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稚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夜深了，身子滚了滚就在桌上睡着了，我拿着毛毯子替她盖了盖。
连莫送走了挎着医药箱的医者，我看房间，是从师父房里出来的。
“我师父怎么了？”
“我只负责拿钱送人，我怎么知道？”
想起师父上一次受了伤，我忧心走进去，坐在床榻上的人穿上的衣服穿了一半，兴许是没想到深更半夜的会有人闯进来愣了愣，这一愣，就被我看的清清楚楚的。
背上，肩上，在我平日里看不见的地方，到处是大大的伤痕，新的叠着旧的，他慌张掩藏，我动作更快的拉住他的衣襟，心里吃了一惊，他是神，一般的法力根本伤不了，这扭扭曲曲细细密密的痕迹是白蛇的雷电，这伤——是天帝？！
缠绕的纱布渗出点点血迹，他暴躁的把衣服扯上去，低喝：“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人间的医者，治得了你的伤吗？”
昏黄烛火里的男人，俊俏脸上是隐忍出来的汗水，他整理好衣襟，叹了一口气，毕竟是自己的徒弟，亲手照料大的孩子，哪里舍得对他严厉，思及此，连语气都软了下来“止止血还是可以的！”
我心里不是滋味，师父的过往，我从来不敢当面过问，穹域说，师父历劫归来被灭了族，至今找不到凶手，我从身后靠在他身上：“疼吗？”
“不妨事，伤！！”
“师父，若你找到了害死你族人的凶手，会拿他如何？”
感觉很清晰，他身上全部的肌肉都绷紧，放在床上的手，手背上青筋蹦起，而后，泄气一般松懈，他的语气无可奈何“我能如何，当初我伤不了他，而今，我更伤不了他”
我吃惊“师父，知道那是谁？！”
他不说话，大概是不愿说，窗外风吹过一阵，透来丝丝凉意“师父，今晚，我跟你睡好不好？”
“怎么了？”
“冷！！”
他转过来，抱了我，手在我头顶揉啊揉，语调是溢出来的暖“你呀！也不晓得，去年冬天没我的时候是怎么过的！！”
第二日，连莫端着脸盘子站在门口，呆若木鸡“你二人？昨夜？一起睡？！”
“不可？！”
呵呵~又是这个眼神，冷的要命，寒的刺骨，仿佛下一刻，他手一伸，你就连渣都不剩了！！神仙最近愁月灵和战事愁的，千万不能惹，惹了要不钱就没了，要不房就没了，对，要哄着他，就是这样！！！
“怎会？你二人天上的时候，一直同床共枕的，我知道我知道！”
他搓着手，笑的和在太子面前时有的一拼，我瞥了一眼。
“你这个笑，丑死了！！”
连莫：“……”哼哼，我忍！
黑狐来拜访，笑眯眯的鬼样子，令人头疼“哟！你还没死呢？”
“上神说笑，太子殿下庇佑着，还好还好！”
“那姑娘一日不醒，战事就愈发吃紧，你身为上神，人鬼之情，你应当早做决断！”
连莫微怔：“莫非，你想保她？”
我不语，她的过往只有我参与，我心疼那姑娘痴痴等待了千年，我对话题避而不谈，怎料这妖狐，一眼就看了个透彻。
该死！！
他一脸笑呵呵的，继续逼近：“太子为了随你的意愿，逼着自己与群妖纠缠，可作神的，守护人间是你的任务，交给一个仙，着实不妥！”
星宿从何时站在这的我不知道，他此时脸色阴郁：“是吗？上神是这么打算的？”
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黑狐的本事就是看透人的心思，他说的对，我就是这么自私的人！
“好了！！”我有些恼羞成怒“此事，我自有自己的考量！！”
我怎么也想不到，驸马爷来看过月灵，连莫说，在我走之前驸马爷就来照看过，他是知道前世的事的，从那一句“我又要辜负你了”就知道！！
他握着女子的手，无比无奈的口吻：“你到底还在犹豫什么？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毛巾细细的擦过她的手“执念就散了吧！为了我，不值当，前世不值，今世也不值，我不是都告诉你了吗？那些话都是玩笑话！我不属于自己，自然无法属于你！”他的眸扫过那串铃铛，忽然劈手夺了下来“你……”他握紧了那串铃铛，声声的喘气，闭了闭眼“你，本就是丑女，若我爱你，根本不会在乎你容貌如何，若我不爱，你有倾世容颜又能如何！！！”
清冷的眸，那双眼，无论我唤了多少遍都不肯睁开的眼睛，在这一句话音落地，噙着热泪睁开了眼睛，她很虚弱，气力在快速的消散，手臂渐渐虚无，看着面前的男人“你，此话当真？！”
眼泪顺着她的脸流下来，划过的痕迹，漏出伤疤的脸，她的脸比幼年时更狰狞了，他一甩袖子决绝站起“自是当真！！”
“人妖殊途，人鬼不伦，你既然熟识我已有千余载，就应该，知道我这人不轻易开玩笑！！”
月灵颤抖的唇，捂住了心脏，那个男人，面色如常，我想冲进去，执念没了，月灵就散了，可是师父拉住了我，他冲我摇头，毫无人情的落下一句：“她不散，这场祸事就不会散！”
她抓紧男子的衣摆，最后的期望：“那，你说的，会娶我，日日长相思，夜夜同卿好，你说的，若是还有来生事，一桌酒茶吾与你！！那些话……”
他转过脸，从她紧抓的手里抽回自己的衣摆，语气森凉“这些话，是永远永远，都不会对一个丑女说的！！”
月灵的念力藏在她的心脏里，她的身子愈发的透明，我冲进去，看她发狂一样的笑，无边的悲凉和绝望缠绕在她周围，她满脸的泪痕咬着牙紧合的嘴止不住的发抖，怒吼出一句“宇文明月，你好狠的心，我等你等了两千八百年，就换来你这么一句话！”
她抓紧了被子：“好好好！世间女子，多情总被无情伤！宇文明月，你，”她哽咽着，语不成调“你好狠！！”
男人一个头都没有回，如同那个皇宫里，，他也是如此决绝的离去！
月灵的脸都要看不见了，灵气四散，我巴巴的看着师父，求他救一救她，他垂了头没有理我，转身就离去了。
月灵软瘫在我怀里，她抬眼望着我，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却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我着急的收紧怀抱，只楼了一手的虚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