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季泽戴着耳机侧躺在沙发上,任凭手机不时震动,脚下一堆杂乱无章的稿纸,上边涂涂改改,尽是让人眼花缭乱的音符。
一夜没睡。萧季泽现在是靠着个东西都能眯眼睡过去的状态,尽管,他很不想睡。
连续三天高强度的工作,外卖盒子在餐桌上垒成一堆,实在受不了脏就叫清洁阿姨把垃圾处理,顺便打扫厨房与客厅。
在这三天里,鲜少人能够联系上萧季泽,就算是欧内斯特的短信,他也只在闲下来的时间匆匆回复几个字,例如,冲杯咖啡的时候,吃个三明治的时候。
他错过了很多消息,当然,在他看来并没有很重要。只要这些不重要的消息没有影响到他的睡眠就好。
然而有些人总是那么没有眼色,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大有你不接,我就打到没电的意思,到最后,还真的没电了。
电话那边的人愤愤不平:我靠,不接电话就算了,关机算几个意思!
萧季泽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窗外太阳高挂,一觉睡了二十多个小时,他试着转头望向窗外,发现自己光荣地落枕了。
他一边捏着酸疼的脖子,一边四处翻找充电器给手机充电,刚一开机,无数条信息与通话记录推送了出来。
有莫名其妙的号码,也有颇为熟悉的备注,萧季泽动动手指,选择给欧内斯特回复过去,看上去,每日跟欧内斯特聊天已经成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欧内斯特:下星期到纽约,一起吃个饭?
欧内斯特:我送你的礼物好看吗?
欧内斯特:嗯?
萧季泽赶紧把他临走前送的手表拿出来,找好角度拍了个照片传过去,并礼貌回复道:很好看,谢谢你。
实际上这才是他第二次看见这只手表,送礼的欧内斯特不知道的是,他从来就不喜欢在手上戴挂东西,洗澡的时候拆下来,起床的时候再戴上,不觉得非常麻烦吗?
萧季泽将外卖加热好,一边吃,一边随手拿出那只银白色的手表,这倒没什么,透着银色光泽的手表看上去就非常低调奢华,倒是随着手表一齐被拿出来的小卡片吸引了他的目光。
端详了好一会儿,他突然一顿,三明治碎屑被抖落在地上。
嗯……欧内斯特应该没发现,他送的手表到底有什么意义。
萧季泽隐隐有些头疼。
浴室里雾气氤氲,泛着淡淡的香甜味道,这是莫莉太太精心为他准备的洗浴用品。萧季泽半躺在浴缸里,闭着眼睛揉了揉作疼的额头,舒适的水温缓解这几天的疲劳。
一旁的手机嗡嗡地震了几下,萧季泽擦干手接了起来,“hello,这里是shaw”
“喂?小明!你终于接我电话了!”
萧季泽看了眼屏幕,一串陌生的号码,然后毫不犹豫地挂断。
对方很有耐心地再打了几个电话,显然没有就此罢休,终于在第五个电话的时候,萧季泽还是接了。
“什么事?”听起来萧季泽也很有耐心。
“小明你家在哪啊,我现在在纽约身无分文,求你收留我!”
“你怎么了?”萧季泽皱眉。
对方似有怨言道:“我昨天刚到,打你电话你怎么都不接,我的钱包又被偷了,手机也没电了,这会还是别人的电话呢!”
一个世界级大麻烦抛了过来,萧季泽叹了口气,“那你在哪,我现在去找你。”
对方顿了顿,跟旁边的人说了几句话,又道:“哈哈哈不用了,有冤大头送我过去,你把地址给我就成。”
萧季泽扔过去一串地址,也不管他看不看得懂,手机一甩,走进卧室穿衣服。
——
几个小时后,在七百多平方千米的纽约找了又找的某人终于敲响了萧季泽家门。
萧季泽慢吞吞地走到门口,打开门的瞬间突然被人熊抱住,“你——”
而后一只手扯过那人的衣领,将之往后一拉,手的主人极为强势地按住那人肩膀,扔下大包小包的行李,对萧季泽道:“你好,再见。”
那人甩开他的手,瞪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然后拉过萧季泽的手进了门,“赶紧让我看看你住啥样的屋子。”
“慕容再——你给我去洗手!”萧季泽故意拖——长音,表示很不满。
慕容再看了看自己的手,“很干净啊。”
萧季泽像押犯人一样逮着他到了洗手池,盯着他洗手,“你来干嘛?”
