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海狂想曲（奥特曼·平成三杰）》 17.千叶之旅

    雨从昨夜开始一直下，直到今早为玲子扫墓的时候还沥沥的下个不停。我梦祭扫后，便在公墓外的路旁等着，将更多的时间留给藤宫。藤宫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蹲在墓碑前，我梦远远的看着他，不知道藤宫对她说了什么，又或者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凝视着玲子的名字。

    直到两人坐上新干线的时候，天才渐渐放晴。列车驶出站台，离开繁华的都市，又穿过大片广袤的农田。列车单调的晃动和窗外变换的色彩让我梦有些困意，但即使是浅眠，他也尽量将头靠在车窗的一边，不至于碰触到藤宫的肩膀，而免去尴尬。快到站的时候，在车窗外的远处已经可以看见海了。

    下了车，两人换乘公交，又沿着海边走了十多分钟，晴空如洗，碧海悠悠，海风徐徐吹来，让人神清气爽。

    藤宫一边走，一边望向海面，对我梦说道，“还记得怪兽‘炎山’吗？”

    “嗯，就是在这个地方当初你帮忙的时候还差一点杀了我哎。”

    “怎么会？我攻击的时候肯定会计算好的，你不要总是记住过去那些不好的事，我怎么会伤害你呢，从来没有。”

    “哦，是吗。”我梦对藤宫的话半信半疑，“不过那大概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了。”

    藤宫却道，“我第一次见你要更早一点，确切的说是见到盖亚，在新闻上。”

    我梦感叹道，“已经七年了，好快。”

    我梦的老家坐落在一个小渔村里，是‘一户建’式的住宅，木造的结构看上去舒适质朴，玄关外面是一个长长的露天走廊。到了夏天，前后门同时打开，过堂风一吹，人在走廊里乘凉吃水果，好不惬意。

    走廊前面的庭院里，几株小小的枫树已经染成绯红，三两丛波斯菊开的正盛，淡粉色、淡紫色的花瓣十分精致，屋檐的上方挂着一盏风铃，正随风摇曳，那声音十分悦耳。

    我梦和藤宫到这里的时候，迎接他们的是高山夫人。

    “妈我回来了。”

    “快进屋吧。”高山夫人将两人让进去，“你就是藤宫君吧？”

    “伯母好。”

    “欢迎，欢迎。我们家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你说你这孩子，来就来呗，还带什么东西。”虽然嘴上嗔怪着，但高山夫人还是很自然的接过藤宫手中的见面礼，放到厨房。

    藤宫第一次见到我梦的母亲，就觉得她有一种说不出的美丽。她虽然上了岁数，可身上却透着一种温婉和与世无争的气息，眉眼也和我梦十分相似，确切的说是我梦与母亲相似。这让藤宫觉得更加亲切了。

    “你爸听说你们下午来，特地请了假，再过一会儿就该到了。”我梦的父亲是当地一个兢兢业业的公务员。

    正说着，我梦的父亲回来了，藤宫赶忙出去打招呼。

    我梦与母亲在厨房里准备晚餐，娘俩又说了好些话，而藤宫则在客厅里陪高山先生一边聊天一边吃水果。不知为何，藤宫在我梦的父亲面前却显得十分拘谨，虽然高山先生也十分平易近人，但藤宫似乎天生对他就抱有一种敬畏之心。两人聊着地球和火星的近况，还有甲子园棒球赛的事，藤宫虽然不擅长聊天，但也竭尽所能发挥自己的口才。

    晚餐是牛肉海鲜火锅和紫菜饭团，再温几瓶上好的米酒。

    说到千叶县的美食，海鲜是必不可少的。肉质细腻的金枪鱼剔除了鱼刺，还有今早刚打捞上来的鲜虾，和冷鲜牛肩肉，再配上各色菌类，香菇、金针菇、木耳，加以佐料，等到开锅的时候，就可以一边吃肉一边煮青菜了。嫩绿多汁的青菜在滚沸的汤汁里一浸，变得更加美味可口。出锅的时候，还要蘸着当地酿造的酱油还有芥末，色香味就齐全了。

    房间里开着暖炉，四个人围坐在一桌，锅中冒出的热气直往人的脸上扑。几杯酒过后，高山先生微微有些醉意，脸上泛起一层红晕，看上去十分高兴，一边劝藤宫多吃，一边不停的感慨，真是好久都没有这么热闹了，要是家里再有几个小孩就更好了。

