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烧的很大,何夕想进去可怎么也进不去。好疼,没有碰到,只是靠近皮肤就好疼,她在里面一定更疼。
有人在拽她,何夕疯了似的撕咬着身后的人。“她在,她还在!”
何夕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在枕面上,然后消失。有那么一刻何夕知道这是梦,可她不想醒也不敢醒。或许她应该跟她一起死在里面,至少那一刻何夕是幸福的。
何夕把自己缩成一团,面无表情的盯着前方。这时衣柜的门慢慢的动了一下,从里面伸出一只脏兮兮的小手,一个五六岁大小的孩子走到何夕面前。何夕转过头看着她,“回不去只能往前走,对吗?”小孩只是看着何夕,没有说话的意思。
“为什么从来不肯跟我说话,是在怪我么!”何夕知道小孩可以说话,就在那场大火中,小孩从火里走出来,拉着她的手把她带向火焰相反的方向。她说,“她死了,以后我陪着你。”这是小孩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跟何夕说话。
小孩抿着嘴看着何夕,何夕也同样一动不动的和她对视。
五岁之前何夕记得自己,半长的头发耳根以下。每天睡觉前不管何夕把自己弄得多脏,她都会好脾气的把何夕洗的干干净净。
直到有一次何夕依然一身泥水,身上有一些细碎的伤口回来。她慌了,因为何夕的头流了好多血。脑袋上面的伤口已经被干掉的血糊住,但透着头发血还在往下淌。
何夕可以想象到当年的画面,一个小孩满脸是血满身是泥的坐在一个破旧的木床上。一个压制着哭声的女人,一边帮小孩清理伤口,一边剪掉小孩的头发。
她那人就是那样,胆小爱哭但也执拗的做着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因为何夕头发连着头皮被扯下来了一撮,所以她把何夕的头发全部剪掉。因为她决定生下何夕,所以她过着最低人一等的生活。
所以直到她离开前,何夕都是一头摸着扎手的短发。
何夕伸手摸了摸小孩头上,结痂的伤疤。“陪我出走走吧!”
何夕最不喜欢的就是夏天了,因为她讨厌虫子。春天在生长、秋天在灭亡,所以她最讨厌夏天。
何夕走在没有路灯,也没有虫子的幽暗小路上。‘大晚上的一个女孩走在一条没人的小路上,很危险!’这是何夕刚意识到的,因为后面一直跟着自己的脚步声。
何夕拐进一条更加黑胡同,刚拐进胡同就听见后面的脚步声加快了。何夕用眼睛快速的扫了一圈,居然没有砖头之类能当武器的东西。“这下糟了!”
“糟了?我并不这么觉得。”小孩没说话,但看着何夕的表情就是这个意思。
何夕知道她什么意思,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能避开还是先避开吧,向胡同深处跑去。
身后的脚步声也随着何夕跑动,也越来越近了。何夕只知道夏天会冒汗,这回她终于知道冒冷汗是什么意思了。
突然何夕的肩膀被人抓住,“你想去哪?”一个男人略带奸笑的声音,从何夕身后响起。
何夕微微转过头,只见一个个子不高三十多岁的男人,满脸猥琐的看着何夕。
何夕属于那种越慌越冷静的人,她现在已经调整好了面部表情。看着那人嘴角甚至还能扯出一抹冰冷的笑,大晚上的何夕知道自己突然那么一笑有多么吓。她不指望能把人吓跑,但也要让对方心慌一下。
“大半夜的一个女人往没人的地方走,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今天遇见我算你倒霉。”人嘛,越慌就越想出点声音缓解自己心里的恐惧,这个小个子男人明显就是这样。
小个子男人还在自说自话,小孩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小个子男人身后,“你有刀的,就在刚出门前拿的。”只要小孩出现,就算何夕不看着她何夕也知道她要说什么。
小个子男人不算什么资深坏人,就是晚上喝了点酒。见一个长得挺漂亮的姑娘大晚上一个人在外面走,然后起了点色心。
看何夕一直往他身后看,他也下意识的转头向身后看去。只觉得肋骨一疼大腿有一丝凉意,小个子男人下意识的摸了下大腿。“血……”血字还没喊完,鼻梁上又传来和腿上相似的凉意。
何夕看着倒在地上直叫唤的人,手里的刀一点一点接近他。那人见何夕举着刀,好像真的要杀他。一边往远了挪一边还不忘求饶着,“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再也不敢了。”小个子男人说着说着哭了,“我真是第一次,我晚上一般都很少出门的,我以后再也不晚上出门了……!”
