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人钱财,替人办事,本来这是极为平常不过的了,但是,一直留在这个地方也不是个事啊,娘亲曾经说过要她无论如何在十八岁之前找到那个地方,替她去看望一位故人,不过自己十八岁都过了,也不知娘亲说的那个沉修谷究竟在什么地方,一路走来竟从未听人说起过。那年她不过豆蔻年华,娘亲突染疾病,便就此去了,十岁之前,娘亲一直给她讲一个故事,就连梦中她也好几次梦到。
漫山遍野的紫荆花开,自己骑马纵身其间,几个少年向她招手,她都一一作答,天上白云悠悠,剩下的便全作了湛蓝天空。虫鸣鸟吟,屋檐瓦下,风铃一对,背后山叠环绕,亦远亦近,白石铺路,粉篱做纤,亦花亦海,宜赏宜嗅。
这只是她多年间做的一梦罢了,母亲原话是这般说的:“娘亲出生的地方外面有座山脉,从外面看很美,但是走得愈近,山却愈远,好如太阳般昼伏夜出,只可远观而不能求之,他日你若见了这样的山,便进去替母亲探望一位故人,你应当叫她作姨母的。”
这折墨山如此传奇而美丽,莫不是母亲提到的山脉,只是可惜那时候太小,母亲讲了许多自己却只记了个分毫而已。
闲逛在这桠溪城中,颇觉此处灵秀怡人,城内房子皆有讲究,看布阵来说,定是为了排水便利,伏刻雕甍,古韵神灵,不失古朴而典雅庄重,铺子个个门可罗雀,前面竟有擂台,蓝若倾走向前去。
茶楼之上,两位公子对坐而弈,看着走过的若倾,“城主,她就是有蛮荒令牌的那个女子,要不要趁她不在,我们——”
听他说话的青衣公子抿了口茶,说道:“不急,既然他命不该绝,我倒要好好与他下这盘棋。你且去——”他俯身向前,说罢,青衣公子折扇一开,“走,我们也去瞧瞧这热闹去。”
“来呀,本公子摆下的擂,还有谁敢来应战,赢了本公子,三千两,怎么样?”他看向台下众人说道。
若倾听了,好大的口气,旁边人议论纷纷,原来他就是桠溪城的小公子,平日里素以武功傲人,闲来发荒,便摆了个擂台找个乐子。
还真有人上去挑战,不过几举便被他给拿下,还真是逊得很。若倾只觉得热闹,顺便买了根糖葫芦,这地方人杰地灵,丝毫不比于宴城差多少。
想轩将身子靠在柜子后面,尽量将声响降得很低,苏恒屹与常珏忌正在说话,“恒屹,我得到消息,他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怎么办,杀手不够,这次的绝地还击恐怕还不够筹码。”
“没关系,既然他不念旧情,我也不必总想着欠着他了,他这次要杀我,可见已经下了决心,那我们就断了他的后路。”苏恒屹这次也是下定了决心,绝不再手软。
“我们不必杀他,将他困死在桠溪城,我看他这个暮西城主还怎么回去。”苏恒屹狠冽道,“絮儿那边,你要瞒着。”他终究还是有些放不下,可这桩桩件件的仇,刻骨铭心的恨,爱而不能的伤,总之,他不会再任他为所欲为了。
“谁在那!”常珏忌将匕首刺过去,想轩堪堪一躲,与他脸前半寸刺入门框,“珏忌哥哥,是我。”想轩不得已走出来。
“想轩,你在那做什么?”珏忌问道。
苏恒屹继续追问:“你听到了多少?”
“没有,没有,”想轩有些心虚,语气自然很弱。
苏恒屹扶着伤口下床,慢慢走向想轩,常珏忌及时开口,“他不过是我前几日认识的一个乞丐男孩,后来我把他交给了若倾姑娘,他没什么问题的。”
常珏忌语气有些急促,生怕苏恒屹对想轩不利。
苏恒屹先前也听说过想轩,也见过他几面,于是问道:“你姓什么?”
他已经走到了想轩面前,眼睛直视着他,想轩也看着他,“我,我没姓。”
他好像是有些害怕苏恒屹,手紧紧拽着衣袖拧来拧去,苏恒屹看着他闪烁又明亮的眼睛,似乎想从中看出些什么,不过,那眼中的光芒却极为真诚,最后,他伸出手抚了抚想轩的额头,“没事了,你不用怕我,你姐姐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他抚着他的头发,峨眉间流露出一丝的温暖,他正想抬手,想轩却突然抓住了他的手,他的手指上带着一个翠绿色扳指,他想轩看了好一会儿,他以为想轩是想要这个绿扳指,笑了笑。
想轩细细抚摸那扳指的形状,上面印有几片竹叶,“你想要它?”
苏恒屹问道,他急忙松了手,“不,”他只匆匆一声不字,便丢过他的手向外边跑去。
屋内只剩了苏恒屹和常珏忌,他们都很惊讶想轩的举动,却也想不透究竟为何。
跑了有一段时间,此处是一片空地,房屋辽阔,鲜有人的踪迹,远处是折墨山脉亦隐亦现,想轩终于停了下来,此时已是气喘吁吁,但是再累也比不过他心中的恨更为长久。
“啊——啊……”,他喊得声嘶力竭,喊得催山柝地,鲜血在他眼间交换,泪水模糊了岁月涟漪,远山交叠,大地颓黄,没有一处再有色彩,他双拳紧握,两眼紧闭,天光破,骨尽血脉泣,泪可流,英雄末路,黄尘飞土,双亲尽逝,他跪在地上,抓起一抔黄土,他的指缝全都嵌满尘土,眼泪滴在手背上,他抬手间,随风而逝。
“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仰天苦笑,“哈哈哈……苍天不负我,终于让我等到了杀父杀母的仇人,苏恒屹,我一定要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