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尖叫声能将顶棚掀翻,五星红旗疯狂地挥舞,所有人都在大声呼喊钟予的名字。
球撞上球网的那一刻,钟予丢掉球拍,抓起身上的球衣,使劲儿亲吻绣在胸口上的国旗,教练早已向他张开双臂,他二话不说,一跃而入对方怀中,队友们纷纷跑来抱住他,不到几秒钟予就彻底淹没在搂成一团的人海里。
钟予擦干净激动的泪水,离开队友们,绕场向观众致意,他不停地挥手,不停地鞠躬,好似怎么也无法表达完内心的感激,人们争相涌上前与他握手,他也伸手与他们相握,前排的观众席挤成一团,这时钟予眼前忽然晃过一道亮盈盈的光,他的注意力也随之而去,一双五指张开的手掌正对他挥舞,光亮来源于掌心里的几个字,钟予看不清那几个字具体是什么,但认清了从手掌背后露出的笑脸——灵动的大眼睛此时微眯成两条月牙,粉嫩的小嘴长得老大,露出一排贝壳般洁白的牙齿,钟予笑意盈盈地看向夏南七,一抬手将她整个人抱出看台,微俯下|身,贴着她的耳垂轻轻说:“谢谢。”
看到钟予此番举动,现场的掌声越发热烈了,钟予牵着南七的手绕完最后一点路,挥手向上方的观众们致意,然后放开南七让她重新回到看台,他则径直走向更衣室。
在更衣室门口,早已等候在那儿的记者蜂拥而上,连续几小时的硬战和长期的精神压力早已将钟予的精力掏空殆尽,但此刻他感觉不到一丝倦意,他微笑着应付各路媒体,不厌其烦地回答那些大同小异的问题,留给记者采访的时间很短,寥寥几句结束后,钟予被工作人员带入更衣室,他得抓紧时间洗澡换衣服,准备一会儿出席颁奖典礼,迈入私密的更衣间时,他得空拿出手机,给远在北京的父母拨通了电话,电话那头的父母早已泣不成声,他们都为自己能有这样优秀的儿子而骄傲。
颁奖典礼开始,钟予和徐子庆以及刚才的瑞典对手排队朝领奖台走去,等他们站稳后,现场响起庆的名字:“铜牌,徐子庆。”
钟予转头,看到徐子庆迈上领奖台,他舒心一笑,就算只是铜牌,也是对徐子庆这四年不放弃的努力最好的回报。
身旁的瑞典人领完奖后,他的紧张感再次袭来,但这次不再是忐忑,而是兴奋,排山倒海的兴奋让他心跳加速,全身颤栗,他安静地站着,耐心等待广播里响起自己的名字。“金牌,钟予。”现场一片欢呼,钟予一个大步跃上奖台,张开双臂向观众挥手致意。
背景音乐响起,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委员替他颁奖,他为钟予戴上闪闪发光的金牌,又为他献上一束鲜花。钟予感激地与他握手,按照外国人的习俗行了个贴面礼,然后直起身,恭敬十足地掂量着脖子上这枚沉甸甸的金牌,第一次发现,原来金牌这样耀眼、这样骄傲,挂在身上是这种一言难尽的滋味。
嘹亮的《义勇军进行曲》响彻场馆,两面鲜艳的五星红旗徐徐升起,钟予笔挺地站着,右手紧紧按住心脏,耳畔回荡亲切的国歌声,不禁泪流满面,祖国,我没有辜负你的期望,我终于赢了,终于让国歌在这异国上空再一次响起,让国旗再一次升起,这不仅是我的骄傲,也是全中国人的骄傲。
钟予和队友们一直闹腾到很晚,回到房间已近半夜,一进门,钟予就看到窗口飘扬着一面鲜艳的五星红旗。钟予走过去,诧异地抚摸它:“奇怪,这里怎么会有一面国旗?”
徐子庆闻声走近,钟予转头问他,“不是你挂的?”
徐子庆笑笑:“怎么可能是我挂的,我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吗?会不会是你的哪位疯狂粉丝冲进来挂的。”
钟予却是一脸严肃:“不可能,酒店不让外人进入。”
“那可能就是服务员吧。”徐子庆疲惫地趴在床上,“有可能是这家酒店的风俗,给每个赢了金牌的运动员在房间里挂上一面国旗。”
钟予在窗台上发现一张精美的卡片,他打开,顿时恍然大悟,“原来真是她。”
他扬起一个温暖的笑容,将卡片塞进口袋。
“谁?”徐子庆敏感地翻过身,“你在这儿居然还有个秘密‘情人’?”
