱着步子做着最后的检查,挂画似乎有些歪了,方伊伸手去扶了扶。花瓶不够居中,方伊又去调了调。
她哼着小曲,美滋滋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便在这时,听到楼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起来可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还没等方伊反应过来,只见一个一脸凶相的男人冲了进来。他看到这里面不过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便回头对后面的人比了个手势,紧接着几个凶悍的男人一下子涌出。
方伊从未见过这样的阵势,吓得整个人呆住,尽管她努力维持镇定,声音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发颤,“你们是谁?”
那个为首的男人没有回答,只是狠狠地瞥了一眼方伊,对身后的人大喊了一声“砸”!
紧接着一阵阵打砸声迎面而来,方伊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前一刻还是完美无瑕的样板间,如今已是尘土飞扬化为狼藉。
她自知无力阻止,便溜到一边给秦思义发了一条短信“现场出事了”,然后迅速切到拨号键盘,按下了“110”。
电话那头还未接听,方伊的手机便从手中飞了出去。
方伊惊吓万分,看着冲到她面前的那个凶悍的男人。
那男人手里拎着一只木棍,指着方伊的脸,骂道,“小姑娘别玩火,赶紧有多远滚多远。”
方伊也不知怎地被激起,竟是毫无畏惧地说道,“先生,您知道这里是秦氏的地盘么?”
那男人看着方伊坚定无畏的眼神愣了一愣,继而冷笑一声,“砸得就是姓秦的!”
他没再理会方伊,只是走到一边捡起方伊的手机,在方伊的惊呼中,将手机扔出了窗外,对在门口放风的小弟说“看着这个女的”。
方伊稳住了情绪,照目前的情势看,这些人至少还不想伤害她。那么她只能留在这里眼睁睁看着他们将一切毁掉么?
方伊从未感到如此难受,她自知自己对眼前的一切无能为力,可她看着自己这些十日来付出的努力就这么付之一炬,她不甘心。
一个花瓶坠地的破碎声将方伊的思绪拉回。
她定了定神,轻轻挪步走到了一个柜子前。
那个被吩咐看着方伊的男人大喝一声,“你还想干什么?”
方伊停下脚步,蹲坐在那柜子前,双手环着膝盖发呆。
那男人看她的表情,想来是这姑娘被吓傻了,不像是会整出什么幺蛾子的样子,便也由她去了。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出现一辆车,在楼梯口停住。
放风的男人对里面的人大声呼唤,“老大!来人了!”
那个为首的男人对其他人一挥手,所有的人又迅速地跟着他撤离了现场。
周遭一瞬间安静下来,方伊小心翼翼地抬头去看那面前的一片狼藉。
满眼都是玻璃、陶瓷餐具、木头的碎片,甚至还有整扇的柜门被拆下扔在地上……
正在她为此难过至极时,听到一个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秦思义急三火四地跑了进来,一眼便看到蹲坐在地上的方伊,便踩着一地的碎片走了过来。
他蹲下身来,将发呆的方伊轻轻护进怀中。
“我来晚了。”秦思义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你没受伤吧?”
方伊摇摇头。
秦思义松了口气,看了眼方伊身后的柜子,心中突然剧烈地起伏。
这个柜子因为尺寸的关系,无法安装标准尺寸的配件,因而都是定制的,一旦被破坏最难复原。
她竟然在这么危急的情形下,想到用自己的身体挡在这个柜子前。
秦思义看着眼前这个缩成一团的女孩子,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涌了上来。
他忍不住轻抚她的发丝。她的身体还因惊吓而不由自主地颤栗,他的手掌稍微用了些力,将她的头按到了自己的肩上。
“我没事。”方伊已经从惊吓中缓和回来,“只是现场变成这个样子,怎么办?”
秦思义嘴角一弯,哭笑不得,他这样紧张她,她却只想着现场。
“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这话从秦思义的嘴里说出,把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这种话向来是别人对他说的。不知道为什么,在方伊面前,她比较像自己的老板。
“我们先离开这儿。”
秦思义说着便要将方伊扶起来,方伊却痛苦地“哎呀”了一声。
秦思义急忙松开扶着她的手,这才发现,方伊的右手臂一道长长的伤痕,还渗着血丝。
“你受伤了!”秦思义惊呼。
方伊看了看手臂上的伤痕,估计是手机被打飞时留下的,因为当时的惊吓和重创后的麻木,她并没有感觉到,方才秦思义这样一碰,才真疼了起来。
“妈的。”秦思义爆了粗口,看到那白皙纤细的手臂上红肿的伤痕,又是心疼又是生气。
“我带你去医院。”秦思义竟猝不及防地将方伊一把横抱起来。
“我可以走。”她伤得是手臂,又不是腿。
“少废话。”
秦思义生怕她哪里还有没发现的伤,舍不得她再吃一点苦,抱着她下了楼,放进了车子的副驾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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