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love you like a sad song》 28.代价

    “还是找不到那孩子的踪迹吗？”

    当那台老式通讯器里又传来威尔帝紧张兮兮的声音时，入江正一忍不住看了一眼腕表，然后默默汗颜了。

    一分钟内居然问了30次，比之前20次的记录又多了10次……能把威尔帝逼到这份上，估计同那边不时传来的愤怒谴责声有关吧。

    “我只能确定他当时是飞向了西北角的方向，但那附近的监控镜头突然全被摧毁了，现在根本没法确定他之后的落脚地点。”入江正一不知道同样的话自己已经重复了多少次，这简直比胃病发作还折磨人，“当然，目前也同样没看到白兰的踪迹。”

    坐在会议室里的威尔帝听完了入江正一机械的汇报，一脸无辜地向聚在他周围的同僚们摊摊手。

    “我已经尽力了，找不到人真不是我的错。”

    结果立刻遭到了全员鄙视。

    “你还敢说！” 最先发难的是史卡鲁，他气呼呼地一拍桌子，“如果不是你隐瞒了沢田纲吉的事情，局面能变成这个样子吗？！”

    “太过分了，居然对我们一个字都没说。”可乐尼洛也有点火冒三丈，“如果不是白兰出现，你该不会打算把这个秘密瞒一辈子吧？？”

    玛蒙更是一脸愤懑：“如果这次能活着出去，我一定要向露切大人申请削减掉你四分之三的研究经费！”

    众人的愤怒全部源于几分钟前，他们看到的那段令人震惊的视频——虽然rebo打坏了显示器的电源线，但会议室里有备用的，于是接上新的电源线后，他们也和地上世界的人们一样，在会议室的大屏幕中亲眼目睹了大空之炎重现于世的情景。

    事到如今，已经不用再怀疑了——编号27027绝对就是曾经被宣告死亡的沢田纲吉，毕竟大空之炎可不是轻易能被伪造的东西。

    于是在确认威尔帝的确没有说假话后，大家反而怒不可遏了。

    沢田纲吉还活着，这绝对不是件小事。如果威尔帝是不想被牵扯进彭格列和密鲁菲奥雷的家族争斗所以选择保密也就算了，但当编号27027出现在地下世界时，他依旧没有把这个消息汇报上去，性质就很恶劣了。而隐瞒了这一消息的直接后果就是——彩虹之子们严重错判了白兰的动机，完全没想到对方在政治交涉失败后，居然会直接采用武力手段进入地下世界，甚至让光明塔直接陷入了瘫痪。虽然首领露切之前似乎也从彭格列那边收到了一点消息，不仅发布了戒严令，还要求对编号27027进行秘密搜寻，但恐怕那时她和彭格列的人都没想到编号27027就是沢田纲吉，七虹祭期间本就人手紧张，未尽全力的搜寻没有任何结果。因此当白兰突然入侵，没有任何援助的编号27027只能孤军奋战，并很快又下落不明。

    自家地盘上发生了如此严重的事情，所有人却只能坐在会议室干瞪眼，一个个情绪自然不能更恶劣。然而群情激昂的时候，一个本该最愤怒的人，反而异常冷静地坐在角落，不发一言。他甚至盘起手臂仰靠上椅背，闭目养神般合上双眼，似乎对身边发生的事情完全没有兴趣。直到聚拢在威尔帝身边的众人谴责够了，才有人在喘息的间隙注意到这边的异常，随即惊讶地扬起眉毛。

    “我有没有在看错？”史卡鲁揉着眼睛，“re、rebo他是在睡觉吗？？得知沢田纲吉没死，最激动的人不应该是他吗？”

    “如果我是他，肯定立刻给这个家伙来一枪。”玛蒙撇撇嘴，同时不忘瞪威尔帝一眼。

    “他或许只是想自己静一静吧。”风猜测着。

    但总有些人是行动快于思考的，风话音未落，可乐尼洛已经直接走了过去。他其实从刚才开始就在观察rebo了，对方越冷静，可乐尼洛越觉得有点不对劲。没等他走近，坐在角落的黑帽男人突然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瞥了可乐尼洛一眼，对方立刻停在原地，似乎是不敢上前了。

    原来并不是冷静。可乐尼洛想。自己到底多久没看到这样的rebo了呢？那双漆黑瞳眸中，汹涌着的是冷酷的觉悟和澎湃的战意，他似乎刚刚下定了某个决心，沉淀下来的目光中没有丝毫迷茫，直直望向会议桌前的威尔帝。

    “放弃光明塔吧。”他说。虽然是征询的句式，语气却带着不容商量的决绝。

    其他几个人都一副没听明白的困惑样子，威尔帝却立刻懂了——或者说，当rebo用那种坚定得几乎可怕的目光望向他时，他就有对方一定会说出这种话的预感。

    “喂喂，这可不能乱开玩笑。”威尔帝干笑着，声音却在颤抖，“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你在光明塔的系统主光脑内设置过自爆程序，虽然要启动它需要很繁琐的指令，但从刚才的情况看，留在你研究室里的人，有足够的能力履行你口述的复杂指令。只要破坏了光脑，门禁指令就会失效，我们就能出去了。”

    “情况还没糟糕到要爆破光脑的地步——而且没得到露切大人的批示，我也不可能启动自爆程序。”

