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送你到这里,自己一路小心!”
“好,您也保重……还有,谢谢!”
老头深深地睨了我一眼,转头大笑着扬长而去。我把老头为我准备的银两揣进怀里,抬头挺胸,摆出一身翩翩公子的气度。我头戴方巾,白衣长袍,此刻在别人眼中,想必是位英俊潇洒、温文儒雅的俏公子吧。我骄傲地踱着方步,朝马车走去。这时,车夫说了一句话,差点没把我摔在地上。
他说:“姑娘,快点儿上车吧。”
“谁说我是姑娘!”我一阵面红耳赤,当下顾不上什么气度,狠狠朝他吼了一脸。
车夫是个老实的汉子,见我气红了脸,赶忙嘿嘿笑道:“姑娘先别气,我明白您的难处,一个弱女子行路多有不便,我没有嘲笑姑娘的意思。”
我哼了一声,噔噔噔上了车厢。马车缓缓前行,我一肚子气却无处宣泄。是谁说女扮男装可以瞒天过海、偷天换日的?怎么我一出门就被人一眼识破,我演技有那么差吗?光顾着生气,竟忘了掀起门帘来欣赏沿途风景。
一路上出乎意料的顺利,根本没有机会认识个强盗土匪,先前偷的那帖麻药自然也没派上用场,我心里竟然有些失望。
第三天的晌午,我终于抵达了绍兴城外。下了马车,只见眼前一片辽阔弘湖。
抬头看看天,乌云密布,阴霾低垂,快要下雨的样子。
湖边只远远停靠了几艘白蓬船,老头曾吩咐我,白蓬船是货船,一般不载人,只有乌蓬船才载客。眼看天越来越阴沉,我心中万分焦急。
等待了片刻,忽见湖面上远远摇来了一艘乌蓬脚划船,我如遇救星,拼命吆喝,手脚并用,很快船便停靠在我面前。
“姑娘,要进城吗?”我的心再次跌落谷底,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穿男装啦。可这会儿没有工夫生气,我赶紧问:“要多少银两?”
“二两。”船夫伸出两根手指比划着。
我掏出银子递给他,正欲抬脚踏上船,忽然另一双脚已捷足先登。
我抬头看清这个不速之客,竟是个眉清目秀的俊俏少年。更让人瞠目的是他竟穿着一身粉红,然而却艳而不俗,更反衬出他一脸清灵红润。啧啧啧,他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比女人还适合穿粉红的男人。
可谁想得到,这样一个外表出尘逸秀的少年,说出的话却让人喷火。
“船家,把银子还给她,我给你五两。”
“喂,你这人怎么这样!是我先来的耶!”
“但我先上了船啊!”
我激动地用力蹬上船头,船身立刻摇晃起来。我站稳后,指着他说:“你下去!”
“你才应该下去!”
船夫夹在中间无奈地劝道:“两位不要争了,既然都要进城,就一起上船吧。我的船虽小,但眼看就要下大雨了,两位就委屈一会儿,你们看如何?”
“谁要跟这个黄毛丫头同船啊!”
我崩溃了,三日前积蓄至今的怒气一触即发。“谁是丫头!看清楚了,我可是男人!你这个黄毛小子!”
两个人吹胡子瞪眼睛,谁也不让谁。
突然,他“噗嗤”一声笑出来。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笑脸。好可爱啊!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濯黑的眼睛眯得像皎洁的月牙,粉红的嘴唇弯起漂亮的弧线,微露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如此灿烂夺目的笑容竟让我瞬间忘记他先前的恶劣行径。
我甩甩头,回过神来,心中暗骂自己,怎么可以被美□□惑!
“你笑什么?”我装出很凶的语气。
“我在想,和一只母老虎同船,或许也挺有趣的。”他一面说着,一面弯身走进船舱,席地而坐。
我看看天色,心里明白再赌气就要吃亏了,当即也弯身进了船舱。坐就坐,谁怕谁啊!
原本狭小的船舱,此时更显得又矮又窄。半封闭的空间使我们不得不靠得很近,近到他呼吸的气息都清晰传到我耳边。
我别过脸望着外面,谁也没有说话。
行至半途,雨点开始洋洋洒洒地掉下来,打在船蓬上劈啪作响。他突然直起身,右手举到船顶,“啪”一声不知道他按了什么,船舱里突然黑了许多。
“啊!你干什么!”我大叫起来。
他懒洋洋地回答到:“你外地来的?没坐过船啊!不盖上明瓦,你想淋雨吗?”
原来那是遮雨用的,可怜我一个几百年后的现代人,竟不若一个古人明白这个道理。
见我不吭声,他又挖苦了一句:“这点常识都不懂!”
拽什么拽!老虎不发威就当我是病猫啊!好女不跟男斗,哼!
见我一直不开口,他嘴角噙着一丝胜利的戏谑,眼也不眨地盯着气鼓鼓的我。
被他看得心烦,我忍不住吼了一句:“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啊!”
他立即眉开眼笑:“终于承认自己是女人了吧?”
“啊!!!”我歇斯底里地尖叫。跟这种人在一起,不得心脏病才怪。
“喂,你叫什么名字?”安静不了片刻,他又问道。
懒得理你。我白了他一眼。
“喂,你怎么不理人?没礼貌!”
“喂,黄毛丫头!”他伸手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你才没礼貌。还有,我不叫黄毛丫头!”
“那你叫什么?”
“我叫……”糟糕,差点儿着了他的道。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不告诉你!”
他耸耸肩,一脸无所谓的模样,然后自言自语道:“我叫赵己祯,你记住咯。我很出名的,绍兴城里没人不知道我。不信你可以去打听打听……”
这个人,不但很顽劣,还不是一般的自恋!我干脆捂着耳朵。他狡黠地笑笑,终于闭上了嘴。
船刚靠岸,我就迫不及待地钻了出去,巴不得早点避开身后那座瘟神。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打在我身上,瞬间湿透了衣衫。我抬眼一瞧,幸而不远的前方就有一家客栈。我卯足了劲狂奔过去,才跑几步,脚下一滑,扑通摔了一跤,身后又隐约传来某人讥笑的声音。我咬了咬牙,挣扎着站起来,继续朝那家“喜相逢客栈”跑去。
“给我一间上房!”我一踏进客栈就扯开喉咙嚷道。
“好咧,公子这边请!”不知是否来得匆忙小二没看清,总之他的一句“公子”叫得我心花怒放。我吩咐他给我打盆洗澡水,再送些好茶好菜,瞧着他顺眼,便多赏了他几个小钱。
一切打理妥当后,我准备除出外衣小憩片刻,一摸胸襟,发现一直随身携带的那支凤钗竟然不翼而飞了。把房间里里外外找了一遍,还是没有。我焦急地叫来小二:“刚才让你拿去清洗的衣服里可有见过一支凤钗?”
小二仔细想了想,摇头答道:“从没见过。”
我猛然想起在店门口摔的那一跤,莫非是那时候掉的?
从小二那拿了把伞,我急急忙忙地走出店门。因为大雨的关系,街上行人并不多。可我反复找了十来遍,仍没见到凤钗的踪影。那可是我和现代唯一的牵连啊,如今不见了,我可能就一辈子回不了现代了。
我神色落寞地走回客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