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也不知过了多久,万里晴又累又饿,生无可恋的倒在地上,她的胃已经酸痛到麻木了,嘴唇干渴爆裂,皮肤中的水分被急速的蒸发,仿佛连血液都要凝滞了。
万里晴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狼狈过了,前尘往事似过眼云烟般涌现在眼前,她想到了自己的前世,曾经的孤儿在无故失踪或死去之后,是否会有人记得她,为她感到可惜呢?
而自己在玄武大陆所经历的一切,所认识的人,是否会在这个世上留下半点痕迹?还是……她就像从来没有来到过这世界一样,就算死了,也没有想起,更不会有人感到悲伤。
修仙啊……一个曾经多么美好的梦想,难道她得就此止步了吗?
就算心里再不甘,都别无他法了吧。
虽然已经认命了,可心里为什么还是这么悲伤呢?她……真的不想让自己的努力付诸东流啊……
“我……还没有完呢……”
万里晴紧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的眼泪留下,她在心底一遍又一遍的呼号,挣扎着站起身,虽然只是站直身体这个动作就已经花费了她半天的时间,可好歹还是踉跄着站了起来,哪怕身体虚软无力,就算脚步再轻浮,前途再渺茫,都无法阻挡她前进的决心。
“再走一步……”
万里晴低垂着头,眼睛肿胀的看着旋转的地面,一双充血的双腿每踏出一步就得牵动她全身的力气,仿佛她行走的不是沙漠,而是刀山火海。并且,这片刀山火海实在大得可怕,她甚至不敢抬头望向前方,因为那无尽的沙漠代表了无边的绝望。她只能看着脚下这一方窄窄的土地,拼尽全力的挪动身体。
所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老了的良马虽然伏卧在马房里,仍然想奔腾千里;有志之士,年纪虽老而仍有雄心壮志。想她万里晴不管是潜力还是实力上,都并不比别人差,如今深陷险地,自当以先辈为鉴,从别人的励志经历中激励自我。
一个人不管处在何等艰辛的处境,一旦失去了人生的希望,那他离灭亡已经不远了。身体上的磨砺尚且能够忍受,精神上已经失去信仰,将无处安身。
或许是因为她实在是太饿了,走着走着,原本那胃部灼烧的恶心感竟然在悄无声息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她的身体已经不再渴望进食,对食物和水源的需求已经不再是个问题了。
说来奇怪,她已经好久好久不曾进食了,虽然之前饿的两眼发黑,却始终没有死去,或许是因为金丹真人的身体素质已经脱离了一般的修士的差劲,或许是这个地方太过怪异,时间在流速上并不一致。
然而,这样想来也是不合理的,毕竟就算时间流速再怎么诡异,但她的身体机能却是真真切切在发生着变化,难不成这又是一个幻境?倘若这真的是一个更高明的幻境,而万里晴却看不出任何破绽,并且这个世界还真实得让人无从下手,这未免太过逆天了,在她的见闻中还未听说过有哪一个阵法能有这般厉害。
莫非,这是一个上古遗留下来的空间?