    晚饭后，藤宫说什么也要帮着收拾碗筷，便和高山夫人忙了起来，我梦也趁这个时候和父亲单独聊了一阵。等到一切都忙完了，两人准备休息的时候，藤宫才发现我梦的眼睛有些泛红，好像刚哭过似的。

    “我梦”藤宫安慰的叫了声。

    “没事，”我梦掩饰的笑了笑，小声的说道，“真的很对不起他们。”

    “我答应伯母，一定会和你平安回来的。”

    “我妈就是爱瞎操心。这回道了别，就好上路了。洗洗早点睡吧，明早就出发了。”我梦正说着，目光落在了自己卧室床的位置，不由得一惊，“啊？！怎么变成这样？”

    藤宫望着屋子里唯一一张双人床，内心也十分纠结，“你不知道吗？”

    我梦使劲摇头，又去问母亲。

    “妈我原来的那张单人床呢？”

    “卖了。”

    “为什么？”

    “换了双人床好给你娶媳妇啊，不然你们回来要怎么睡~”高山夫人说的理所当然。

    “虽然是这样”我梦心中翻腾，“可我和藤宫今晚要怎么睡？”

    一起睡或不一起睡，这是个问题。

    我梦坚持让藤宫睡床，自己打地铺。

    而藤宫不可能占据我梦未来的新婚大床，他坚持自己打地铺。

    看他们争持不下，高山夫人道，“说得好像双人床碍着你们睡觉一样，单人床你俩就能分明白吗？“

    她当机立断，让我梦把床垫铺到地上。

    “你们两个横着睡，一人睡一端，半夜可不许打架。”又取了两套单人铺盖送过来，事情才算圆满解决。

    等到一切都收拾妥当后，我梦和藤宫躺在垫子上，两人的酒意都有些上来了，眼皮沉沉的。

    我梦久不归家，好容易回来一次，自然有些兴奋，黑暗里，他翻了个身，对藤宫说道，“刚刚的事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事。”

    “什么？”

    “我给你讲哈。从前有一对夫妻，两人骑着一头驴进城，路上的人见他们俩都骑驴，就指责他们没有同情心，让驴受苦。

    后来丈夫牵驴，妻子骑在上面，路人就指责妻子自私，不懂得体恤丈夫。

    于是妻子牵驴，让丈夫骑上，可还是有人指责说丈夫不懂得照顾妻子。

    两人只好谁也不骑，都下来走路。路人便又说他们有驴不骑，真傻。

    等回家的时候，他们把驴拴在杆子上，一前一后抬着走。

    你说可不可笑。”

    藤宫应了一声，只说到，“快睡吧，我梦。”

    我梦又翻了个身，这会儿酒醒了一些，越想刚刚说的话就越觉得心中不是滋味，这样岂不是拿自己和藤宫比作夫妻了吗？我梦懊悔刚刚言语唐突，却又没法再多做解释，这种事本来没什么，就怕越描越黑。可若是什么都不说，自己话已出口，只能怪刚刚一时兴起，口无遮拦了。思来想去，困意便消了大半，但也不做声响，只合着眼躺在那里，心里想等藤宫睡了就好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之后，外面的风声就听得更真了。初秋的风不算猛烈，打在窗户上却也呜呜的响，让人心中升起几分凉意。

    两人并排躺着，谁都没有睡。我梦知道藤宫醒着，藤宫也没有听到我梦均匀的呼吸声。

    夜再深的时候，藤宫轻声说道，“你也没睡吧。”

    “嗯。”我梦又翻了个身。

    “失眠吗？”藤宫问。

    “还好吧，有一点。你怎么不睡？”

    “我觉少，以前就这样，最近都没怎么睡过。”

    “对不起。”我梦道。

    “怎么了？”

    “是我让你想起难过的事情，真的很对不起。”

    “没有，别在意。其实我也很久都没有这么热闹过了，以前我明明是喜欢独自一人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了。”

    “你要是喜欢的话，以后可以常来我家啊，我爸妈还挺喜欢你的，他们肯定欢迎你常来。”

    “嗯。”藤宫答应着，却有些落寞。我梦有自己的家庭，将来也会结婚，有自己的孩子，虽然这些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藤宫想到这些却觉得心里更加悲凉起来。自己这一生，再不会爱上玲子以外的任何人了，也再不会拥有像我梦一样的幸福。虽然这样想，藤宫还是说道，“等你将来有了孩子，我就升级做叔叔了。”

