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love you like a sad song》 19.威尔帝

    虽然入江正一对彩虹之子不感兴趣，甚至现在也没办法将彩虹之子全员的名字完整叫出来，但有一个人，却是例外。

    ——那个人，就是威尔帝。

    作为地下世界科技领域的最强者，甚至名号在地上世界也如雷贯耳，威尔帝绝对担得起“神话”二字。他以一己之力创造了能维持整个地下世界机械运作的循环电力系统；发明的人造太阳结束了地下居民长久来只能在黑暗中执蜡的困窘；研制升级的匣兵器三代震惊了整个世界，不仅稳固了彩虹之子的统治，也使野心勃勃的密鲁菲奥雷始终不敢轻举妄动。如此传奇的科技天才，入江正一一直心存钦佩和敬仰，若放在从前，突然接到“面见威尔帝大人”的通知，入江正一必然是惊喜万分，但现在，手上戴着锁铐背后被人用枪顶着一路押送至目的地，就算再怎么宽慰自己，内心也绝对灿烂不起来。

    于是，入江正一就摆着一张怨气脸，同时忍受着自己一阵强过一阵的胃疼，在警卫的押送下通过重重关卡，终于走到了39层的最深处。那里矗立着一扇冰冷的银色大门，上面光滑没有任何纹饰，至极的简朴反而凸显出一种冷冽的肃穆，倒很符合一个一心扑在研究上的科学家的风格。

    “进去吧。”警卫突然很好脾气地给入江正一松了绑，然后按动墙壁上一个按钮，银色大门右下方缓缓开启了一道一人高的小门。

    “就我一个人？就这么进去？”入江正一甩了甩摆脱束缚的手，傻傻地问。

    两个警卫像看傻瓜一样瞪着他，其中一个似笑非笑道。

    “你是在蔑视威尔帝大人的私人警戒系统吗？”

    入江正一这才想起来，整个光明塔的警戒防御系统都是威尔帝一手设计的，现在自己被押到了威尔帝工作间的大门外，没准暗中已经有无数枪炮口在对准自己了，谁要是想在这里犯事儿，那才叫想不开。

    不敢再磨蹭，入江正一立刻战战兢兢地从小门进去。里面的空间比他想象中还要大——高得几乎看不见顶的天花板，长得几乎望不到头的走廊，以及满地堆得乱七八糟的杂物。入江正一随意瞥一眼，就发现了不少市面上极其罕见的机械配件，更别提数不清的贵重材料，让他真是不眼红都难。

    “好厉害……”入江正一赞叹着，一直走了好久，才发现了这个工作间的主人——在最里面的一个角落，同时也是杂物堆得最密集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工作台，一个顶着毛躁绿发、胡子拉碴戴着眼镜的男人正伏在工作台上磨刻着什么。入江正一在一旁站得脚都酸了，对方却始终没有抬头。实在忍不住，入江正一小声唤道。

    “威尔帝大人……？”

    结果立刻遭到了严厉的呵斥。

    “别吵！”

    入江正一顿时不敢动了，只恨不能连呼吸声都屏蔽掉。在经历了漫长的等待后，绿发男人终于揉了揉他的太阳穴，直起身体，满意地呼出一口气。

    “唔，总算调好了……真是的，之前做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他边说边扶了扶眼镜，然后鄙视地瞪了入江正一一眼，“那么好的一个设计图，都被你给糟蹋了。”

    入江正一这才看清威尔帝之前一直在埋首做的是什么东西——那是一张薄如蝉翼的透明面具，看上去似乎是塑料材质，但实际镌刻着复杂的电子纹路，是属于非常高端的一种技术产品，不过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那是他原本要做了送给编号27027的礼物！

    他们果然搜查了我的店铺。入江正一有些无力地想着。

    威尔帝完全不觉得擅自拿了别人的东西还在把它改得面目全非有什么问题，他捏着那张薄如塑料纸的面具晃了晃。

    “这东西，”他说，“是你打算做给那孩子用的吧？”

    红发青年怔了怔，他是真的没反应过来：“什么？谁？”

    威尔帝立刻露出“你没必要跟我装傻”的傲慢表情，嗤笑一声。

    “当然是编号27027啊。”

    “嗯，是的……诶诶？”入江正一顿时瞪圆了眼睛，惊愕得连敬语都忘了，“你、你知道他？？”

