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海棠又悄悄进了府来。尚琰舀了羊汤喂她喝,海棠直把头别过去好远。尚琰就哄着她,说这羊汤可是用白萝卜熬了一晚上,任何辅料都没上。盛进碗里就加了一点湖盐和陈醋,再搁一小撮番椒粉,撒上一点小蒜叶。最最原汁原味,最最滋补强身。说着,自己陶醉般连喝了几口。
可是任尚琰好说歹说,海棠就是咬紧嘴唇,直摇头。尚琰就亲了她一口,朝她哈气,道:“可有味道?”
“我可以只要这个么?”海棠拿手指抵在尚琰的唇上。
“一口汤,一个亲亲。”尚琰讨价还价道。
“切,谁稀罕呢。”海棠说着,转过身,撇过脸去。
“不稀罕?婆娘你竟敢不稀罕我?”尚琰拧过她就是一顿狂吻。罢了,海棠乖乖得捏着鼻子喝下了一碗羊汤。尚琰得意地暗笑着,我的婆娘可不就是欠收拾。他还特意令人做了芝麻烧饼,那是火炉里烤出来的。里面抹了猪油和葱花,又香又脆。海棠倒是喜欢,连吃了两个。可尚琰还要逼她再喝一碗汤,海棠就又嘟起嘴扭捏起来。
可又欠收拾了?两人正打闹着,忽然听见门外罗娟的声音,尚琰急忙“嘘”了一下,转移到里屋去了。
门口,朱开拿着两个圆石子在手里抛玩着,一见罗娟过来,就警惕得站了起来。罗娟看着他也挺纳闷,问道:“表哥在屋里何以关着门?你干嘛又只在门口?“
“高兴。“朱开装着漫不经心地答道。
罗娟也不再多说,就想推门进去,却不料里面反锁了。便朝里喊道:“表哥,我找你有事,开开门。“
尚琰此刻正和海棠躺倒在床上厮磨,才不想理她。可是罗娟也好固执,一直在喊叫。“去吧。叫魂呢。“海棠推他。
“我的魂可不都在这儿?“尚琰笑着,搂着她给她揉肩头上的伤痛,又说要给她擦药油。海棠不肯,只愿意把药油带回去自己擦。尚琰只得亲了亲她,心想我这婆娘的城墙可比秦王府的还坚固呢,这般倔强真是让他又爱又恨。
“罗小姐请回吧。”朱开拦在门口,对罗娟说道。可他越赶她,她越发生疑,尚琰再怎么不欢迎她上门,也没见过这般大白天紧闭房门的。难不成里面有见不得人的东西?她心急起来,连连拍门,一定要探个究竟。
尚琰这才不耐烦得整了整衣裳,开了门,怒道:“放肆!你还有点规矩么?世子寝宫可由得你这般大呼小叫?”
罗娟也不示怯,跨进一步就朝里张望。尚琰赶忙两手张开,抓住门沿挡住她:“出去!你想做甚?”
罗娟这才站定,说道:“明天彩月大喜,表哥你去贺喜么?带我一起去可行?”