    “在联络不到露切大人的情况下，作为议院第一执行官，我有权代替露切大人下达命令。”

    “你知不知道如果光明塔的光脑中枢系统被破坏了，光明塔会变成什么样子？那会让地下世界的科技实力倒退五年！”

    “我会承担一切责任。”

    “你、你真是疯了！”威尔帝摇着头，双手不断地交握又松开，这是他心绪不宁时惯有的动作，“rebo，你根本不需要这么急躁的，现在地上世界的人都知道沢田纲吉的存在了，彭格列的人不会坐视不管，白兰已经没有余力再对付我们，只要再等一阵子，援兵就会赶到，我们就能出去了！”

    “我等不到那个时候。”男人毫不客气地否决掉威尔帝的提议，他突然站起来，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中走到威尔帝面前，居高临下地瞪着他。

    “我要立刻出去。”他一字一顿道，“立、刻。”

    对方语气中充满了杀气腾腾的威胁，威尔帝却并不打算妥协。摧毁光明塔的系统光脑完全不在他的计划之中，毕竟只是病毒入侵而已，只要出去了，自己十几分钟就能搞定这场危机，根本没必要付出那么巨大的代价——毕竟光脑一旦被摧毁，不仅会造成资料的海量丢失，数据的大面积损坏，光明塔方方面面的运行系统也都将受到波及，间接造成的损失难以估量，之后的修复工作更是繁琐而复杂，威尔帝光是想想就头大。作为光明塔科技力量的执掌者，他绝对不希望局面恶化到那个地步。

    “rebo，我知道你很想去找沢田纲吉。”威尔帝缓缓开口，努力让自己镇定地望着对方的眼睛，“但你别指望会有什么感人的重逢，现在在他眼中，你就是个陌生人，哦不，甚至连陌生人都不如。”

    就他所知，所有彩虹之子中，只有rebo的名字是出现在编号27027的sa系统名单上的，而且警戒等级还是极高的“极度危险”。

    威尔帝本以为自己的话会让对方产生些微的动摇，起码不会再如此盛气凌人，不料rebo连眉毛都没皱一下，好像威尔帝说的完全是废话。

    “他怎么看待我，我不关心，也不在乎。”

    男人直接揪住威尔帝的领子把他提起来，冷酷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我只在乎如何立刻出去，听懂了吗？？”

    威尔帝被揪紧的领子勒得面色通红，虽然被对方压倒性的气势所震慑，心里仍不愿放弃最后一丝抵抗。

    “只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就打算牺牲掉整个光明塔吗？”他艰难地说着，“你还真能做得出来啊，rebo。”

    “你有资格指责我吗？”rebo怒极反笑，骤然收紧了抓着对方衣领的手，“隐瞒了他还活着的事实，你以为我忍得多辛苦才没立刻毙了你？别忘了，让光明塔陷入这种危机的罪魁祸首，是你。”

    被戳到了痛楚，威尔帝不说话了——或者说，被揪着领子勒得快没气的他也实在没那个力气去说话了。

    “你有不肯退让的原则，我也有；你有想要保护的东西，我同样有。光明塔被摧毁了，还可以重建；但有些事一旦错过，就再没有重来的机会。”

    rebo突然松了手，威尔帝狼狈地摔回到椅子上。他捂着脖子大声咳嗽着，在对上那人平静而深沉的眼眸时，心底终于感到了一种无可奈何的绝望。光明塔是他的心血，他本应竭尽全力维护自己最不肯放弃的东西，但同这个人眼中的决绝和坚持相比，威尔帝觉得自己的觉悟是那般脆弱而渺小。

    “你们没人来劝劝这个疯子吗？”威尔帝转头去看那几个一直没说话的同伴，从没觉得自己的声音如此憔悴过。

    几个人彼此对视一眼，可乐尼洛叹了口气，开口道。

    “威尔帝，照rebo说的做吧。”

    他很清楚，这件事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因为rebo绝不会妥协。三年前，他突然就失去了自己最看重最喜爱的学生，比起噩耗带来的打击，让这个男人更耿耿于怀的，是他根本没来得及向对方伸出援手，那个人就已经永远闭上了眼睛；三年后，几乎相同的情况又发生在了眼前，想让他无动于衷地坐在这里等待援兵，那真是比杀了他还难受。

    正因为失去过，才知道什么是最不能失去的；

    正因为后悔过，才知道什么是最不该后悔的。

    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弥补悔恨的机会，当这样的机会摆在面前，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不可能再放手。

    威尔帝用手遮住脸，内心斗争了许久，终于咬咬牙，抬头看向rebo。

    “好吧。”他说，声音听上去还是很不情愿，“不过程序启动需要花费较长的时间，你必须保持耐心，老老实实地等着。”

    rebo皱了皱眉，显然这与他期望的“立刻出去”还是有些差距，不过他也知道这种客观现实是没法靠人力改变的，于是拉过一张椅子直接挨着威尔帝坐下来。

    “开始吧。”他用手指点着桌面，对身边的人扯出一个冷酷的笑，“我就在这里看着，如果你敢耍什么花样……哼。”

    明明是你有求于我，为什么反而弄得我像是欠了你的！

    “不亏是被称为魔鬼的男人。”威尔帝小声嘟囔着，边揉着太阳穴，边拿起了手边的老式通讯器。

    “小子，新任务来了。”他对那头的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