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许文娇终究还是败诉了,对于这个结果大家都未觉得意外,但是出于好友的关心,几个人还是心照不宣地聚在一起,抚慰许文娇那颗受伤的心灵。
不过,身为当事人,许文娇却并未表现出太大的失落,她喝了一点儿酒,白皙的双颊透出淡淡的粉色,嘴角从始至终挂着浅显的笑容。
几个好友漫无边际地闲聊,不知不觉夜已深,因为第二天还要早起上班,临近十点左右,大家准备回家。
“你们先走吧,我还要再待会儿。”许文娇仰头对众人说。
“为什么?”南七不解道。
“我……”许文娇直直看向南七明亮的眸子,迟疑道,“有人来接我……”好在酒精早已将她的面色染成一团红晕,看不出她说这句话时的羞愧。
南七惊讶道:“你跟陆言和好了?”
许文娇点点头。
南七心领神会:“好,那你自己小心点儿。”
车上,南七一脸忧心忡忡:“我有点担心许文娇。”
“怎么了?”古川世快速瞥了她一眼,问道。
南七:“我觉得她有心事。”
古川世:“她刚刚输了官司,心情自然不好,不过看她晚上一直都挺正常的,还跟我们说笑,我想这个结果应该对她没有特别大的影响吧。”
南七摇摇头:“我不这么想,我的直觉告诉我她有什么事儿瞒着我们不说,你还记得吗,许文娇当初接下这起案子时说过,如果官司打输了,她就会被事务所辞退,可是……”
古川世急忙安慰她:“有可能她师父离不开她,临时改变主意了呢?你是许文娇的好闺蜜,如果她真的失业了,没可能故意瞒着你啊。”
“这倒不好说,”南七沉吟,“她这个人向来争强好胜要面子,丢工作这种拿不上台面的话,她不一定不愿意和盘托出。”说到这儿,南七突然变了脸色,“古川世,咱们还是掉头回去吧,如果许文娇真的被辞退了却故意瞒着我们,我怕她会干出什么傻事儿。”
古川世拉过南七的手,捏在掌心里:“放心吧,有人比你先一步想到了,他会处理的。”
南七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一道阴影散落在许文娇眼前,挡住了她看手机的光线,她抬起头,眼神中满是好奇:“你怎么回来了?”
朱立央在对面的空位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这是我的助理,下周一他会联系你,如果他没有给你打电话,你可以打上面的电话找他。”
许文娇接过名片扫了一眼,皱眉问道:“什么意思?”
朱立央不急不慢地回答:“我已经知道,你们事务所把你除名了。”
许文娇:“……所以你是特意回来看我笑话的么?”
朱立央:“当然不是,如果我真要看你笑话,刚才大家都在的时候我就会拆穿你了,何必等到现在,再说了,其实我能赢下这场官司,还得要感谢你。”
许文娇不以为然:“你以为我是故意输掉的?”
朱立央不置可否:“如果不是故意的,为什么你手上明明还有一个对你方有利的证据,却没有提交给法官?”
许文娇无言以对,抿了抿唇角。
朱立央叹口气:“我知道你心里一定不好受,但是再怎么难过,日子还得继续,我正好还缺一名助理,你过来帮帮我,我们事务所不会那么不近人情,只能靠拼一场胜算几乎为零的官司才能上位,你经验足,法律条例记得也比我多,相信来我所里,你不出一年就能晋升为正式律师。”
许文娇低头思索片刻,把名片放进包里:“好,我答应你,我会好好考虑你的邀请。”
朱立央松了口气,很快洋溢出笑容:“我送你回家吧?”
许文娇:“不用了,有人来接我。”
朱立央正要问那人是谁,就听身后有人喊了许文娇的名字,他转过头,发现一个身量修长的男子站在不远处,那人五官精致,留着利落的短发,一身休闲装扮,看上去清爽干净,正笑盈盈地招呼许文娇过去。
许文娇微笑着冲对方点点头,背起背包,跟朱立央道别:“我先走了,谢谢你。”
朱立央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呆愣地回答:“好,好,那你,你星期一别忘了过来……”
待他回过神来,许文娇和那名男子早已消失在门外。
“我次差点儿忘了,她是有男朋友的。”朱立央自言自语了一阵,嘴角挂着自嘲的讥笑。
南七回到家里,累得腰酸背痛,这晚古川世有应酬,没时间接她下班,她是自己挤地铁回的家,太长时间没有乘坐公共交通,在人流密集的地铁里站了一小时,回家瘫坐在沙发上,只觉得骨头都快散架了,双脚更是麻得不行。
简单给自己弄了点儿吃的,南七在餐桌边坐下,边吃饭边用笔记本电脑浏览新闻。
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古川世:“到家了么?”古川世声音柔和地关心。
南七:“早就到了,正在吃饭。”
古川世:“你是坐地铁回的家么?”
