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兀术就这样死去了,至少他死的也算壮烈。
盖棺定论的说,金兀术称得上是一代枭雄。他是个纯粹的军国主义者,他有勇有谋,一生以杀伐四方为己任,以覆灭大宋为理想。可惜他生不逢时,他遇到了岳飞、韩世忠、吴玠兄弟这样的一代名将。所以,他注定要以悲剧收场。
但是千万别以为他的死,就可以为宋金之间的博弈画上一个句号。他的死,只是又一轮战争的开始。不过,金兀术临死之前给金熙宗上了一道密折,上面请求金熙宗,启动在南宋安插的超级间谍,要他务必杀死岳飞。在新的战争爆发前,岳飞必须死,否则金国不是能否灭了宋朝的问题,而是岳飞何时直捣黄龙的倒计时。
金兀术的死,毫不意外的引发了金军的雪崩。十万大军顷刻土崩瓦解。岳家军追杀了六十里,金军四散奔逃、尸横遍野。河南境内的最后一股金军被消灭。所有地方的府县,都在等待岳家军的到来而开门投诚。
至此,中原大地已经为岳家军铺好了一条光明大道,直通黄龙府。当此之时,岳飞本人也是心神激荡、喜不自胜。为鼓舞士气,岳飞专门开了一个庆功宴,宴会上,岳飞豪气冲天的对将士们说:
“直抵黄龙府,与诸君痛饮尔!”
这是多么激动人心的时刻!在经历了“靖康之耻”这个汉民族历史上最大的耻辱十几年后的今天,岳飞率领着岳家军,又让中华民族站在了军事战略上的巅峰,即将挥师北上,一雪国耻。
然后,就在此时,金国在宋朝埋下的超级间谍,当然就是秦桧,开始行动了。
秦桧,字会之,汉族,生于黄州,籍贯江宁。政和五年,秦桧进士及第,中词学兼茂科,任太学学正。宋钦宗时,历任左司谏、御史中丞。靖康二年随徽、钦二帝被俘至金,为挞懒信用。宋高宗建炎四年,秦桧自称“逃回”临安。
先让我们来看看秦桧是如何“逃回”临安的。
建炎四年,挞懒率兵进攻山阳,秦桧随军同行。十月,秦桧携家眷离开金营,取道涟水军水砦,返回行都临安。秦桧归宋后,自称杀了监视自己的金兵,抢了小船逃回。
挞懒行军打仗,秦桧作为战俘随军,居然会带着所有家眷,而且不分男女老少、亲随仆人,一个都不少。这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当时朝廷大臣多有怀疑,而宋高宗赵构却深信不疑。
其实这是赵构要求自己相信、必须相信。他与秦桧的政治目的和主张不谋而合,都是坚定的乞和派。高宗与秦桧是各怀鬼胎、互相利用的关系,“交相用而曲相成”。
秦桧作为中华历史上汉奸、奸臣、间谍、权臣之集大成者,还发明了两样东西流传后世。
第一是“宋体字”。“宋体字”大家都耳熟能详,但之所以叫做“宋体字”,而不叫做“秦体字”,当然是因为秦桧那“彪炳史册、震烁古今”的名声,无人肯叫,也无人敢叫。
第二是“莫须有”。秦桧专门为岳飞量身打造了一个司法解释。“莫须有”,本意是“也许有”,后来就演化为“不需要有、无须有、无中生有”的意思。这是秦桧为我中华司法学上作出的杰出贡献,令后世无数阴谋家、奸臣、权臣顶礼膜拜、敬佩有加,并将此罪名继承发扬,广泛应用于社会各个阶层、各个领域,创造出了无数的冤案、冤魂。
现在,一代巨奸秦桧,又伙同宋高宗制造出了有名的历史事件:“十二道金牌”。
宋代凡赦书及军事上最紧急的命令,用金字牌,由内侍省派人递送,叫做“金牌”。金牌是用木头做成条状,长约一尺左右,周身涂满朱红油漆,上面篆刻着“御前文字,不得入铺”八个黄金“警”字。传递时急飞如电,望之者无不避影,日行五百里,昼夜不停鸣铃飞递。
第一道金牌到来前,圣旨就已经先至:“今大宋已和大金议和,边境无事,即着尔岳飞带领全军立刻回兵进京,加封官职。三军有功将士俱有升赏,钦此”。
岳飞得旨后,虽不改北伐初衷,但仍召集众将官至帅帐商议,至少要听听手下将官的意见。张石头作为义军统帅、岳家军前军副统制,自然列席其中。
当岳飞将圣旨内容念给大家听后,帅帐鸦雀无声。毕竟圣旨,不是谁都敢公然违抗的。但作为岳家军第二号人物、坚定的主战派、北伐坚定的支持者,张宪自然第一个站出来大声反对,手下将官也有低声附和的。但这毕竟是圣旨啊,它的至高无上、它的权威性、唯一性,都是大宋臣民必须绝对无条件服从的命令。帅帐内又恢复了安静。
张石头到了这个时候,才犹如醍醐灌顶一般,想起了中学历史的一些知识,脑子如过电一般飞快地回忆着。
岳飞看到手下将士的态度,心里不禁有些凄凉。但是他也完全能够理解。圣旨,就是天的旨意啊。在这个君权至上的封建君主社会里,岳飞不也是其中一个必须绝对服从君王的臣子么?从小就灌输了满脑子忠君爱国的思想,忠君爱国,忠君是排在爱国的前面的,不忠君如何爱国?
