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个夜晚, 却是星月无光, 风狂云疏。
屋顶上两条人影,迎风而立。
“大哥,昨日收到熙京的消息,老夏半个月前就去了南镇抚司,已取得马正的信任, 那人一听说罗良扯上了这桩悬案, 立即来了兴趣,现在南镇抚司的人快马加鞭, 不出五日就可抵达闽城。”
为了不让人听见,这身量不高的黑衣汉子需伸长脖子才可凑到那高挑男子耳边低声汇报。
夜风呼呼,逆着风说, 汉子面容微变, 颇是吃力。
“闽城这边进展如何?”
清冷的男声响起,却丝毫不受风力影响,声量不大,却字字浑厚,清晰明了。
那黑衣汉子眼都睁不开,一张嘴就灌进一口大风,鼓着腮帮子道:“湛爷连夜将太傅府周界的人家都安置去了别处,现下留在那个镇里的七成是咱们的人, 余下的一些也都经过打点。陆勇底下的那帮人到的时候, 所调查的全是自己人, 去当地衙门翻的宗卷也早让湛爷给做了手脚, 他们能查到的就是十二年前,南镇抚司微服到火场勘察,那牌子就落在那马正手里。而你安插来闽城那波锦衣卫,他们也在四处查证,与陆勇那些人斗得不可开交,等过几日南镇抚司的人一道,准保有一场大混战。”
“做的不错,让湛清波明日来见我。”
迎风而立,乌墨长发高束成一道马尾,在风中猎猎而动,鬓角碎发齐齐拢向脑后,露出洛天佑英气逼人的俊颜,一双冷眸赛雪欺霜,给这狂风之夜又添几许寒凉。
“好嘚!小的回去就安排下去。”黑衣汉子领了命,恭敬地等候下一句吩咐,却只等到一片沉默,正要主动问起,却见洛天佑眸色如水,望着北方出神。
黑衣汉子顺着他目光看去,没有月色星光,又是在深夜,视野所及之处全是一片乌漆抹黑,怎么看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由纳闷:“大哥,你在看啥?”
洛天佑自然不会回答他的问题,只道:“你先回去吧。”
黑衣汉子得令就要退下,临去时又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洛天佑有所察觉:“怎么?”
黑衣汉子挠挠头,颇不好意思道:“大哥,咱下回碰面,能换个地方么?这几回总在人家房顶上,说话不方便,最近这地方还老刮风台,站都站不住脚。”
“哦?”洛天佑若有所思,冷清清地目光扫向四周,忽然唇角一勾,“我倒觉得这里风景独好。”
这可是一个好地方,小姑娘在这里无路可逃,只能躲在他的怀里软声求饶,就连睡过去都不忘紧勾着他的脖子。等回了青州,他定还要再带她领略一回。
他又不由自主地往北边看去,算算日子,八月近在眼前,他昨日才来闽城,只为了跟进这边的安排部署,等明日再做一番交待,他又要赶回青州,务必要在八月中秋前抵达沈府。
*
临近中秋,沈府中一切如常,因洛天佑给了一颗定心丸,沈嫣不再害怕这一日的来临。只还有一点,她先前约了陆甚来家中鉴定贡品,虽说一直没见他上门来,总是难免有些担心,她母孝已满三年,若那时这人起了强娶之意,只怕谁也无法解这个围。
没想到,陆甚没来,却派来了一支车队,为首之人自称是国公府陈姓管事,到沈府门前亮了身份,沈天元验过拜帖,确认是国公府无疑,于是将人放进来。
那陈管事上来就开门见山,说陆甚公务缠身,抽不出空闲来青州,又怕耽误了沈天元进贡大事,于是派了他们来青州取那万寿无疆田黄雕刻,因贡品名贵,怕路上有个闪失,世子爷点名要沈二姑娘送宝进京。
沈天元一听差点就要破口大骂,这名为鉴宝,实则要人,他如何肯让女儿走这一趟。
这些人却有备而来,不但带人将沈府围了起来,那陈管事更是言语上威逼利诱一点都不客气,沈天元也是一方父母官,岂能吃这个亏,唤出护院和衙役与之对峙,双方眼看就要动起手来。
沈嫣闻到风声匆匆赶来,看到这等局面连忙喊停。
她暗忖场上形势,所谓强龙难压地头蛇,这陈管事带来的人手有二十人,除去小厮杂役,护卫充其量不超十人。而沈府这边,光护院就有十余人,再加上父亲近身的三名衙役,若动真格,沈家一点都不吃亏。
可是,一旦真的动起手来,知州公然对抗定国公,这得罪的名堂可就大了,且不说对父亲的仕途有何影响,只怕不出两日这犯上的罪名就要落下。
陆甚定是吃准了这一点,才这般肆无忌惮,只派了这么些人,就敢上门来提这种霸道要求。
国公府来的这些人惯会看人下菜,尤其是那陈管事更是人精一个,知道沈嫣是世子爷心尖上的人儿,等她一到,点头哈腰,百般谄媚,态度不知比对沈天元这个知州大人要好上多少。
沈嫣懒得与这些人多周旋,开门见山问道:“世子爷有何吩咐?”