在上古那个恢宏的修仙世界中,大能修士比比皆是,其中能人异士肯定多不胜数,像这等没有发育完全,只有空间却没有时间和生命的世界,也并非什么稀罕之物。其中最普遍的莫过于储物袋了,储物袋不过是一方小小的布袋,却能容纳万物;而随身药田则是具备时间的流速,让灵植和灵兽都能在其中生活。
更高级的当属随身空间了,像这等随身空间不止有足够的地方,并且还往往具备充足的灵气,有的甚至还能孕育灵池,不管是种植灵药还是圈养妖兽,都异常方便。
更重要的是,随身空间还能为主人提供完美的避难场所,要知道在这个残酷的修仙世界中,危机无处不在,即使你的修为再高,法力再深厚,也总有比你惹不起的人,在与人斗法过程中,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因此,如果你有一个逆天的空间能够提供避难场所,让你打不赢却能安然无恙的逃跑,这相当于拥有了绝对的保命手段。只不过,这等宝物实在太过逆天,哪怕再淡泊无为的修士都无法抗衡它的魅力,因此,在修仙世界中,每当有这等随身空间出世时,总免不了一番龙争虎斗,甚至还会引来多方势力的觊觎。
想到这里,万里晴也估摸着这个考虑并非毫无可能的,毕竟九重仙墓是上古修仙世界中一个主流的试炼场所,要是哪个大能为了考验弟子而把一个空间放入九重仙墓中,也不是不可能的。
不过看现在这个样子,这个空间应该是比不上随身空间的,毕竟这里没有灵气也没有生物,计算能够收服这个诡异的空间,想必也只能用作避难或者外出居住之用。不过,有总好过于无嘛。
万里晴的思绪早已飘散了远方,她似乎已经忘了自己的处境是何等的艰辛,说不定下一秒就此陨落也是有可能的,竟然还在妄想要把这个空间收为己用,未免太过天真了。
“我竟然还在想着这些有的没有,实在是可笑之极啊,毕竟……我连生命都无法保障了啊……”
过了一会,万里晴在一个踉跄中摔倒在地,身体已经痛到麻木了,她涣散的意识也在一瞬间回笼了。
想到自己方才的所思所想,她也感到好笑万分,一个连生命都无法保证,可怜兮兮的被困在此地,连命运都是一片黑暗的,却还在抱着那些渺无边际的奢望,也不知该说她是天真呢还是愚蠢。
万里晴再次挣扎着爬起身,继续摇摇晃晃的往前走,她的方向感已经出现了问题,长期低头走路让她有一股晕车的眩晕感,甚至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只知道要不停的往前走,或许方向对于此时的她来说是毫无意义的吧,毕竟四面八方都是一望无际的沙漠,那个方向是出路她根本无从考证。
就这样,万里晴似乎终于是死心了,又或许是安于天命了,她的思绪一片空白,在寂寞的无边摧残下,整个人变得死一般的沉寂,她整个身体,甚至连灵魂都融入于这一片沙漠中。
在这一方世界中,仿佛她不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了一体。她在行走,好似走了很久很远,又似乎从来没有挪动丝毫。
夜空中,血红的月亮仍旧高高挂在相同的位置,犹如被一只无形的手牢牢固定了它的身形。
鲜红如血的月亮冷冰冰俯视整片沙漠,不带一点儿温度的照射在万里晴的身躯上,这个外来的生物并没有引起它丝毫的怜惜和感慨,冷漠的让人心惊。
时间的流速在这里仿佛是无稽之谈,万里晴在强大意志力的支撑下,不停的往前挪动,她的速度非常慢,一只刚出生的蜗牛或许都比她要快,不过就算再苦再累,万里晴从来都没有失去过希望,也没有停止过脚步。她的脚印缓慢而厚重的在沙漠中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的印记,每一个印记都代表了她无尽的渴求和奋进。
一年过去了……
一百年过去了……
一万年也过去了……
万里晴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一个修士,忘记了自己的曾经和过往,或许也称不上是遗忘,只是她曾经的种种全都化为一粒尘埃,永远埋藏在了她的灵魂深处。
在上万年的坚持中,她甚至也遗忘了自己行走的原因和目的,只是心中一直有一个声音在让她坚持,让她再走一步,哪怕只有一步。
一个修士哪怕再独立和强势,他毕竟还是一个人,人类是群居动物,想必没有几个人不害怕被遗忘被孤立。就像一些对待犯人的刑罚中,殴打一顿尚且不能让他铭记,倘若把他关在一个密闭的空间中,不出十天,再凶狠的犯人都会哀嚎求饶。
毕竟寂寞是一个人最大的潜在杀手,它就像一把利刃隐藏在黑暗中,在无形的切割你的灵魂和意志,只有当你身处绝望的寂寞之中,才能体会到个中的可怕之处。身体所受的上尚且能够愈合,灵魂一旦破损将如何痊愈?一个连灵魂都缺陷的人,还能算是个完整的人吗?
倘若此时有外人在场,当他看到万里晴呆滞的双眼,僵硬的身躯时,恐怕也不会认为她的灵魂是完好无损的状态吧。一个正常人在一个孤独的环境中,坚持了这么多年,就为了那么一个虚无缥缈的念想,不得不说,她在坚韧一途上的造诣已经登峰造极了。
“唉……”
有许多年过去了,这片沙漠一如既往的宁静孤寂,唯有一道纤细的身影仍旧在缓缓的前行,直到某天,一道叹气声打破了孤独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