可是就这样班师还朝,他岳飞如何肯心甘?毕生的梦想和夙愿,已经近在咫尺,实现汉民族伟大复兴的理想道路上,已经扫清了一切拦路虎。只等着他带领三军将士,“行八千里路”而后“踏破贺兰山缺”。
这个时候,张石头突然大喊一声:
“大帅,您决不可班师回朝!”
帅帐之内全体将官看向张石头,一瞧是这个有名的傻小子,不禁莞尔。谁都知道这傻小子的话不能作数,脑子总缺根弦儿,身为高级将领,还自封弼马温,把一个小女子的马夫职业干得乐不思蜀。这是典型的“花痴”!
岳飞却对张石头另眼相看,作为义军统帅、女儿的救命恩人,也是两度出手救自己于生死之间,岳飞十分喜爱张石头这淳朴善良的孩子。于是问道:
“张将军有何高见?”
张石头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俺没啥高见,总之大帅您千万不能班师回朝。”
岳飞一听不禁好笑,其实他很想张石头能说出一些振奋人心的话语,来鼓舞将官们的斗志。
“你既如此肯定,总要有个原因吧。”
张石头脸都憋红了,一咬牙说道:
“大帅您若班师还朝,那皇帝老儿和奸相秦桧必要将你害死!”
大帐之内霎时间静的可怕。众人个个面面相觑,这个熊孩子,你是活腻歪了吗?
“大胆!放肆!”岳飞闻言怒不可遏。
“你……你还是不是大宋子民、你还有没有君臣之道?目无君父,岂有此理!来人,给我拉出去,重打八十军棍!”
没人敢站出来说情。这傻小子的话太大逆不道了!连张宪也皱着眉头一声不吭。凭他张石头这句话,已经是大不敬的欺君之罪。八十军棍,这也就岳元帅对所有人做个样子,毕竟都知道这张石头不是一般的皮厚。
张石头被架出去的时候,还兀自大喊:
“大帅,千万别回去,就算是十二道金牌催您,您也别回去!”
话音刚落,朝廷的信使就来了。“皇上金牌到!命岳飞带军即刻进京,不得迟缓!见金牌如见朕面,立刻照办!”
众将官暗暗纳罕,这张石头还真有点邪乎,说金牌金牌就到。
邪乎的在后头。
在岳孝娥的一旁监刑下,在张石头那犹如哼小曲儿一般的痛呼声中,一道道金牌相随而至。
“皇上第二道金牌到!”
“皇上第三道金牌到!”
“皇上第四道金牌到!”
“皇上第五道金牌到!”
“皇上第六道金牌到!”
“皇上第七道金牌到!再不火速返京即作叛逆论处!”
“皇上第八道金牌到!命你速即起身,若再迟延即是违逆圣旨,立斩不赦。”
到了这个时候,岳飞已知再无任何回环的余地。悲愤交加,痛心疾首地仰天长叹:“十年之功,废于一旦!所得诸郡,一朝全休!”
众将官也都黯然神伤,默默不语。
张宪跪倒在地哭喊道:“元帅,我们实不能弃中原百姓于不顾,此次北伐一旦止步,则再无雪耻之机了!”
