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单这一觉睡得实在是久了些,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居然在这里看到了司昂。
“喝了。”
淳于单审视着司昂的神情,想要看出些什么,只是那张普普通通的脸上什么情绪也没有,只有语气中的淡漠。
“你怎么来了,我大哥怎样了?”没有接司昂提过来的碗,淳于单问起了淳于逸的情况。
“死不了,你先把你自己的伤养好再说。”
接过碗,看着碗里面浅蓝色的液体,淳于单的脸开始纠结起来,这颜色也太诡异了。
瞥了眼淳于单那种悲壮浴死的表情,司昂的眼瞳向上翻了翻,“你都敢接那老毒物的五毒陨蜜膏,怎么,还怕我下毒不成。”
“老毒物?你说的是于老?五毒陨蜜膏又是什么?”
“哼,于老,你倒是叫得很亲切。要不是我今天赶了过来,你恐怕已经死了。”
淳于单身体颤了两颤,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比起那个老者,还是司昂更值得信任。
果然,味道好奇怪,一口药汁入喉,淳于单差点没忍住吐出来,只是接收到司昂漠然的眼神,她还是咽了下去,就是之前承受那样的痛苦都没有流泪,这会眼泪都出来了。
“你……”淳于单手指着司昂,却是来不及说话,肠胃已经翻江倒海,一个箭步,淳于单已经出了帷帐,辛亏军帐中还备有清水,就着水壶灌了好几大口,口中那种令人呕吐的怪味才淡了些。
“司昂,你个混蛋。”放下水壶,淳于单转身就向着司昂开火。
“二少爷哪里的话,那老毒物不知道你体内出了碧纲内力还有另外一股相抗的内力,如果不用我这碗药减了五毒陨蜜膏的毒性,再过个两天毒性入骨就是连我也束手无力,所以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什么不清不楚的人给的药都敢用。”
“我……”淳于单我了半天,虽然听他话中确实很有道理,但心里还是气不过,争辩还是要的,只是到底理亏,嗓门还是小了些,“就算是这样,你也不用用这么怪味的药来整我吧。”
“二少爷说笑了,司昂身为医者,只是治病救人,绝不会做整蛊病人的事情,刚才那碗药你要是吐了出来,我也不会重新熬制,我尽了医者的本分,至于病人愿不愿意接受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半晌都没有听到淳于单的回话,司昂抬起头瞟了一眼站在那一动不动的淳于单。
“虽然不赞同你说的,但还是要谢谢你。”走到司昂的身边走下,淳于单很是真切地说了一句。
司昂颇有些意外地对上淳于单的眼睛,“你就不怀疑我说的话?”
“为什么要怀疑。”
“刚刚从一个局中跳出来,你还敢这么轻易相信别人。”司昂转了视线,眼睛却没有焦点。
“大哥相信你,我自然也相信你,而且于老并不是有意想害我,只是医术不精而已,你不用这样敌视他的,等下次见到他一定向他讨要一些补偿才行,到时分你一份。”淳于单转了转眼睛,向司昂狡黠一笑。
司昂转过头,眼中含着笑意。
“不过,所谓医者父母心,既然你是神医,就更应该有这样的觉悟,比如刚才那种让人作呕的药就应该想办法避免,明白吗?如果是……”淳于单像个教书育人的先生一样站起身,背着手,一脸严肃。
司昂的视线随着他的动作而移动,却也并不准备继续听下去,“你不想知道你大哥的伤势吗?”
淳于单潇洒的园丁动作戛然而止,“什么意思?你刚才不是说没事吗?”
“我何时说过没事,刚才是怕你一时忍不住,血气上涌,毒气攻心,现在喝了药,看样子药效还不错。”
“废话怎么那么多呢,你快说我大哥到底怎么了?”淳于单逼近司昂,心一下子纠了起来。
“命是保住了。”看淳于单丝毫没有放松的样子,司昂阖了阖眼,“只是双腿筋脉尽断。”
“筋脉尽断,怎么会这样。”淳于单趔趄一下,被司昂拉住,淳于单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司昂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你不是神医吗。”
司昂将淳于单扶住,却不敢对视她闪亮的眼睛,“我也没有办法。除非这世上还有九瓣依兰花。”
“九瓣依兰花,是不是找到了就能帮大哥接续筋脉?”
