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娘娘把尚琰和罗娟的生辰八字分别写了给无通大师,无通给他们念了符咒,把符烧了化在水里让他们喝了。说是这样可保他们一生无病无灾,长命百岁。待王妃与随行的一干人又去往别处参观礼佛时,尚琰就偷偷跟无通要了一张符纸,写了敏敏的生辰八字请他念了咒,藏到胸襟里去了。
他现在哪里还有心思跟在王妃身边,那佛祖罗汉一眼望过去都是海棠的脸,僧人祷告诵经,他吃吃地笑,众人跪拜许愿,他呵呵地笑。看到面目狰狞的天神笑,看到苦度众生的菩萨他也笑。不论旁人跟他说什么,他就是止不住地笑。王妃娘娘不明缘由,也喝不住他,只怕他太失礼,只好让他先行离开。尚琰这就欢天喜地,兴高采烈得跑了。
尚琰一进凝香阁,就喊着“海棠”找她。一见海棠,就把她拉到房间里,差人要了一碗水,把符咒摸出来给她看:“可对?”
海棠笑着点了点头。尚琰就拿过火折子学无通的样子把符烧进碗里,让她喝,直催道:“快喝,以后再不会有事了。你要无病无灾,长命百岁。”
“这样的把戏你也信?”海棠直笑他。
“不管。我要你好好的。”说着,尚琰又催起来。海棠只好端起来。“要一口气,中间不能停。”尚琰急切得又关照道。
”这么大一碗?“海棠抗议道。
可不,尚琰这才发现这是个大饭碗,可也没办法了,只得哄她:“喝得越多越长寿。“
海棠就"切“了他一下,可盛情难却,只好闷起头咕嘟咕嘟喝了下去。尚琰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直到碗里甩不出水来,才舒了一口气。碗刚放下,就抱过她要亲亲。
”你再这样,我要报官啦。“海棠怒笑道。
“报官?告我甚?“
“非礼。“
这下尚琰就真的蛮横非礼起来:“告我呀,告我呀。“
两人正打闹,门口有丫鬟敲门说,有人找海棠赌棋。尚琰就问她怎么回事。
“拜你所赐。“海棠说着,就整了整衣裳过去了。尚琰只以为好玩,便也跟着去。
没想到赌棋的人是渭南府知府的公子白松,与尚琰相识。他一见尚琰,立即躬身向他请了安。他是趁着今日大慈恩寺里的盛事来得西安,听说凝香阁有位海棠小姐不但花容月貌,而且棋艺高超,十赌九赢,便有心来会一会。
尚琰就说:“我输给海棠是因为我疼她,白公子是想输她还是赢她?”
一句话说得好巧妙,海棠在旁边不免笑出了声。若白松输了她,就是也疼她,那岂不是要与秦世子抢女人?若白松赢了她,就是不疼她,那也是不给秦世子面子驳他的脸面。
白松也听出意思来,这下就尴尬得不知怎么办。
尚琰就问他们赌什么。海棠就告诉他:“五十两银子。”尚琰就雀跃着要跟白松赌。白松也不敢推辞,可是心里已经落了气势,没多久就认了输,留下银子走了。
尚琰就抓起银子,哈哈大笑起来。
“你是不是故意捉弄人家?”海棠看他得瑟狂傲的样子,不像他平时待人那样的谦和。
尚琰这就告诉她,白松几年前和九胜的妹妹荣安订过亲,后来白松得知荣安有消渴症,便无论如何也要退亲。尚琰觉得那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荣安不是一直好好的嘛。可是被白松这样一退亲,荣安可谓心里大受打击。从前一个很活泼的女儿家,现在变得很是忧郁。整日躲在家里不见人,就是难得出个门也不与人说话。这全都要赖白松。今天逮到机会还不好好修理他一番?尚琰得意得把银子抛起来。
谁知海棠听了却又黑起脸来,自顾去收拾棋盘,不再理他。
“这又怎么了?”尚琰见状,莫名其妙,“刚刚还好好的。”围着海棠转过来转过去,海棠就是不搭理,不吭声,尚琰就抱住她来,“敏敏,敏敏!”
“你再声音大点,好教外面人都听见啊。”海棠没好气道。
“吾爱,吾爱!”尚琰就换了书信里的昵称又叫唤了起来,“怎么了嘛?”尚琰着急死了,他来之前让朱开回府去拿衣裳了,可是看海棠这次生气不像为了衣裳,可是又为了什么呢?