“把刀插下去,谁让他对你起了不好的心思,反正也不会有人知道是你。”何夕感受着小孩的声音在脑袋里回荡。
何夕走到他身边,刀尖垂直的停在小个子男人胸前,然后放平在他衣服上擦了擦刀上的血。何夕是可以杀了他,而且不会被人发现是她干的,可是,“没必要。”
小孩看着何夕离开的背影,“什么是有必要?你决定的那些事么?”何夕温和的勾了勾嘴角没回头,小孩也随着一声叹息消散在黑夜中。
回去后何夕怎么也睡不着,才两点半。半夜想睡睡不着是让人最烦的事,何夕在被窝里翻腾了快一个多点。见天有些泛亮何夕不由自主的把目光飘向手机。“我睡不着,你也别想睡!”何夕冒着坏水的叨咕着。
“喂?”电话那头传来含糊不清的一声喂。
“你明天有时间吗?”何夕一点也没有打扰人家睡觉的惭愧感。
钱子祺刚要说话,身边的女人被吵到不满的哼哼了一声。钱子祺脑袋瞬间嗡的一声,瞬间清醒。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还是起身出了卧室。“我明天没事,你……”钱子祺憋了半天也没想好要说什么。
“陪我回家看看吧?”
钱子祺赶紧点着头,“好,你是不是……”话还没说完,电话就已经挂断了。钱子祺看着电话轻声道,“又做噩梦了!”
一早钱子祺的电话就像炮竹一样,连成了串。何夕恨恨的拿起电话,“你催什么催,大早上的你有病吧!”何夕刚睡了不到两个点就被钱子祺的电话吵了起来。
“你不是要回去看看吗?”钱子祺一所当然的说到。
“那我也没让你这么早啊!平时怎么没见你这么早起呢?”
“你嫌我早?”何夕那一句想回家看看,弄的他抽了一早上烟才熬到天亮。早上到了何夕家楼下,自己又在那拧巴了半天,好容易给何夕打了个电话,结果人家还没睡醒呢。
何夕随便换了身衣服,洗了把脸就出门了。何夕睡眼朦胧的找到了钱子祺的车,开开车门横着把自己扔进后车座就不动了。
钱子祺看了眼后座趴着的何夕,“你别睡啊,先吃点早饭。”
“我不饿。”
“我饿了!”见何夕没动静,钱子祺又抱怨道。“就知道想着自己,你什么时候也能操心操心我。”
看着抱着一大碗粥啃着包子的何夕,钱子祺冷哼一声,“不是不饿么,那你饿的时候得吃多少啊?”
“一脸真诚的问着恶毒的话。”何夕侧了侧身不准备搭理他。
何夕站在房门前没有进去,“幸好是独栋别墅,不然当年那场火要连累多少人。”
“如果知道要连累很多人,那场火会着吗?”钱子祺看着何夕,“后悔么?”
何夕会看着他,勾了勾嘴角,“进去看看吧。”
后悔么?
当然。
当年还是太急了,原来生不如死才是最美妙的惩罚。错过人生最大的乐趣,谁能不后悔呢。
何夕笑眯眯的打量着房子,“时间可真是个好东西。”
“为什么不把它卖了,还要装修成从前的样子?”
何夕转身看着他,“钱子祺你话怎么那么多!能找地儿凉快会儿去吗?”何夕瞪着眼睛看着他。
钱子祺小声嘟囔了句,“母狮子。”转身找地儿坐下了。
当年钱子祺和何夕是邻居,何夕刚到这的时候,钱子祺是以暖心小哥哥身份经常来找她玩。时间久了钱子祺奴性爆发,何夕不得已只能有事没事欺负欺负他。
刚开始钱子祺是叫她母老虎来着,何夕一句,“我觉得你母亲更适合这个称呼。”为了让他觉得自己不是在骂他,何夕特意把妈改成了母亲。也不知道钱子祺是不是脑子真不好使,竟然觉得何夕说的有道理。然后,何夕就变成了母狮子。
“走吧。”何夕站在门口叫钱子祺。
钱子祺瞪着眼睛问何夕,“你来这干啥了?”
“我不跟你说了么,看看啊。”
钱子祺指着手表,“你来这还没有十分钟呢!”
“看看就行了呗,我还在这看一辈子啊?”何夕本来也没想过来的,就是想半夜打电话恶心恶心他。
“一会去哪,我今天没事。”钱子祺站起身,跟着何夕出了门。
“一会没你事了,你走吧。”
钱子祺愣愣的看着她,“我虽然不是你亲哥,那也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你就这么对待你的小哥哥?磨还没卸呢,你带钱了吗?你是想走回去?”
“你跟着也行,我一会要去钓鱼。”
“这么没新意!”
“爱去不去。”
“其实偶尔钓钓鱼也挺好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