“没有用的,依兰本就少见,且生长在极寒之地,五年才开一次花,即使开花也多是七瓣,九瓣的依兰花是万中才有一朵,近一百年以来以神医谷的人脉都没有听说过九瓣依兰花。根本无法找到的。”
“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看到淳于单失魂落魄的样子,司昂扭过头,“没有。”
淳于单由着司昂将自己扶到椅子上坐下,脑海中都是淳于逸的身影,看到自己哭的时候手足无措,看到自己有危险奋不顾身地扑过来,被自己整蛊是恨的牙痒痒却无可奈何,是他,让自己体会到了被兄长疼爱的感觉,但是,在他受到伤害的时候,自己又在哪里,这些日子,自己心安理得地接受他们的爱,又何曾为他们做过什么。
“你也不用这样,他那样的伤势,要不是下手的人想要给他留一口气,而且刚好我在淳王府,他连性命都保不住。”
“是啊,他们真是好大的恩惠。”
森森的寒意自淳于单的牙缝渗出,司昂看了过去,淳于单的脸上笑意涟涟。眼中却冰寒透骨。
“司昂既然是神医,时常行医救世,不知道认识的江湖人中有没有武功在大哥以上的青年人,而且恰好使用毛笔形状武器的。”
即使司昂在淳于单学习马术这件事上见识了她心性的坚韧,此时也不免对淳于单如此快镇定心神感到惊讶,不过他的脸上一向是没有表情的,此时也不例外。
“自从穹华国的延迁野被御笔钦点为铁笔探花之后,江湖上以毛笔为武器的并不在少数,淳王府世子的武功在年轻一辈中已经算是翘楚,比他武功还高的,而且使用毛笔……”
“怎样?”
“我所知的只有两个,一个是穹华国的当朝驸马,延迁野的儿子延枫,另一个是幽冥殿的玉面判官。”
“幽冥殿?这个玉面判官没有名字吗?”淳于单并不是将延枫排除,而是延枫这个人名气太大,以他的身份参与这样的截杀,那背后策划的人就相对清晰很多,但这个幽冥殿,他却是第一次听说。
“幽冥殿本来只是一个不入流的江湖小势力,近十年突然崛起,成为了江湖十大势力之一,里面的人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名字。”
淳于单瞅了瞅司昂,“你这话不是自相矛盾吗,既然有玉面判官之称,自然是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才是。”
“玉面判官每次出现都是带着一个温和的白色面具,只是因为此人身姿飘逸,临风翩翩,而且武艺高强,又没有人知道他姓甚名谁,所以一传十,十传百,便有了这个称呼。”
“说不定面具下就是个丑八怪呢。”淳于单翻了个白眼,已经对这个玉面判官有了恶意。“那这个幽冥殿的总部在哪?”
“穹华国和温岚国交界的阍山”司昂的回答很快,显然都是他熟知的地方。
“阍山,温岚国,穹华国,玉面判官,延枫。”淳于单右手食指无意识地在自己的大腿上一下一下地点着,司昂瞟了一眼,也没有打扰他的思考,手上不知从哪里摸了一本书出来。
淳于单的思考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司昂从书本上挪了一下视线就看到她跑了出去。
“二少爷。”两个守着帐篷的士兵对着淳于单行礼。
“刘将军去哪里了?”
“刘将军这个时辰应该是在练兵场。”其中一个士兵回答着。
淳于单有些为难,烈焰军的常驻军营她也是第一次来,这练兵场要怎么走。
另外一个士兵似乎看出了淳于单的为难,接着道:“二少爷如果急着找刘将军,属下这就带二少爷过去?”
淳于单点了点头,扯了扯唇角:“好,有劳了。”
“你叫什么名字?”走在路上反正也没什么事,淳于单和前面领路的小兵聊了起来。
“回二少爷,属下叫廖浩,家里有一个母亲和一个妹妹,都住在王都城内。”廖浩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只是今年才刚入烈焰军营的新兵,虽然烈焰军中近几年越来越少招收新兵,而且招兵的条列也越来越严格,但他从小就想要成为一个像淳王爷那样保家卫国的大英雄,今天能够和淳王府的二少爷对话,心里很是激动。
“你是家中独子?”淳于单记得烈焰军是有家中独子不招的条例。
“是,但我没有违背烈焰军招兵条例,烈焰军中还有一条隐形的条例就是百夫长以上军职人员的后裔只要身体条件符合都可以入烈焰军的。”廖浩一看淳于单的表情便猜出了淳于单的想法,连忙解释。
淳于单歉意地笑了笑,心中明了,明了的同时也有些担忧,这条隐形的招兵条件显然是有培养附属军队的嫌疑,淳王府现在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处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