“什么情人!”钟予白了他一眼,“是个小妹妹,她是这家酒店ceo的女儿,那天我生病,正愁找不着地儿吃饭,是她带我去的那家中餐厅。”
徐子庆一脸坏笑地指着好友:“好呀你,还真艳福…”
钟予急忙打断:“这小姑娘才十岁不到,你可别乱讲!那天她一见到我,就兴奋地嚷嚷说是我球迷,我特别感动,因为我从来没想过,在这遥远的异国他乡竟然也能遇到球迷,况且还是个这么小的孩子,每当我失落没有信心的时候,她就鼓励我,不知道为什么,听完她的鼓励,我就像打了鸡血一样顿时信息倍增,可以说,我能得到这枚金牌,她也有功劳。”
“是不是刚才领奖时你从看台里抱出来的那个小姑娘?真是个幸运的球迷。”徐子庆咕噜着,“改天你该让她也摸一摸你的金牌。”
钟予不理会徐子庆的调侃,独自站在窗边欣赏风景,入夜的旧金山城特别迷人,幽暗的夜空中折射出神秘的紫、梦幻的蓝,如醉人的香槟,只一口便欲罢不能,悬在半空的明月闪烁出耀眼的橙,与长街上川流不息的车灯遥相辉映,如同从它眼中淌出的几行清泪,缓缓淌向人间,都道凡人不懂夜的黑、月的寂寞,钟予也不懂,他只懂得自己此刻的心情,恨不能飞上月空,宣泄他的压抑,放纵他的隐忍。
掌心的字已被汗水模糊地所剩无几,他亲吻掌心,内心温暖如火,他本不信佛,但此时如果有什么幸运符之说,他完全相信。
夏南七写在他掌心里的这两个字,就是他的幸运符。
旧金山这座城市,又被翻译成“圣佛兰西斯科”或者“三藩市”,位于美国西海岸,是华人最为密集的聚居地,拥有世界上最著名的高新技术产业园“硅谷”,环境优美、冬暖夏凉,著名的斯坦福大学便位于此地,旧金山市区与周围城镇均以桥梁相连,色彩缤纷的低层小楼盘山而建,市内还有世界闻名的柯伦剧院(curran theater)和金门剧院(golden gate theater)。
夏南七滔滔不绝地向钟予介绍着这座自己从小就生活于此的城市,他俩相向而坐,在风景宜人的海边品尝着新鲜美味的大螃蟹,搭配奶油糖果布丁、热腾腾的苹果酥和梨子酥,独特的味道让钟予赞不绝口。
决赛结束后的几天,钟予日常生活被紧锣密鼓的行程塞得满满当当,他马不停蹄地奔走于各种采访、访谈、拍照之间,忙得不可开交,在离开旧金山的前一天,他好不容易向教练讨得一天空闲,通过酒店服务员联系上夏南七,让她带自己游览旧金山市的著名景点,此时他们坐在位于玛丽纳码头旁的一家餐厅中,大快朵颐地品尝美食,享受这难得的休闲时光。
“旧金山还有好多好玩儿的地方,有渔人码头、九曲花街、中国城、恶|魔|岛、天使岛、金银岛、金门公园、阿拉莫广场、双子峰、北滩。”夏南七掰着手指头,一口气说出一串钟予听也没听过的景点。
他微笑着听她介绍完,遗憾地叹口气:“可惜,只有一天的时间,来不及走完这么多地方。”
“哥哥,你们马上要走了,是吗?”南七看上去满脸沮丧。
钟予点点头:“明早的飞机。怎么了?哥哥要走,你是不是不高兴?”
“我舍不得你们走。” 她难过地低下头,声音听上去像快要哭出来。
钟予笑着说:“没关系,你可以来中国看我。对了,你去过中国吗?”
南七:“没有……不过爸爸说,过完暑假我就可以回中国读书了。”
钟予两眼放光:“真的吗?去哪里?”
南七:“上海,哥哥住在哪里?”
钟予:“北京。”
南七:“北京离上海近吗?”
钟予:“远,不过跟旧金山比起来要近多了,等你到了上海,哥哥就去看你,等你放假了,哥哥带你逛遍北京城,好不好?”
“真的?”听到钟予这么说,南七立马重展笑颜。
钟予慈爱地摸摸她的头,“你不是有我的手机号吗?只要你想我了,随时都可以找我,你给我打电话,我一定会接的。”
钟予努力安慰对方,可没多久南七又莫名难过起来,他正发愁,手机突然响了,钟予看到泛光的屏幕上显示出一串陌生的号码,他犹豫了一阵还是接起,电话那头传来低沉的男声,说话彬彬有礼:“请问您是钟予先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