    “怎么，六道骸没告诉你？”这下倒轮到威尔帝吃惊了，“这么说，他是还没来得及和你说什么，就被复仇者抓走了？哼，活该。”

    入江正一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六道骸时，对方望向他的欲言又止的表情——原来他的确是想告诉自己点什么吗？而且是关于编号27027的？

    “六道骸为什么要找我？”入江正一问。

    “为了这个。”威尔帝敲了敲工作台的一角，入江正一偏头一看，胃里顿时又一阵翻腾——好吧，除了那张面具，他们居然连店里的保险箱都给撬开了，父亲留给自己的那几本笔记此时就躺在威尔帝的工作台上呢。

    “六道骸对你父亲一直抱有盲目的信心，总觉得如果能找到那几本汇聚了你父亲毕生心血的笔记，他就能破解掉编号27027的sa系统。”言及此，威尔帝表情突然阴沉起来，甚至还愤怒地捶了一下工作台。

    “结果那家伙居然带着编号27027跑了！而且还把复仇者给引到了地下世界！要是让我再见到那个混蛋，我非拆了他的系统不可！”

    这种咬牙切齿的语气入江正一并不觉得陌生，因为每当狱寺隼人提起六道骸时也总是这样愤怒。如此想来，或许六道骸是个很容易就被人记恨的人？

    入江正一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开口。

    “听上去……威尔帝大人您和六道骸很熟？”

    “一般吧。”威尔帝摸了摸自己满是胡茬的下巴，重新恢复了傲慢的腔调，“我们只是研究者和被研究者的关系罢了。”

    “研究者和被研究者？”

    “六道骸是世界上第一个人机混合体的成功案例，而且是继编号10000后，你父亲最杰出的作品，很有研究价值不是吗？”

    入江正一盯着威尔帝，表情僵硬。

    “您似乎也很了解我的父亲。”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呵呵，我好像听出了怨恨？”威尔帝饶有兴趣地用手撑住下巴，打量着入江正一，“我和你父亲可是老对手了，怎么，你还在记恨被他丢到地下世界的事？”

    入江正一觉得自己的声音在那刹尖锐得陌生：“你知道这件事？？？”

    “废话。”威尔帝似乎很满意入江正一脸色苍白气息不稳的样子，表情更加得意了，“否则，你以为当初是谁放你进来的？八年前这里可是戒严区。”

    说白了就是同伙嘛！一个把儿子不负责地踹过来，一个很可恶地直接把门打开，还一副“快来感激我啊”的臭屁样子！入江正一觉得自己没有立刻冲过去揪着威尔帝的领子大喊“你们两个老混蛋！”已经算客气了。

    ……好吧，其实最大的原因是他不敢在威尔帝的地盘上闹事。

    闭了闭眼，入江正一深吸一口气，尽量心平气和地再度开口。

    “我父亲为什么要把我丢到这里？”

    “鬼知道。”威尔帝耸耸肩，“我每天都有数不清的实验要做，能开个后门放你进来已经很不错了，哪有什么功夫打听来龙去脉？”

    “……”

    入江正一稳定了一下情绪，又问。

    “那这次为什么突然要抓我过来？”

    “哦，这个啊……”威尔帝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语速微微加快，“因为在看爆炸案的汇报记录时，发现了你的名字，然后突然想起来，貌似你父亲有让我好好照顾你来着。”

    “……”

    什么叫做突然想起来？？敢情这八年我在贫民窟里潦倒求生其实就是个笑话了？！

    可能是入江正一瞪过来的样子实在太可怕，威尔帝终于露出一丝尴尬的神情。他咳嗽一声，笨拙地想让自己表示出一丝长辈看待晚辈的慈爱。

    “我承认，是我疏忽了，但这不是一想起来，就立刻弥补了么？”

    立刻个毛线啊！都过去八年了才想起来是什么概念？你反射弧还能更长一点吗！再说了，满大街地通缉人是算毛弥补啊？！这根本是恐吓威胁好么！！

    入江正一扶额，胃好疼……不对，好像头也开始疼了……靠，真不想承认自己居然还曾钦佩憧憬过这个所谓的科技界传奇人物！

    “我不需要什么弥补。”入江正一硬邦邦地开口，“我要回去，回13区我的家。”