    我梦懂得藤宫心中的悲凉，就想逗他开心，便说道，“就凭咱俩这关系，等我将来有了小孩，让他认你当干爸。”

    “好。”藤宫也不推辞。

    我梦想到了什么，坐起身来，“反正也睡不着，干躺到天亮也没意思，不如我们出去走走吧。山上面有个神社，一直是我小时候的秘密基地，离开老家这么多年就再没去过，你和我再去一次，就当去探险。”

    藤宫立刻答应了，两人换了外衣，我梦怕山上风大，又提醒藤宫多穿了件外套。

    确定我梦的父母都睡着了，两人才蹑手蹑脚的溜了出来。

    星空清朗，月色正浓。两人沿着田间的小路向远山走去，田里刚收割过，光秃秃的一片，泥土潮湿的气息混着刚被打碎的秸秆的芳香，让人心旷神怡。

    越往山上走，树木就越浓密。枝叶遮挡住月光，抬眼望去就只剩下重重叠叠的剪影横在半空中。地上已经积了一层落叶，人踩上去萱萱软软的，还能听见咯吱咯吱的响声。山风很大，却不彻骨，人浸没在风中，每一次深呼吸都会觉得特别舒服。

    我梦忽地站住脚步，“你听？”

    藤宫跟在他后面，也停了下来。

    “过这边来，我好像发现了好东西。”

    我梦带藤宫来到一个巨大的杉树下，抬头看了一眼，又摸了摸粗糙的树干，“你靠着树干站好，把手扣起来，就像这样。”说着我梦将双手扣在一起，做出托举的姿势，让藤宫跟着他做。

    “哦。”藤宫不知道我梦要做什么，只得听他的话。

    “你拖住，我上去啦。”我梦说着，将膝盖垫在藤宫紧扣的双手上，一手扶着他的肩膀，攀着树皮向上够去。

    “再往上点。”我梦命令道。

    “可以了吗？”

    “好了，我下去了。”

    我梦跳下来，手中拿着一只独角仙，“看！”

    藤宫盯着我梦手中的东西，“这是什么，甲虫？”

    “是独角仙，也是金龟子的一种，雄性个头大，还有双叉角，我小时候最喜欢玩的东西了。”

    藤宫惊奇的看着独角仙，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它的角还在动！”

    “你以前没玩过独角仙吗？”

    藤宫摇头，“可能见过也说不定。”

    “给你拿着看看。”

    藤宫小心翼翼的接过独角仙，宝物一般，好奇的观察着，好像也回到了那并不属于他的童年。

    “我小时候抓它们特别厉害，但每次都被人抢走。它们的角不完全相同，我们就按照个头大小和角的形状起名字，叫‘太阁’、‘武将’、‘家臣’什么的。这个应该算是‘大将军’了。”

    “真的很厉害。”藤宫感慨着，露出难得的笑容。

    我梦见藤宫笑了，自己也觉得开心，便也跟着笑。

    两人玩了一会儿，便把‘大将军’放回树上，继续向山顶走去。

    古旧的神社建在山顶的一块平地上，从这里看到的天空明澄而美丽，星星也比平时大了许多。只是大气污染的缘故，这里依旧看不清银河，只能隐约的看见白茫茫的影子铺在天上。

    我梦道，“这个神社平时很少有人来，我小时候虽然来这里探过险，却不知道供奉的是什么。以前偶尔有人来祭拜，祈求出海顺利，后来山下建了更大的神社，这里也就没落了。”

    外面立着块石碑，是介绍神社来历的，上面的字迹已经难以分辨，我梦凑过去，想看清楚上面写的什么，却只隐约的看懂了几个字而已。

    “什么秦，什么鞭，这两个字好像是古体的‘江山’，黑灯瞎火的也看不清。”

    “八百万神明1，管他供奉的是哪一位，反正是保佑出海的。”，藤宫来到水池边，拧开生锈的水管，意外的发现还有自来水流出，“还可以洗手，我们也算要出海，不如就在这里祈福吧。”

    我梦没想到藤宫会先提出来，他还以为以藤宫的性格，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两人净了手，漱了口，从兜里翻出了几枚硬币，投到了钱箱里，对着神位击了两下掌，合目祈祷。

    我梦念念道，“祈求爸妈平安健康，希望我们四人能够顺利归来。”

    藤宫默默道，祈求我梦比自己活得更长久，无论自己什么时候走到尽头，都不会经历我梦的离去。

    注：

    1八百万神明：日本神道教的一种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