海棠被他烦了,才说道:“我以为你是为了我,却不知你竟是为了别人家的妹妹。”
“啊?“尚琰这才如梦初醒,拥紧她打趣道,“明天我捎一坛子醋来,管你喝个饱,好不好?”
“去!”海棠抡起手就要打他,却被尚琰捉住,再想说什么又被他的吻堵住了嘴,又是一阵心慌意乱全由了他去。
朱开这时敲门,衣裳送来了。尚琰这就换下,却又有人来找海棠赌棋。
“怎么又赌?”尚琰蹊跷道。
海棠不答,径直又去了另外房间。
尚琰就示意朱开把门口的丫鬟叫来,问了个仔细。不听还好,一听就怫然不悦起来。找到海棠,她刚跟赌棋的人摆好棋盘。尚琰看了一眼对面的人,只觉得那人一脸猥琐,正贼眼鼠目地偷瞄海棠。
尚琰“嚯”得一下就火起来,抬手把棋盒一扫,哗啦啦得棋子全洒了出去,爆起双眼就朝那人吼道:“滚!”
那人抬头一看是秦世子,吓得就窜下弥勒榻,屁滚尿流得逃了。
海棠看了一眼满榻满地的棋子,紧闭着嘴唇,默默弯腰去捡拾。
“你如何应起客来了?”尚琰抓住她的手,真不知该生气还是心疼好。
海棠甩开他,仍去捡着棋子,淡淡道:“人总要活下去。”
“西安所有的店铺都向你敞着。你要甚,径直去拿了就是。”
“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是那些。”
“那我不是把花好给你了?”
“你都不知道我是谁,就把花好随便给我?”海棠说着,心里又痛起来。
“我怎么不知道你是谁?”尚琰这下也软了下来,坐到海棠身边,“我早就猜到了。只是,只是为何我总是一提敏敏,你就不高兴?”
“我怎能高兴?”海棠恨道,“你也会说你总是提敏敏,可我活生生的人站在你跟前,你都不认得,你叫我如何高兴?”
原来是这样啊。尚琰豁然贯通,直拍自己脑袋,可不是自己太笨,枉做了小人?竟一直以为海棠小心眼,嫉妒敏敏,却没想过是这个原因。这下就搂过海棠,拥着她“敏敏,敏敏”得哼唧起来。
海棠却呜呜咽咽抽泣了起来。想起狩猎场里尚琰抽她的一鞭子,刻薄她的样子,想起凤阳妓院里尚琰轻薄她的样子,想起他不听她劝死爱喝酒的样子,想起他出门远行潇洒快活的样子。海棠越想越委屈,越哭越大声,后来干脆放开喉咙嚎啕大哭了起来。
尚琰紧紧拥着她,也陪她落下泪来,不过他却是喜极而泣的眼泪。我的敏敏可不就是天下举世无双,独一无二?谁能有我敏敏这般勇敢刚烈,却又娇柔可爱呢?敏敏啊,你再不是我的梦,我的幻想。你是真真切切的在我怀里了呢,你是我的全部,是我的生命。我再不要离开你,放开你,我们死也要在一起。
尚琰喃喃而语,吻她泪,亲她唇,用自己的脸摩挲她。那小时候胖呼呼圆嘟嘟的小脸蛋如何被精雕细琢了十几年出落成了标致的鹅蛋脸?除了眼睛还如从前那般明眸闪亮,这坚挺的鼻梁端庄秀气,柳眉如烟,绛唇映日。可比自己心里想得更明艳妩媚,更妍姿玉色。这教他如何一眼敢认?又如何不教他喜不自胜?如今认下了又如何还放得开手?
两人的泪和在一起,交织缠绵。海棠的妆都花了,蹭在尚琰脸上。看着他一脸的胡乱不堪,又破啼笑起来,环手抱紧他,直拿他的胸口拭干自己。
门外听到哭声的人都好奇得围了过来,朱开站在门口,直赶着他们,不让他们靠近。盈月就哼道:“一哭二闹三上吊,可真是能作。”吴妈妈在楼下听到,却高兴地心里直道:又成了一桩。想想阁里喜事连连,这就踮起莲花碎步,舞起水袖,开腔唱起曲来,直叫旁边姑娘快快都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