    威尔帝立刻做了个请的姿势：“我尊重你的决定。”却在入江正一气呼呼地转身打算离开时，又轻描淡写地补充了几句。

    “露切大人下达了全面戒严的指令，尤其对出入13区的人，都会严加盘查。哦对，风对之前的爆炸案还一直耿耿于怀，我可不保证你回去的时候，会不会有人突然把你抓去小黑屋严刑拷问什么的。”

    看到入江正一目瞪口呆地瞪着自己，威尔帝露出长辈式亲切笑容：“怎么了？还需要我亲自为你送行吗？”

    “这么说，”入江正一发誓自己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只能待在这里了？”

    威尔帝眯了眯眼，很好地掩饰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

    “在露切大人解除警戒指令前，是的。不过你在光明塔的活动范围也只限39层，如果去了其他的楼层，我可就保不了你了。”

    入江正一皱起眉——这听上去很像软禁，不过似乎也是一种保护手段……他到底该不该相信这个看上去很不靠谱且隐约让他觉得有点危险的家伙？

    “只是在这里待个十多天，没那么难熬的。”见入江正一迟迟没有做决定，威尔帝摸摸下巴，又轻飘飘地加了一重砝码。

    “而且……如果你真的在意你父亲为什么把你扔在这里，也不是没有线索可循。”

    入江正一怔住了。

    “你是八年前被丢过来的，那一年的地上世界，发生过很多大事。” 威尔帝板着手指，一件件数着，“彭格列九代目病逝；十代继承人沢田纲吉仓促上位；关于六位守护者人选的问题彭格列还差点闹出内讧；编号10000也是在那时被销毁的；此外……”威尔帝微微一顿，“虽然六道骸是人机混合型nr这件事情保密得很严，但我推测，他完成身体改造的时间，也是在那一年。或许你觉得这些事情毫无关联，但以一个科学家的敏锐直觉来说，我觉得这里面大有问题。”说着威尔帝按了一下工作台右侧的按钮，一扇小门在房间右侧缓缓开启，露出里面一条长长的银色走廊。

    “那是通往这一层资料室的路，里面有很多关于地上世界的情报资料，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我就给你进入资料室的特权。”威尔帝双手交叉，似笑非笑地看着对面的红发青年，“如何？是去是留，你现在的决定是？”

    入江正一看了看通向资料室的门，低头思索片刻，下了决心。

    “……我留下。”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自己转身时，那个坐在工作台前的男人，嘴角噙起了一抹可疑的笑意。

    ***

    人造太阳的光芒朦胧地亮起于天际，预示着地下世界又迎来了一个清晨。人迹寥落冷冷清清的13区街道上，除了几个巡视的警卫，再看不到一个行人。

    当一个脚步声突然响起于街头，立刻就引起了所有人的警觉。几个警卫整齐划一地回头，看到的却只是一个容貌甜美但表情呆滞的少女。她呆呆地看着对面几人充满戒备和敌意的目光，僵硬地弯身鞠躬。

    “编号96096，乐意为您效劳。”

    是个机器人？

    “似乎是家用型号的。”其中一个比较懂行的警卫仔细看了两眼，下了结论，“嗯，是地上世界淘汰下来的kg机型，最普通的那种。”

    这种战斗值为零的机器人威胁性也是零，为首的警卫长便挥了挥手，不耐烦道：“走吧走吧，回你主人那儿去，没事儿别乱跑。”

    “是。”

    编号96096颔首。因为她的头低得很低，所以没有人发现，有一瞬她木然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痛苦，右眼也瞬间变成了血红——若仔细去看，会发现那只血红的右眼中，竟诡异地浮现出一个数字“六”。

    “怎么了？”编号96096迟迟未抬头，引起了一人的注意。

    “……没什么，先生。”

    少女慢慢直起身子，双眸又恢复了之前的碧蓝。她生硬地挤出一丝微笑，目送着那几人离开，然后敛起笑意，皱起了眉。

    “这个身体，已经快撑不住了么……”

    她自言自语着，表情严肃语气低沉，同之前完全判若两人。

    “时间，真的不多了呢。”

    轻轻叹了口气，编号96096转过身——这个动作完全看不出任何僵硬和迟滞——接着一个轻盈的跃跳窜入一个小巷，很快就消失在被日光照得越发明亮的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