“你想去就去,问我做甚?”尚琰没好气得,说着就要关门。
“表哥可是炖了羊汤?好香啊。我好久没喝了。”罗娟说着,又往里挤。
尚琰把门一推,堵住她:“你要喝,膳房喝去。“
“顺便嘛。“罗娟还是不死心,还是想挤进去。眼看尚琰放下脸来,是真的生气了,这才退了两步站到外边去了。
正在这时,下人来报,有客来访,请世子殿下过去。
“小年都过了,怎么还有人来?“尚琰顿觉烦躁,可又无奈。只得让朱开把好门,自己进里屋换了一身衣裳去承运殿应酬。想想不放心,就让朱开把房门锁了,免得罗娟多生事端。
可这下罗娟更是相信自己的判断了。待他俩一前一后走了,罗娟便拐到丫鬟房里。碧玉她们正得了尚琰的赏赐,每人领了各自喜欢的丝绸布匹,正在缝制新年的衣裳。
”你们知道世子房里藏了人么?“罗娟拍了拍桌子,让她们停下手里的活,发话道。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是摇摇头,就是答“没有“。
可不,她们都是尚琰养得人,岂会出卖他?罗娟只得又走了出来,走回房廊下。不巧,海棠在里面黑漆麻乌地绊到了一张椅子,顿时“吱咯“一声。罗娟听得真切,就赶忙冲着窗户喊道:”吴姑娘是你么?“
之前每每一见面都是”海棠,海棠“,自从寒梅园一聚,罗娟就与她生分了起来,只称呼她”吴姑娘“。海棠心里冷笑一声,可也不敢再动弹,一屁股坐椅子上,摸着撞疼的地方。
罗娟也等不及海棠的回答,就火急火燎得去找王妃娘娘。等王妃带着一干人来了之后,令人把朱开找来,开了门。罗娟第一次冲进房里,可是众人四处寻遍,连梁上、床底下、衣橱里都翻了,也没一个人影。
“不可能的,我明明听到动静的。“罗娟跟王妃一直重复着。再看向朱开、碧玉他们,个个一脸无辜。心里直后悔自己疏忽了,想着海棠肯定是趁她找王妃的时候溜了。这么一想,就又跟王妃说要去各个门仔细盘问一下。
“够了。“王妃白了她一眼,若在这里逮到人,办就办了。再去府里各处搜查,不怕二房笑话死了。何况眼下,已够尚琰闹腾半天了。
果然,尚琰把客人送走之后,回来就朝她们大吵大闹起来,直指着罗娟的鼻子:”你爹不是病着么?你不赶紧回你兰州去,竟在我府里搅是非!明天起,你再进我世子宫门,非打断你的腿,别以为我做不出!“又对王妃嚷道:”母亲你就瞎操心吧!待我哪天离了这里,你别哭哭啼啼说我不孝,对你不敬!“
“我的儿,你这么大了,若真是金屋藏娇,母亲也不怪你。今天这事,是罗娟心急了一点,她不过也是太在乎你了嘛。“王妃笑道,一改平日的恶声恶气,”你是母亲的天,母亲的地,你别竟说傻话气母亲。母亲这一生的喜怒哀乐都在你身上。母亲还……“
“得了。“尚琰打断她,过来过去都是这些话,可不就是道德绑架,亲情束缚?尚琰挥挥手,让她们统统走开。回到房里,直感觉自己心脏还在怦怦乱跳。这个罗娟真是坏事,不过,幸好就差那么一点点。原来他和朱开走出去之后,发现罗娟并没离开,便打了眼色让朱开暗中盯着她。朱开看到她往长春宫跑了去,心里也怕,便开了锁让海棠从侧门走了。
可是,这下这一天要无聊死了。眼看要过年,眼看要上京,眼看要分别。哎,我的敏敏啊。尚琰倒在床上,摩挲着床单,感觉还有海棠的味道。想着她今天出去应该还是可以的,只怕明天看守严厉了,就再进不来了。得想个办法,想个办法啊。尚琰闭上眼,满脑子都是海棠。想着想着,还真得到一个法子。这回,又乐得合不拢嘴了。
倒是罗娟跟着王妃娘娘回到长春宫,一直哭个不停。尚琰的话字字骂在她心坎上。她本就觉得自己配不上尚琰,尚琰也看不上她。这会想着自己卧病不起的爹爹和那苦命操劳的娘亲可就哭得稀里哗啦的,直嚷嚷着要回去。
“别傻了,那都是尚琰气头上的话,岂能当真?“王妃安慰道,又跟她说了自己的打算。朝廷一旦有大事变动,皇子皇孙成年未成婚的必定要领旨成婚,想纳妾的此时也是一求一个准。当年尚琰和杨毓敏不正是在孝慈马皇后病薨之前赐下的婚事么?那次许多皇子也册了封,应了婚。想着此次皇上的大事,只怕会更隆重。所以,这次上京,日月更替之下,尚琰必得领旨成婚。
王妃又说,一切都如天意。正巧杨毓敏死了,正巧罗娟来了,正巧朝廷要颁旨了。罗娟可就安安心心做秦王府的世子妃吧。等得了册封,先飞书给爹爹娘亲。到时候回了西安,哪天再回兰州去,不就光宗耀祖?只怕她爹爹的身体马上也好了呢。
罗娟一听,又破涕为笑了起来。不等王妃再训责,便主动告退,回房练习宫廷礼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