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与风暴相撞,两股劲风相互交织厮磨,眨眼之间,风暴骤歇,那道锋锐的剑气还在前进。
风中的沙尘石子全部坠地,露出了来者的本来面目。
通体雪白,不含一丝杂色,雪白的毛发拖在地上,好像穿了件长袍,头生双角,身姿高挑挺拔,脸上长着茂密的胡须,似羊又似鹿……
它茂密的“胡须”中,缀着几串金色小铃铛,上面篆刻这精致的花纹,这些铃铛在风中叮当作响。
白鹿身上最引人注目,是那双眼睛,这双双眼睛是如翡翠一样的碧绿色,晶莹剔透,非同一般的华美,其中充满了勃勃的生机。
很难想象,荒海中会有这样美丽的异兽。
它轻轻吐出一口清气,那道锋锐的剑气顷刻间便被消融。接着,便缓缓向李十三走来,脚步安定从容,不带一丝凶戾之气。
铁蹄每踏一步,脚下的荒地中都会抽出几根绿芽,生出绿叶,开出花蕾,但很快这些又会枯萎凋零,进而腐朽。
白鹿居高临下俯视李十三,翠绿色的眸子与少年对视,口吐人言道:“人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快离去吧。”
它的声音就和外貌一样,轻柔如风,而且,听声音,这好像是头雌兽。
李十三杵着长剑站起,抬头想要说话,却只能“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再次跪倒在地。
白鹿眯着眼,又向前踏了几步,垂下头颅,在李十三满是鲜血的脸颊嗅了几下。
她耸了耸黑色的鼻尖,讶然道:“是你!没想到又见面了。”
绿色眸子中展现出丰富的感情,似是老友相见,语气中充满了激动。
听到这话,李十三满脑疑惑,有些不明白这华美异兽的话是什么意思。
“看来世事总有意外……”白鹿俯下身子,吹了一口气,一股无形的风轻轻地将李十三托起,她也不嫌李十三身上脏,将他放在自己的背上。
白鹿背着李十三,轻点蹄尖洒然一跃,飞向壕沟下的万丈深渊。
眼看就要被深渊吞没,一根翠绿藤蔓不知何时出现在铁蹄下,拖住她的身躯,白鹿便轻轻一踏,在半空中借力飞跃。
每当要落下之时,都会有一根藤蔓出现在她脚下,就这样在空中不断起伏上下,如天空中划过的一道白色匹练。
最后,她从黑暗的深渊中一跃而起,轻柔地踏在地面上。
随后,她便迈开步子,开始风驰电挚,空气中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白影,在荒地上留下一路绿色轨迹。
李十三趴在白鹿的背上,经过这番折腾,污渍和血沫将白鹿如雪的毛发染得乱七八糟。
过不多时,便到达了参天古木的脚下。
这棵树极为庞大,树干就有上百人合抱那么粗,深褐色的树皮有些粗糙,如戈壁上的石头一样凹凸不平,这是时光留下的痕迹。
李十三现在浑身无力,自然也抬不起脑袋看不到树顶,但他刚才在远处看时,看到树上栖息着禽鸟,点缀着绿叶。
树脚下就不想树干上那么热闹了,依旧是一片荒凉萧索,布满嶙峋的顽石和**的荆棘。
白鹿驮着李十三缓缓饶了一圈,俯身走进树脚下一个小树洞里。
李十三受伤颇重无法动弹,只得任其摆布,趴在白鹿身上一动不动,一路打量着树洞里的情况。
树洞里极为昏暗,约莫有一丈高,白鹿的身姿挺拔,一双鹿角正好抵在头顶上。树洞里有歪歪扭扭,白鹿扭捏着身子,脚步极为熟练。
树洞的空气有些刺鼻,气味就好像李十三家里那些老旧的家具——是腐朽的气息。
这株参天古木表面上依旧耸立挺拔在荒海中,但内里已经开始腐朽,看这状况,这株古木早晚会保不住这一方水土,倒在沙漠之中。
白鹿又在歪歪扭扭的树洞里走了数十步,前方忽然传来了一点小亮光。
一直走到亮光处,树洞里一下豁然开朗,其中另有一方天地。
不知是哪来的光将这里照亮,土地上长满了各色的花草,繁盛的草地一直没到白鹿的膝盖处。
醉人的花香一直往李十三鼻孔里钻,偶有几只蜂蝶在花丛中流连,远处还有几片树丛和一汪波光粼粼湖泊,形态各异的小兽在林间嬉戏,鸟儿在树丛间叽叽喳喳地歌唱,湖面上还不时跃起几条小鱼。
这里,完全不同于外面的沙漠与戈壁。如果说外面是死寂,是荒芜,这里就是生机与富饶。
这是无人发现过的桃源,荒海中的绿洲。
那些小兽看到白鹿身上的血人,停止了嬉戏,愣了一下,赶忙跑回林子里,树枝上雀鸟也停止了歌唱,在树丛里露出双眼。
几尾白鱼浮在水面上,露出双眼悄悄地看着他们。
“这些小家伙。”白鹿嘀咕了一句,发出一声长啸,鸟兽们顿时散开,又恢复了刚才的模样。
白鹿驮着李十三趟过草地,又穿过树丛。李十三放眼望去,发现这方桃源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方圆远超那上百人合抱的树干。
白鹿站在湖泊前,并没有像李十三所想的那样越过去,而是四蹄虚踏,凌着水波缓缓在湖面上行进。
李十三就算身受重伤,但他的气感还是也没变弱,他依旧能感觉到这些这片天地中充斥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妖气。
但这些隐藏起来的妖兽似乎对他没什么兴趣,或者说,因为白鹿的存在,他们也不敢有什么兴趣。
终于,不知走了多远,白鹿在一汪翠绿的清泉前停住了。隔着老远,李十三就嗅到了清泉中那股诱人的生机。
和白鹿翠绿的眼眸一模一样。
白鹿缓缓向清泉中走去,并没有凌波踏起,一直走到清泉中央,浮在水面上,只露出脖子和脑袋。
李十三也浸在清泉中,血水和污渍染红了这汪清泉,但很快,这些秽物就被净化,泉水恢复了清明。
他浑身上下难以忍耐地痒,仿佛有无数蚂蚁在身上乱爬。
不管是旧伤还是新伤,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泉水中旺盛的生机不仅开始缓缓治疗他外部的伤势,还顺着毛孔往他身体里钻,快速修复着受损的经脉窍穴和气海。
李十三心里无比的安定,自从进入了荒海,他已经很久都没这样放松了,居然闭上了双眼,在水里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