“嗯?找你玩啊。”慕容再对他眨眼睛。
萧季泽扯了下嘴角,学着他眨眼,“我很忙。”
慕容再伸出湿漉漉的手想给他按摩肩膀,试图用体力劳动换取同意,“你别这样,我可是千里迢迢过来找你的。”
萧季泽毫不留情甩开他的手,道:“如果你想继续留在这,最好不要弄脏我家。”
慕容再不理他,快速走到客厅,肆无忌惮地跳到沙发上,抱着一个枕头掐,“又不用你打扫,装得那么洁癖干嘛。”
萧季泽捧着咖啡在一旁坐下,“200美元清洁费,友情价。”
慕容再大手一挥,扔给他一张卡,“拿去刷,放心刷,小爷我有的是钱。”
“只收现金。”
“我不管。”慕容再扔开抱枕,站起身左看右看,索性在他屋子转一圈。
而萧季泽,看在从小到大二十年的交情上,决定放下刚撸起的袖子,淡定玩手机。
晚饭时间,慕容再一再坚持要去逛街,扬言买下整个曼哈顿购物中心,对此萧季泽嗤鼻一笑。
“话不是这么说。”慕容再切割牛排,“我接了几个广告,又演了几部很火的电视剧,现在我可是国内炙手可热的小鲜肉!钱大把大把地赚!你不用替我担心!”
萧季泽:“哦。”
那又怎样?
慕容再还在高谈阔论,丝毫没有谦虚的成分,“前一段时间我接了个电影,导演主动找上了我,说我是他心目中男主角首选,非我不可,你看我多抢手啊。”
萧季泽:“哦。”
你厉害了。
“本来说下个月进组的,可是到现在连片尾曲都没找好,估计要推迟一段时间了。所以说我从来就不喜欢拍周播剧,可是那个剧本实在很不错……”慕容再有些苦恼,却依旧不停在吃。
“然后呢。”萧季泽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慕容再放下刀叉,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萧季泽,酝酿了一下,“那什么小明啊,能不能请你写片尾曲?”
“所以你大老远跑来纽约就是想请我写歌吗?”萧季泽叹了口气,“可是我现在手里还有一个比较急的工作,没空给你写歌。”
慕容再给他倒酒,“没事没事,我这边不急,你可以把你手头的工作做完再考虑一下。”
萧季泽拧眉看他,问道:“你刚不是说你很急吗?”
突然被咽了一下,慕容再揉脸,尴尬道,“我这不是想动之以情嘛,说急其实不算很急,就算是确定作曲人也需要一定程序,而且我们这个剧先拍1\\3,再同时播,你再考虑考虑?”
见他没有说话,慕容再继续道:“你如果以后想回国发展,这是一次好机会。当然,我知道在国内也很有多人喜欢你,趁此巩固一下人气也很不错对吧?”
“我知道你不像我这么势利,可这是个双赢的机会,对你对我而言都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况且,这部剧你会喜欢的!”慕容再很肯定,按照对他这么多年的了解,他一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其实我前段时间就像导演和制作举荐了你,他们听了你以前的作品都很喜欢,可能,嗯……过段时间他们就会联系你。”
萧季泽想了想,道:“你先把剧本跟策划给我吧。”
慕容再笑得咧嘴,感慨万千,“你真是世界上最好的小明!”
萧季泽:“你好假。”
最后,萧季泽还是被青梅竹马拉去了曼哈顿购物中心,他没有什么想买的,却被拉着从商场的这头,带到了商场的那头,每间店都留下了他们两人的足迹,还有慕容再的刷卡痕迹。
“我不会帮你提袋子的。”萧季泽坐在沙发上,冷眼旁观,“你不是钱包被偷了吗,哪来的卡?”
一旁有人给他推了个车过来,慕容再心安理得地将大包小包放入小推车里,“我家金|主的,所以你不用担心,刷爆都无所谓。”
脑海里突然想起那个送慕容再过来的男人,恍然大悟。
你哪里看出我担心了?萧季泽:“呵呵。”
见他不再说话,慕容再推着车走到他旁边,好奇,“你怎么不继续问了?”
