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帝王最大的忌讳就是臣子功高震主,所谓伴君如伴虎,做臣子的不怕有坏名声就怕有好名声引得君王猜忌。春申洛不怕京城里的言官对他的弹劾,反而乐见其成。春申楚歌也是,在自己还没有实力和整个吴越王朝抗衡之前,他只有自污以自保。
春申楚歌看着有些醉意的李寒山道:
“正月初七云台山白马寺给我娘烧香祈福之后,我会出去一趟,这次比以往任何时候时间要长,而且我想正大光明的以北燕王世子的身份游历江湖。”
李寒山道:
“到了天尤山,与人说话和气些,少打架。”
春申楚歌无奈道:
“知道了,我又不是孩子了。”
李寒山道:
“在我们眼中你永远是孩子。”
春申楚歌走后,从后面书架里走出一个身材算不得高大,头发半白年过四旬(一旬是十二年,四旬是四十八年)的中年男人。他双手插在袖管里从阴影中走出来,半蹲到李寒山身侧,若不是他那身千岁五爪蟒袍,他的形象像极了一位在田里耕作了一辈子的农民。
谁又能想到这种形象的他就是燕云的土皇帝北燕王呀,。
这位历经战国烽烟,被世人骂作战国屠夫和大燕叛徒的男人,一把抢过李寒山的酒碗,也不嫌弃一饮而尽。
李寒山无奈地撇撇嘴,又将酒斟满,开口安慰道:
“孩子的那句话是对你说的,好男儿志在四方,出去走走也不是坏事,想当年您不也是”
春申洛冷哼一声,道:
“又不是你儿子,你当然不心疼,我春申洛也就这么一个儿子。”
李寒山无奈道:
“你春申洛怎么这么不讲良心,我是看着他长大的,我膝下无子女,他春申楚歌就是我半个儿子,我怎么不心疼。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明里暗里都有死士保着他,只有他欺负被人的份儿,哪有被人欺负的份儿。”
春申洛道:
“你他丫的最好给我搞清楚,他姓春申不姓李,少在这里教训我人,我儿子我还不知道。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江湖险恶,你一个没走过江湖的人,别给老子摆谱。”
李寒山瞪眼道:
“你不能因为楚歌他回王府没去找你反而和我亲近,就把气都撒在我身上呀。”
李寒山夺过酒碗,一口气灌下,只是喝的太快给呛着之后又是一顿猛烈的咳嗽。
春申楚歌看着陪伴自己多年的老哥儿们难受的样子,幸灾乐祸嘿嘿一笑,不忍心地拿手给他拍拍背道:
“好了好了,咱俩加起来都一百多岁的人了,为了一个儿子还争风吃醋。当年倩倩你没争过我,儿子让你一会。但你可要搞清楚我是他亲爹。”
李寒山想要反驳,但是咳嗽地都直不起腰来。
春申洛继续道:
“楚歌不是和我不亲近,这么多年来他是在赌气。气我当年扔下他们母子不管,最后倩倩重伤落下病根子。倩倩死后他和我这个老子说的话还没和你这个师父说的多。我有的时候在想当年的选择对不对。“
李寒山没好气道:
“怎么你这是埋怨,是我给你出的主意造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当年中原实现大一统的王朝是大秦,大秦失鹿天下共逐之,之后战国七雄并起。
当时中原诸侯国林立,相争百年有余,能被称之为七雄的,按照实力强弱来分,分别是南唐、齐鲁、北汉、燕云、西楚、东越以及后赵。
东越也就是现在的吴越王朝,从当时的实力排名来看,偏安于一隅的东越是七雄中的末流。在东越耗尽半数国力吞并西楚之后,北上轻取燕云。
说‘轻取’是因为,吞并燕云没有费一兵一卒。
这归因于燕云当时三大豪阀之一的春申家。
春申洛本是春申家族的偏枝,等到他这一代生活与普通老百姓无异,最后是春申洛凭借着累积的战功,一步步走到了燕云上层的视野中。
也正是在春申洛主持之下凭借着边功一举击败当时燕云其他两大豪阀。春申洛官拜大柱国,成为燕云的实际控制者。
东越先帝姬发早年在燕云游历时,曾经接济过春申洛,两人结为异姓兄弟。
等东越休养生息准备北上攻取燕云时,春申洛以一国国祚还恩。
春申洛以大柱国身份监国,废燕云幼帝,镇压保皇叛乱,向天下宣布燕云归于东越统治,奉姬发为共主。
自此东越实力暴涨,用了不到十年的时间攻占其余战国四雄一统中原。
也正是因为这些事件,导致现在的北燕尾大不掉。北燕在很多地方根本不服寿春城的约束。
天下人的读书人和那些所谓的忠臣都骂他春申洛是桀骜不驯拥兵自重的藩王,甚至有人暗讽春申洛已经是两姓家奴,保不齐那天成了那三姓家奴。
就连北燕人都背地里骂自己家的藩王狼子野心,忘恩负义。
他们的记性很好,却忘了燕云是战国时期唯一一个没有受到战火侵扰的国家。
却忘了燕云真是因为是春申家族的燕云,生活在这里的老百姓是天底下赋税被抽最少的百姓,甚至家中有儿子参军免掉三年以上的田税,并且有官府出面按人头再分给此户荒田。
却忘了燕云的百姓不会因为咒骂谁谁,议论朝政而锒铛入狱。
春申洛是吴越王朝的开国功臣,却因此遭到猜忌,王妃宋倩被害背后黑手就是朝廷的朝歌署。
所以春申洛才会说,要不是当年那个选择,王妃也不会死的那么憋屈,自己唯一的儿子至今都懒得和自己说话。
李寒山道:
“你们春申家族,你这一辈的人都死在了战国那段硝烟战火里,你也以国报恩。你们春申家不欠他姬家分毫,他们欠你的,你的儿子都会一笔一笔地给你找回场子来。”
春申洛脊背在灯光摇曳下显得更加佝偻,但是他眼神坚毅地说道:
“别人骂我春申洛啥,我不在意,战国屠夫也好,两姓家奴也好,我认。但是骂我儿子不行,要我儿子的命更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