那陈管事头一回见着这等美人儿,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忙忙垂手躬身说明来意。
“世子爷让小的来接二姑娘送贡品上京。”
沈嫣思忖片刻,竟点头道:“好,我可以随你们去,不过女儿家远行总需有所准备,还容我回去稍作打点。”
那陈管事没料到她竟答应得这般爽快,这下岂敢逆了她的意思,当即同意待明日一早再上门来接。
沈天元自然是一万个不同意,待这些人都走了以后,沈嫣才将原由说了出来。
原来她想到那定国公府与北镇抚司关系复杂,沈家好不容易才摆脱锦衣卫的调查,她不想节外生枝,若是因此事引起定国公的注意,胡乱给他们安一个罪名,指使锦衣卫前来抄家,那他们前期的那些努力可就功亏一篑。
沈天元虽然爱女心切,可权衡利弊,终于还是忍痛答应。
其实自从上一回齐佳容来说了那番话,沈嫣就做好了最差的打算。
毕竟连齐佳容都能看得出来她属意之人是洛天佑,陆甚如何看不出来。否则也不会在天圆山庄聚会之后就上沈家来逼婚。齐佳容说的没错,这个男人果真是一匹狼,此事已触到他的底线,他是不会再给她任何拖延的机会。就算没有这个八月之约,他也只会以其它更直接的手段来沈府要人。
她明知道这一去会是什么后果。
可若不去,又势必会将沈家置于水火之中,那她重活这一世又有什么意义?
她不能为了自己,而赔上整个沈家。
次日一早,陈管事就上门接人,沈嫣与家人一一作别,最终还是登上了国公府马车。
从青州到熙京,一路往北,快马三日抵达,马车脚程慢些,需要走上七八日。打着国公府的旗号,一路上还算平顺。
白日都在赶路,夜里投宿官驿,这些都是陆甚事先打点过,难出什么差池。
自上路后,沈嫣虽不悲不喜,却也安静了许多,平日里叽叽喳喳的一个小姑娘,一下子变得不说话了,要么闭目养神,要么就坐着发呆,偶尔打开帘子看看窗外,目光触及南边,才会稍稍露出一丝笑容。
此去前途未卜,她连芬儿都不带,要不是刘嬷嬷说什么都要跟着,只怕她是要打算一个人上路。
马车再舒适也不是平路,又是头一回走这样长的路程,没两日,沈嫣就有些吃不消,露出疲态,人也憔悴了许多,窝在刘嬷嬷怀中打着盹儿,一双月眉还紧紧蹙着。
刘嬷嬷心疼地抚着她一头柔润的乌发,忍不住唉声叹气。
飞驰的马车忽然重重一顿,急停下来。车中两人齐齐从软塌上翻滚到车板上,待车停稳,刘嬷嬷连忙去搀沈嫣。沈嫣是躺着被甩了下来,摔得不轻,手肘和膝盖处都磕碰到,疼得面色苍白。
刘嬷嬷心疼不已,拉起她的袖子查看伤势,哪知车帘一下被人撩起,一个散发青年跳了进来。厚重的车帘一开,车外的声响倾泻而进,这才发现外头乒乒乓乓已是一场混战。
那青年不过十七八岁,却裹着一身戾气,年轻又野性的面庞更是张扬着无法无天的蛮劲,他往车厢内粗扫一眼,就直接去拉被刘嬷嬷护在怀中的沈嫣,刘嬷嬷力气虽大,也不是个青年男子的对手,不过两下就被人打翻在地,沈嫣伏过去要护她,却被那人捉了过去,被强硬地转过脸来,登时看得那人眼睛都直了。
沈嫣还做挣扎,那青年不由自主地放缓了力道,生怕伤着美人儿,轻手轻脚将她拦腰提起,夹在右臂之下,跳下车就直奔一骑影而去。
惊惶之余,沈嫣还敢睁开眼来看这外头情形,只见国公府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就连旗帜都让人扯了撕烂倒在地上,再看这些占了上风之人,一个个手持大刀,形容不羁,出手狠辣,俱是亡命之徒。
沈嫣立刻明白了此时处境,这是遇上了杀人劫财的拦路山匪!