南七:“是啊,挤得腰都快断了。”跟古川世在一起久了,南七偶尔也会跟他撒娇抱怨。
古川世听闻担心得不得了:“不是让你打车嘛!等我签下这笔生意,就给你买辆车。”
南七笑起来:“不用了,我爸爸早说过要给我买车,我都没答应,我家是旧小区,没有私人车库,停车特麻烦,再加上上下班高峰期堵地不得了,有车倒成了负担。”
古川世:“那是你现在没有,等你有了,就离不开了。”
南七:“好吧,就算我需要买车,也用不着你买啊,你刚进公司,你爸爸管你的账管得严,你要从公司拨出买车这么一大笔费用,他肯定一眼就能发现。”
古川世啧了一声:“你看你瞧不起你男朋友是吧,我跟你说,等我签下这笔单子,别说买车,买别墅都没问题。”
南七笑得更欢了:“行了你别吹牛了,车的事儿我自己会解决,你就别操心了啊,再说我现在真不需要。”
古川世却有些心灰意冷:“也对,你好歹也是富家公主,哪会稀罕一辆车。”
南七无奈:“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古川世:“好啦,我跟你开玩笑的,不跟你说了,我是偷偷溜出来打电话的,客户正等我呢。”
南七:“嗯,你赶紧回去陪客户吧。”
挂断电话,南七找出一部感兴趣的电影,边吃面边欣赏,猝不及防地,屏幕右下角突然弹出一条新闻,让她的心跳骤然顿住。
昔日国球手钟予正式宣布退役——新闻标题如是写道。
短暂的停留后,新闻窗口自动隐去,南七急忙放下筷子,点进网页查找新闻详情:在刚刚结束的罗马世乒赛新闻发布会上,前世界冠军钟予宣布退役,结束他长达二十年的职业运动员生涯……
南七的心脏怦怦直跳,强烈撞击她的前胸,撞得她连胸口都隐隐发疼,她颤抖着滑动网页,一遍遍阅读新闻内容,确认这条消息的真实性。
三十六岁,对普通人来说正值事业巅峰期,可对运动员来说,早已过了职业黄金期,钟予能坚持到这个年纪已是不易,可是……
南七咬牙沉思,心中难过万分,可是,哥哥离开了他最热爱的乒乓事业,以后会去哪里呢?
一眨眼,距离上次从钟予家匆匆离开,竟然已经过去近五年了,之前,她还能够从一些寥寥无几的新闻报道中了解钟予的近况,自从跟古川世在一起,她克制自己彻底摆脱与钟予有关的一切消息,近段时间他究竟发生了什么,南七一概不知。
“你真的决定了?”发布会结束后,徐子庆和钟予并肩坐在回酒店的大巴上。
钟予不假思索地点点头:“这事儿我早就跟你提过,照理说,最不该惊讶的是你吧。”
徐子庆耸耸肩:“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快就对外公布,怎么说,也该等到世乒赛结束,回国之后再宣布。”
钟予把双臂枕在脑后,叹口气:“这几年太累了,想早点儿休息。”
徐子庆:“后面的路怎么走,你都想好了么?”
钟予:“申请我已经提交了,还需要上面的多重考核,结果最快也得等到明年。”
徐子庆把手盖在对方手背上按了按:“我希望你能选中女队教练,这样,咱俩又能一起共事了。”
钟予咧嘴一笑:“其实我自己倒更想当个大学老师,当教练,好像不太适合我。”
徐子庆眉角一扬:“怎么,怕自己不够严厉?”
钟予讪笑:“怕赢不过你。”
徐子庆:“放假了有什么打算,要不要再让你嫂子给你介绍几个好姑娘?”
徐子庆早已结婚,现在还多了个两岁大的儿子。
钟予连连摆手:“算了算了,我现在对相亲都有恐惧症了,每次见到陌生姑娘,开口第一句就是自报家门,再交代自己的年龄、工作……太累太累。”
徐子庆惊讶道:“怎么你还需要自报家门?”
钟予笑笑:“不认识我的姑娘也挺多的,毕竟不是每个姑娘都像小叶一样爱关心体育项目。”
徐子庆:“谁让你当初不懂得珍惜,放走了小叶这么好一姑娘。”
钟予轻笑一声,没有接话。
徐子庆眉头微拧:“对了,你那个叫夏南七的妹妹呢?这么多年了,你跟她还是一直都没有联系么?”
钟予心里咯噔一下,装作若无其事道:“那年,她说要回美国念大学,可能现在留在美国了吧。”
徐子庆叹口气:“我觉得,那小孩儿一直挺喜欢你的,可惜了……”
钟予打了他一下:“可惜什么?你别胡思乱想啊,她只是我妹妹,一直以来她都只把我当他哥哥。”
徐子庆斜了对方一眼:“你就装傻吧,是不是哥哥,我相信你比我更清楚,当初要不是小叶突然出现,她不可能说走就走,她可是一直都很依赖你的,我猜,你那时候给她的打击一定不小。”
钟予张了张嘴,却再说不出一个字,往事如潮水般涌来,他想起跟小叶相识、相恋的时光,最开心的那几年,两个人确实过得非常甜蜜,可惜好景不长,或许他天生算不上个好情人,或许小叶生来自立,一个忙于训练,一个忙于事业,不知不觉,两个人从形影不离到逐渐有了裂痕,随着时间的推移,裂痕也跟着越来越大,直到这段感情碎成四分五裂,再也无法挽回。两个人分手后,小叶很快就嫁给了一名富商,并在第二年生下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儿,家庭幸福美满,钟予也由衷地为她开心。
窗外的霓虹灯变幻不停,钟予茫然地望着,脑海中像幻灯片般一一掠过那过往的一幕幕,奇怪的是,心里却未感到半分难过,他闭起双眼,喉间不知不觉低吟出一个名字:“小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