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搜每天都被抢走》 32.突然的告白

    “哦这样啊，果然。哈哈没事，想起来问你一声而已。对了，最近还好吗？”萧沐与蒋樱分别后，忽然想起来给卓小毅打了个电话。

    对方正忙着卓凯的“新戏”，说是戏其实也是为了维系大导演的面子。谢铭的一部分资金买比特币血亏，手上一时周转不灵，卓凯修禅似的歇了五年，终于觉得不能再这么坐吃山空了，便丢掉面子接了个奢侈品牌的微电影项目，出去拍拍美人美景，顺道赚点钱。

    大概他知道自己正经拍电影更亏，这次压根没想着捯饬什么文艺片。可见就是心气儿再高的大导演，到了要吃饭的时候也得低头。卓小毅反正年轻，跟着他叔叔打打下手也不算亏，便跟着一道去权当学习经验。他说自己恐怕一时半会儿是来不了探班了，目前已经出国勘景，还给萧沐寄了不少巧克力当手信。

    萧沐挂了电话，想说自己羡慕这小子还来不及。卓凯虽然有点怪脾气，可审美一级棒，最要紧是与自己品味一致，意气相投。只可惜之前的五年自己一直没等来机会，如今有了机会，自己却被框死在这地方出不去。

    胡思乱想间他已到了休息帐篷门口，迎面副导演刚好出来。萧沐差点与人撞上，匆忙后退一步，低头恭敬地招呼。未料对方不发一言，步履匆匆便即擦身。萧沐大感诧异，回头打量，这才发现副导的额头简直像在冒烟，分明是刚刚吵过架的样子。

    此刻的战场不知是否还有硝烟，萧沐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进去。果然，何斌的脸上也还留着惶恐的余韵，一看见萧沐就像是见到了救星，立刻冲他疯狂招手。

    黎睿倒是平静如水，若无其事地躺在他的演员椅上摆弄着手机，见萧沐回来，闲闲瞥了一眼，便抱怨：“跟你说过的新手任务怎么还没做，说了每天要签到才能领经验的。这样升不了级，什么时候才能组队？”

    “哦哦是我忘了。”萧沐一面认错，一面转向何斌无声地做口型——副导演，我碰见了，刚才，闹矛盾了？

    何斌苦着脸，站在黎睿看不见的角度连手势带比划——过几天，有戏，要吊威亚，睿哥说不，副导来沟通，没谈妥……

    “别废话了！”黎睿扬声道，把萧沐和何斌都原地吓了一跳。他似有所觉地抬头看看两人，却并没发觉两人的“暗通款曲”，冲萧沐道：“认错有什么用，得长记性才行。”

    说着他把萧沐的手机递回去，交接的时刻微微一顿，似有些欲言又止，开口却仍是关于游戏：“经验都领好了，装备也买了。接下来每天有任务，别再忘了。”

    “好的好的。”萧沐老实答应，斟酌着该如何开口，“刚才……”

    他才起了个头，何斌就躲子弹似的先宣告逃跑，似乎生怕刚才的战火重燃又会牵连到自己身上：“我我出去倒点热水去！”

    萧沐看着他背影在视线中消失，这才叹了口气：“你的腰伤，要不还是对他们公开吧。”

    “不行！”黎睿回头瞪了他一眼，拒绝得斩钉截铁，“绝对不行！”

    “可是……总这么瞒着也不是办法。这样下去导演们只会觉得你耍大牌，传出去恐怕也不好听，何必呢？”

    “萧老师，你这是想当我经纪人的意思么？”黎睿的眼神中充满戏谑，萧沐的认真显然把他逼到了末路，于是他只好拿出一贯的傲慢来为自己挡箭，“不好意思，我很红的，每天新闻八卦一箩筐，还有杂七杂八的广告商要对付，想要替我拿主意，恐怕你还胜任不了。”

    “可这样硬撑又有什么用呢！”萧沐说完，自己都被这激动的语气吓了一大跳，长吸口气，缓了一缓才说道，“你为什么总要以自己的方式去预估别人的反应？也许真相说出来未必会有你想象中的后果，再说……大家都是希望戏能顺利拍摄，主角受伤这种事谁都不想看到，他们一定会体谅你的。”

    “体谅？等到影响进度了看谁还体谅？”黎睿的气也泄下去一半，喃喃一般地低语道，“本来我这旧伤就瞒了两年，要是他们早知道，根本就不会让我来演。”

    萧沐微微惊讶，他竟从不知道黎睿的身体一直有这么大的隐患。

    从前只看见他在台上光鲜，是天之骄子全世界的宠儿，看他承受了万千光辉只让人想去挑刺。萧沐似乎忘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在明星身份之外首先还是个人，有着所有凡人都有的血肉之躯，跟大家一样会病会痛。

    “会让你演的。”于是萧沐说道，努力让自己挤出一个可信的笑脸，“只有你才是孙如怀呀，你不演谁演？”

    要说自己会说出这话，一个月前的萧沐肯定不信。但这一个月来，他对黎睿的理解的确在潜移默化地发生着改变。他知道对方身上固然有许多身为流量的恶习，但也并不是对演戏毫无热情，甚至在端正了态度以后，对孙如怀的诠释也是渐入佳境，可圈可点。