萧季泽站起身,跟着走到下一个商店,“你自己掂量着,我可不会管你。”
慕容再嘿嘿嘿笑了几声,想一股脑把话倒了出来,“你放心,什么事都没有,我快活着呢,又舒服又有钱赚。”
“我一点也不想知道。”萧季泽故意去挑面前的衣服,才发现,那是几件女士内衣,售货员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不可言的微妙。
慕容再赞叹道:“原来你喜欢这种!”
“给我母亲挑的。”萧季泽正经道,“她喜欢这种。”
“哦。”慕容再点点头,被他一个冷眼扫过,识趣转移话题,“莫莉太太还好吗?之前我太忙了没去婚礼很是难过,说起来,你有帮我把礼物转交吗?”
“当然——”萧季泽笑了笑,然后道,“没有。”
慕容再瞪他,“你这么做上帝会鄙视你的。”
萧季泽耸肩,“大家都是中国人,又不信教,你这个举例毫无信服力。”
慕容再大手一挥,随便指了几件叫来店员,“给我把这些包起来。”
萧季泽挑眉,“你买内衣干嘛?”
慕容再嫣然一笑,“送你的,宝贝儿~”
商店里瞬间安静下来,一旁的售货员假装自己没听见。
萧季泽:“……滚。”
——
“这是什么?”慕容再洗了个长时间的澡,正拿着毛巾擦头发,另一只手好奇地拿起被遗忘在桌面的手表。
萧季泽刚整理完谱稿,他从房间里走出来,好似漫不经心,“手表。”
“我当然知道是手表,我是问谁送的?”慕容再饶有兴趣地看着那只手表,“看上去就很贵,更不用说……”
“朋友送的。”萧季泽赶紧打断他的话,“这只是一个误会。”
“噢,误会……”慕容再点头,可看起来更怀疑了,“所以一个朋友,送了你一只情人系列的表?其心不轨啊……”
“说了这只是个误会。”萧季泽走到厨房,拿起咖啡杯转身就走。
“让我猜猜,”慕容再翻来覆去看盒子,“你这个朋友,不会是之前沸沸扬扬的‘新朋友’欧内斯特·德·亚里恩吧?”
萧季泽停下脚步,坦然道:“是他,怎么样?”
慕容再跑了过去,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嬉皮笑脸,“能告诉我吗?你们之间的……”
“我,们,什,么,都,没,有。”至少暂时没有。
“别这样嘛,作为交换,我可以告诉你我的事情。”慕容再拉了拉浴袍,揽着他的手臂死也不肯松。
“我不想知道。”萧季泽看了眼他,以及睡袍领口处的吻|痕,“有没有人说过,你这件睡袍很丑?”
“这可是我代言的睡袍,我只知道,拍摄那天每个人都在感叹我身材好,穿得美。”慕容再甩了甩宽大的袖子,“双层重磅丝绸,我也可以很温柔。”
“看来我是第一个。”萧季泽甩开他,走到房间门口,“真的丑。”
然后趁他迈步前,赶紧关上门。
慕容再:“……”
他敲门,喊道:“喂!你还没跟我说你跟他的事情呢!”
——
萧季泽上了道锁,接着给欧内斯特打了个电话。
“发生了什么吗?怎么那么吵?”欧内斯特刚回到酒店,把外套扔在沙发上。
“一个可能常年酒精入脑的人在敲我的门罢了。”萧季泽装作很苦恼的样子,“很烦。”
欧内斯特活动了下手腕,配合道:“需要我上门吗?”
萧季泽笑了笑,“或许你需要带上封口胶。”
“再带个电锯怎么样?”欧内斯特说道,听起来,像是在翻箱倒柜,“嗯……抱歉没有找到。”
萧季泽笑得宽慰,“没关系,我这边有,什么都有,任你发挥。”
他说得很正经,让欧内斯特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么晚了,快睡觉去吧。”
萧季泽一愣,看了看表,“这么说来,你那边五点多了,一晚没睡?”
欧内斯特自顾自倒了杯酒,晃了两下,“下午到的加拿大,时间跟你是一样的。”
门外,慕容再还在孜孜不倦挠门。
其实说挠都是假的,只是房间里面传出来的说话声让他非常好奇,慕容再就差没把整个身体挤进去了。
耳朵贴着门,只能隐隐约约听见什么“不忙吗”、“注意身体”、“回头请你吃饭”、“辛苦了”之类的话。
慕容再又是好奇又是愤怒,这么多年了,小明从没对他这么温柔过!这人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