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蓁满脸冷汗,觉得自己遇到了巨大的危机。
他正被堵在他家门口,不让进门,而堵住他的,正是他的妹妹,宋妆。
她挽着双髻,一身鹅黄的小裙子,小脸因为生气变得红扑扑的。
宋妆可怜兮兮的把住门不让他进,脸都气的鼓起来,质问道:“你这几天去哪了?”
“我……”
“你知道我这几天怎么过的吗?自己给自己做饭,一个人做饭一个人吃,半夜醒来发现这么大房子就我一个人,吓都吓死了!”
“我没……”
“就这样你还让萧峥来骗我说你出远门了,我根本不信!哪有出远门衣服都不回家收拾的!说,你到底去哪了!”
宋蓁嘴角一抽,再无言语。
“哥哥……呜,你知道我多担心你吗。”宋妆眼睛瞪的大大的,眼泪都要挤出来了。
他想起来身后还有一个人,更加觉得头痛,便道:“你先让我进去,等会再哭,还有客人。”
宋妆正惨兮兮的酝酿着情绪,闻言看向他身后,她毕竟比哥哥矮上不少,费了好大劲,直到哥哥身后的人退了一步,才看清这个一直沉默不语的人。
像是一阵闪电劈下,宋妆捂住了嘴,道:“月哥哥?”
站在宋蓁身后的符蝉轻开口,淡淡的,“谁是月哥哥?”
宋妆就差冲过去抱住他了,“你啊!就算过了这么久我也还是认得出来的,小时候的画画还是你教的!”她拉着宋蓁的袖子晃了晃,“哥哥你还认识他吗,他是月哥哥啊!”
宋蓁无法,只得依言转头去,看了看符蝉轻的脸,那张脸虽然赏心悦目,他却没什么印象,也想不起来兄妹二人曾共同认识过什么叫“月哥哥”的人,便道,“你是记错了吧?符先生是医……咳,一名同僚,来我们家做客的。”
宋妆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以一种很亲兄妹的大力把宋蓁怼到一边,仔仔细细的端详符蝉轻的脸,就差爬到他身上了,“我记得很清楚啊,就算那时候月哥哥还很小,但是这张脸的轮廓是一样的,但是月哥哥很爱笑的!”
符蝉轻对上小女孩,表情温柔了一些,“你说的月哥哥,叫什么名字?”
“叫符月啊。”
“那就巧了,我也姓符,但我叫符蝉轻,你说的那个符月,跟我同姓,兴许是远房表亲什么的也说不定,但很可惜,我也不认识他。”
得了符蝉轻本人的否定,宋妆像是一下子更伤心了,她刚回头想找宋蓁,突然发现她不注意之下,宋蓁已经进了门,一路往屋内溜了,她抬起头,扯了扯宋蓁的袖子,“那蝉轻、蝉轻哥哥是跟哥哥来我们家玩的吗?”
“也不算,我来帮他再开最后几副药,以助伤好得更快。”符蝉轻毫无帮宋蓁隐瞒的意思,无负担的说出了这句话,宋妆听到后脸色都变了。
“哥——”她以一种惨叫般的声音喊出了这个字,勃然大怒向屋里追去,“伤哪了,让我看看!”
符蝉轻在后面,跨进院子,施施然带上了门,他望向兄妹远去的方向,想着宋蓁望向他面容时的陌生,低垂了眼眸。
方如是正大喇喇的坐在一把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嗑着手边一盘瓜子,这不大的房间满屋子都是咵哧咵哧的声音,萧峥正提着刀站在他旁边,毫不在意,倒是旁边留着一把小胡子,穿着一身掌柜服饰的中年人,暗地里飞了他好几个眼刀。
这是一间十分狭窄,采光条件极差的黑暗小房间,光是坐着都能感受出一股发霉潮湿的味道,一旁的掌柜已经止不住的瞥向床榻,脚底偷摸摸的往外挪。萧峥的表情又降了几个温度,那张好看的脸此刻很当得起“玉面阎罗”这类外号了,掌柜的被他吓得一抖,身子蜷了蜷,恨不得把自己缩到角落里。又忍不住开口:“二、二位大爷,所以赶快把这小姑娘弄走吧?你看总在这也不是个事啊……”他又暗示性的挤了挤眼,“所以,向官府举报重案要案目击者,是不是,少不了有点赏金什么的啊?这个数……”
萧峥不经意的把刀抬起来端详了一番,黑色的鞘上因为沾了一点灰尘而极端显眼,他以手抹去,还嫌不够干净,又凑近了刀鞘,微微撅起嘴唇吹了吹,薄红的唇凸出了一点点唇纹,他做这一切时旁若无人,幽暗的光线像是将他的脸蒙了一层雾做的薄纱。
掌柜的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咽了咽口水,那个从头到尾嗑瓜子的年轻人突然把瓜子往盘中狠狠一掷,一敲盘子站了起来,道:“孰是孰非,还不从实招来?”
掌柜的吓了一跳,然后发现他不是冲着自己,而是冲着榻上的年轻女子,心放回了肚里,道:“哎这才对嘛,快点审问这女子,把她从我这拉走,啧,占着屋子这么多天,房钱药钱,哪个都不付,当人都是开救济所的哦……”
他们两个是因有人突然要求见翟氏案的主事,而被带到这里来的,掌柜声称有个当天直接见过全部过程的证人,正在他处养伤,但两人到场一看,那证人是名年轻女子,身上多处烧伤,所幸不甚严重,只是她所住的这处客栈房间,未免太过寒酸,这客栈自外部看华丽大气,怎么也无法想到,内里还有如此阴暗的屋子,屋内容下三个人已显拥挤,仅置了一张床榻和矮桌,更重要的是,屋内弥漫着一股烧伤伤口溃烂的味道,满是潮湿,榻上的躺的女子,也十分瘦弱。
掌柜称,数日前这女子在他客栈门口,半昏迷半清醒状态,求自己救她一命,他看这女子一身是伤,实在可怜,便收留了下来。
后面的他没说,但无非是些一时的好心,最终抵不过流水花销的心疼,过了数日,掌柜便自己做主去找了官府的人。
萧峥心头暗叹一声,但也觉得无甚可责怪,陌路相逢已是仁至义尽,本不应该要求为素不相识的人倾尽其力。
他道:“阁下先行出去吧,我们要问这姑娘一些话。”
掌柜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似乎都比看其他地方要亮一些,忙不迭点了点头,走出三步又回了次头,最后带上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