    到了今天，这句评价竟然丝毫没有阻碍地从萧沐嘴里冲口而出，连他自己说完也是有些意外。但他细细一想，又觉得这句话本身完全没有问题，就算让对方听见会觉得飘飘然，他也并不觉得不后悔。

    黎睿缓慢抬头，深深地望进萧沐的双眼，似乎想在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中寻找答案。然而萧沐的眼睛无论何时都是澄澈一片，毫无隐藏，让人无从探寻。

    半晌后黎睿放弃：“你这么说，是因为同情吗？”

    萧沐大奇：“你怎么会这么想？”

    黎睿不无哀怨地看着他：“对一个写过差评的黑子说的话，我还能怎么想？”

    “我……”

    萧沐想了想，觉得黎睿说得也的确有道理。自己先前写的评论的确太毒舌太犀利了，给他造成了阴影也是理所当然。

    黎睿：“就算退一万步，我认为你说的是真心话，可是别人呢？你不能要求他们也跟你一样。清醒点吧！我们不是在搞艺术，是在做商品。商品就要看性价比，我一受伤，性价比就打折了，不再值得了，这世界就是这样。”

    是啊，这说法萧沐不知听卓小毅说过多少次。电视剧是商品，文化是产业，但凡身在其中的人就都要适应经济规律，用最少的钱，买最大的咖，码最大的局。只有这样才能财源滚滚，无穷无尽。

    但萧沐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一向骄傲自大的黎睿原来也是如此悲观。他是惶恐、焦虑，时时刻刻都怕被人抢走了自己的位子，也一秒钟都不敢安于现状，就像一条激流中拼命争上游的鱼，却不幸地总是游错方向。

    于是萧沐顿了顿，换了种说法：“可是总也还是有人能看见你的努力啊。”

    黎睿：“比如？”

    萧沐眨了眨眼，竖起一根手指，指向自己：“我啊。”

    黎睿站起来，走到萧沐跟前，与他对视了两秒，然后，毫无征兆地哈哈大笑。

    他一手扶着萧沐的肩膀，一面笑得浑身巨颤，仿佛那又是萧沐说出的一句傻话，而他根本没有可能当真。

    “你笑什么？哎，我说的又那么好笑吗？”萧沐跟着他的动作轨迹转身，看见黎睿笑得前俯后仰，全没把自己的倾情告白听进耳去，只觉得隐隐有些来气，“我写过差评，就不能够改变观点吗？我、我之前对你有偏见，就不能，那个，不能消除吗？”

    “说说，怎么个消除法？”黎睿捂着嘴，看着一脸认真的萧沐好笑道，“就因为咱俩同居过，‘睡’过一晚，你就觉得我不一样了？爱上我了？”

    萧沐被他这轻浮样真给气着了，大声道：“我做笔记的剧本，是你拿给雨琪让她交给编剧的吧！”

    黎睿一怔，继而皱眉，他明明告诉那丫头别把自己供出来的，一面却仍不动声色地问：“是她跟你说的？”

    “她没说，我猜的。”萧沐说道，“剧本我一直带在身边，早上因为赶着去梳妆这才忘记拿了。东西就忘在你房间，编剧说是雨琪转交的。我思来想去，觉得这中间肯定还有一个人出谋划策……会做这种事的人，难道不就是你吗？”

    没想到还挺了解我，黎睿心道。

    他的确吩咐了董雨琪不要招出自己，他不稀罕占这个人情，况且事情的那一头还有个段语辰，自己掺和进来了局面反而复杂。但既然萧沐知道了，再掩饰也没有意义。于是黎睿只是把手交叠起来，反问道：“是我那又怎么样？”

    “我的手机话费也是你帮忙充的吧？之前我犯傻去教段语辰演戏被他奚落，你想让我乖乖管好自己别再招惹他，可我手机套餐流量太少了，根本连游戏也玩不起。你怕我不舍得用流量，所以干脆充了两千……我是刚才问到朋友才知道原来之前一直都误会了，给我充值的人是你，不是他。”萧沐滔滔不绝地说完，歇了一大口气，最终直直望向黎睿，“你既然愿意帮我，那你有困难的时候，为什么不让我帮你呢？”

    黎睿好容易听完他这一通长篇大论，不禁抬手盖住了自己眉眼，像是十分无奈地长叹一声，又无声地耸肩笑起来。末了他放下手，用一脸“服了you”的表情看着萧沐：“你还真是……怎么都改不了多管闲事的脾气啊。”

    萧沐梗着脖子，显出一以贯之的愣劲儿来：“如果我管得事是对的呢？也非要改吗？”

    “行行行，你不愿意改那就别改。”黎睿再次投降，“既然话说到这份儿上，就当我请你帮这个忙，腰伤的事，再替我瞒一阵子。等出组了，我一定去治。”

    这一回，黎睿的话语中充满诚意。萧沐能感觉到他这个要求的分量，那几乎是在委婉地请求了。

    他们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黎睿似乎从没有用过这种语气。于是萧沐不禁怀疑，这中间出了怕影响进度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隐情：“我能问为什么吗？”

    两人既然已经把话说白，黎睿索性也对他开诚布公：“赵岩导演的戏，我还想再争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