此行车队,两辆马车,一辆运载那万寿无疆田黄雕刻,一辆坐沈嫣和刘嬷嬷。
两个匪徒从后车中抬下那田黄雕刻,俱是眉开眼笑,“老大,这玩意儿看起来很值钱!咱们这一票可赚大发了!”
挟着沈嫣的那青年高声喊去,“你们那算是什么,我手上的这个宝贝才是价值连城!”
他献宝心切,连跑带颠到头目马下,小心翼翼地将沈嫣放到地上,轻轻地抬起她的脸来。
一时四下安静,所有人都消了声,俱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
什么叫做国色天香,怕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仙女也不能生得这等标致。
这些山匪俱是山野村夫,乌合之众,哪里能见到这么漂亮的姑娘。一个个都跟丢了魂似的,那掀开了布罩的贡品熠熠生光地摆在那边,也没人再去多看一眼。
“好!回山寨,论功行赏!”
突然爆出一声狂笑,那骑行为首之人俯身而下,将沈嫣一把捞起甩上马背,调转马头就往西北山中而去。
沈嫣吓得瑟瑟发抖,却没有哭叫挣扎,她想起上一世死前被那锦衣卫捉在手中,那人的目光也同这些山匪一般涌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兽性。手心里藏着一道尖锐,那是她为了进国公府以防不测,为自己准备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派上用场。
马背颠簸,她几欲昏阙,却拼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硬是咬着牙从身体与马背之间抽出自己的双手,握着手中的剪子就要狠狠地朝左手的腕间戳去。
就在这时,一声马鸣长啸自上而下,竟从旁侧的山道上飞下一骑骏影,若一柄利剑,强势劈入这队狂奔疾驰的马队之中,转眼之间就放倒了四五匹马。
马首汉子勒马怒喝:“来者何人!敢拦爷的路!”
来人单刀在手,杀气凛冽,淌血的刀刃寒芒闪耀,只消一眼,就让人心底生颤。
这票匪徒中有人面如死灰,指着那刀,抖抖索索地道:“老……老大,绣、绣春刀,他是锦衣卫!”
阅读提示:
1、本站会员登录后,将免费体会到最顺畅的阅读方式[最少广告]。
2、注册本站会员,将《锦衣还朝(重生甜宠)》加入书架,可以通过书架更快的了解更新信息。
3、免费小说《锦衣还朝(重生甜宠)》 36.救美所描述的内容只是作者个人观点,与本站的立场无关,本站只为广大用户提供阅读平台。
1、本站会员登录后,将免费体会到最顺畅的阅读方式[最少广告]。
2、注册本站会员,将《锦衣还朝(重生甜宠)》加入书架,可以通过书架更快的了解更新信息。
3、免费小说《锦衣还朝(重生甜宠)》 36.救美所描述的内容只是作者个人观点,与本站的立场无关,本站只为广大用户提供阅读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