岳飞喃喃道:
“奈何、奈何……”
紧接着,金牌连传,真真的一共传了一十二道金牌。
众将官包括岳飞都心下骇然,难道说这张石头是大智若愚、有未卜先知之能?那么他说岳飞要被皇上和秦桧害死,这话可要当真?
但这话没人敢再提起,连岳飞也不敢提。
这倒不是因为岳飞害怕。他岳飞青年从军,十几年来一直以报国杀敌、洗雪国耻为己任,从未做过对不起朝廷、对不起大宋臣民的事。
无论发生什么事,他岳飞都问心无愧。
倒是有且只有一个人敢问张石头。
绍兴十年七月二十日,岳飞班师回朝。沿途百姓哭喊着拦下岳飞的车马。“为什么?这是为什么?王师南来,我们百姓箪食壶浆,参军的参军、运粮的运粮,眼看要解救我们中原百姓于水火,却突然离去,将我们又扔在这敌占区让金人肆意蹂躏?”岳飞羞愧难当,却又无言以对。只能亲自断后,下令多停留五天,带上希望跟部队南下的百姓。
途中岳孝娥瞧着情绪低沉的张石头,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儿。于是把张石头叫到自己跟前,与他并马而行。果然张石头没过多久便恢复了活力,又和四大丫鬟乐成了一团。
这又轮到岳孝娥郁闷了。其实这几天她一直心烦意乱,张石头的话让她的心头沉甸甸的。
“弼马温,你怎么知道要来金牌传令?”
“俺猜的呗,嘿嘿!”
“那你怎么知道要来十二道金牌?”
“啊?喔,那也是俺猜得呗,嘿嘿!”
“那你怎么不猜十一道或者是十三道,偏偏要猜十二道?”
“这……小将军,俺当您的箭靶,您一共射了俺十二箭。”
“你……信口胡说!”
“哎呀小将军,您果然有大智慧!俺就是信口胡说的,结果说中了。”
“好吧,那你说那个……那个什么有人要害死我爹爹,也是信口胡说?”
“哎呀小将军,您果然有大智……”
“你给我闭嘴!”
“……”
“那……那个秦桧,你怎么知道是个奸相?他为什么要害我爹爹?”
“……”
“问你话呢……想死呢弼马温?”
“呃,是您让俺闭嘴的啊小将军。”
“你说不说?不说我马鞭子抽你!”岳孝娥气的快吐血了。
“啊……好吧,秦桧这个人是个大坏蛋。”
“你怎么知道他是个大坏蛋?”
“俺家乡有一种小吃,叫做油炸桧,您听说过吗小将军?”
“没有。”
“油炸桧也叫油条。是用两根面缠在一起,放在油锅里炸,炸得外焦里嫩,然后捞出来吃。”
“这……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和秦桧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关系大了去了,小将军。油炸桧的意思就是油炸秦桧。您想想小将军,天天让人放到油锅里炸,这得要多招人恨啊!”
“可为什么是两根面缠在一起炸呢?”
“因为一根是秦桧,一根是他夫人啊小将军!”
“这……这秦夫人一个女子又怎么招惹你们了?”
“女子又怎么了?女子就不能是大坏蛋了?小将军,小心俺告你重男轻女、有严重的性别歧视哦!”
“……”
其实张石头不想让岳孝娥担心。他虽然没能阻止十二道金牌让岳飞班师回朝,但是他已经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想尽办法,护得岳飞父女周全。
张石头到目前为止,还是一个失败的穿越者。他几乎什么也没有改变。但是他不会放弃,他的心中也有了一些坚持。
残阳如血。蔡州官道的两旁,一些小村庄已冒起了几缕袅袅炊烟,北伐已经成为过去式,中原大地仍旧是拱手让给敌国,但是小百姓们的生活还是要继续,不管它是卑微的、还是凄惨的。
张石头看着岳家军的队伍,人人情绪消沉、个个萎靡不振的走着,蜿蜒曲折,望不到边际……
路漫漫,其修远兮!
卷尾语:
第一卷《北伐之殇》已经完结,章节不多,只是对故事的一个铺垫。第二卷《京华烟云》慢慢将故事展开,讲的是张石头随岳飞来到南宋京城临安,斗恶少、骂奸臣、灭杀手、作打油诗、比武招亲、甚至调戏皇上的女人,然而深得赵构宠信,赐宅、赐金、赐美人。醉生梦死的京华生活由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