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一场大雪积山,北上的道路被阻隔,楚敛进入北地的时候,已是绿柳生芽,春雨绵绵的好时节了。
楚敛行的是水路,姿态少有的悠闲从容,坐在窗边轻轻的吹笛子,殷斯见了,差点以为这是出来踏青游玩了,要知道楚敛极少与人玩笑,多是一本正经的吩咐事宜。
她将九柯和九桀两兄弟留在了江陵,因为姜笺也在江陵,她到目前为止,都不知道姜笺是为了什么,自然得留下人,暗中时刻注意他的动向。
而且因为这两人的面貌相异,不如大大方方的留在山庄,到了长安城反而麻烦,此趟北上,叶繁、湘帘、殷斯等人皆跟着来了。
北上的这条船上除了楚敛一行人,半路上还接了另一波人,一位公子带着家中仆人赶路,自言姓萧,一直没怎么出过船舱,今日船只靠岸补充粮食,他听楚敛吹笛子才出来。
一曲未完,猛然笛声断音,萧凤岐以为是对方不高兴自己打扰,才打算起身道歉,就被楚敛推开,眼前噌地出现一道黑影,很快与楚敛缠斗起来。
一衣带水蘸上了烟雾楼台的氤氲,楚敛凌波微步与黑衣人打斗,足尖轻踏兰舟,飞身而起,来者手中长剑恍若银蛇出洞,灵动机巧,楚敛一时失神。
“请问阁下可是江陵楚氏少主?”
“在下便是。”
刺客冷笑一声,道:“是了就好。”
楚敛看起来已经习惯了这种事,听见对方的冷笑并不慌张,反而越发从容应对,占据了上风。
不多时,楚敛的侍卫听见动静赶来,楚敛已经一剑封喉,杀了刺客,一脚踢下江河去,让人清理了船上的痕迹。
不过半个时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等船主带着采买好的东西回来时,让人卸到船舱里去,没有发现半点异常,还笑呵呵的同他们打招呼。
萧凤岐到了此时,才仔细打量面前的青年,戴着半张银箔,面皮白净,说起话来斯斯文文的,十根手指纤长白皙,骨节分明,拿着一根长长的翠笛,倒是十分好看,穿着一身湖绿色的春衫。
萧凤岐起初看见他,觉得这人太过孱弱,可没想到动起手来却是位狠辣的主,萧凤岐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他自己是文士,虽然也身怀武功,但是还是秉承着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原则,这位楚少主就不一样,能动手绝不动口。
“在下萧鸣,字凤岐,从渭城来。”萧凤岐拱手作礼道,他方才被楚敛的身手惊到了。
“萧公子,在下江陵楚敛。”楚敛也拱手回礼,她一听就知道此人的来历了,左辞亲自到渭城相邀,能够与楚虞相提并论的人,其实蛮少的。
几人打量来人,但见此人身姿高挑挺拔,皮肤白皙,眼泛桃花,外罩了一件天青色披风,身着玉色绸衣,腰配玉带,手持白玉骨扇。
面容淡淡含笑,目若多情,右眼下一颗泪痣尤为夺目,整个人却是温润如玉。
楚敛一旦有了交好的心思,与人相处也能做到春风化雨,萧凤岐日日来与她谈天说地,两人几乎引为知己。
很快到了离别的日子,楚敛并不打算在长安城尽快露面,她得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再找机会与摄政王见面。
“今日一别,不知何日能够与君相见,敬仅以柳枝赠别。”萧凤岐从身后垂柳折断一根柳枝递给楚敛,翠绿枝条。
“多谢。”楚敛接过他递过来的柳枝,低声道了谢,春日洋溢着浓浓暖意,白皙纤长的指尖掠过他的掌心,却带着与这盎然春日格格不入的沁寒,怎么会有人的手这样冰凉,萧凤岐再抬起头,只见船家已经准备开船了。
乌篷船满载着一船春日杏花摇摆而过,碧绿柳丝千条万缕随风摇曳。她一袭墨绿衣衫站在船头临风而去,衣斓边绣着几簇清雅的洁白荼蘼,萧凤岐竟然一时看得失了神,暗想不愧是十一公子。
城外江面细雨霏霏,江滨芳草萋萋,皇都杨柳,依旧是含烟惹雾飞花絮,笼罩着十里长堤,声声鸟啼。
楚敛一行人,在一个清晨入了城,马蹄声惊破了一城的静谧与安宁,城外早早有了百姓进城做生意,城外亦有摊子摆了起来。
楚敛初到长安城,正是烟雨楼台的好时节,景致比起江陵不遑多让,众人找到了暂时下榻的地方,倒也是费了一番周折。
据说是陛下今年开了恩科,客栈多是住满了学子,此行的目的楚敛很清楚,来之前就让叶繁整理了大概。
院子很是空旷,杂草丛生,但从院子的布局可以看出,这里的主人曾经是个很是风雅的一个人,小桥流水,静檐垂花。
屋子里点了一炉薄荷香,清清凉凉的味道弥漫了整个房间,清明端了盏梨子水递给她,味道清甜的沁人心脾,湖色的垂帘随风而动。
楚敛倚在瓷枕上,手里的玉匙不时逗弄青花缠枝的瓷缸里养的几条小青鱼,不过柳叶大小,里面种了几株水草,小鱼在里面游来游去。
“我已经命人送了拜帖到摄政王府。”她拈了一颗梅子吃,这里的梅子比江陵的好许多,也许是心境不同。
“大人可是决定了,这一遭是绝没有回头路了。”殷斯叹了一口气,他进入湮华楼的时候,看见墙上挂着一幅画像,是个面如冠玉的青年,额上有一道长痕,身着乌衣斗篷。
莹白的手指拈着银箔,眼帘微垂,透出三分不屑的样子,在昏黄的烛火照映下更衬眉眼如画,风流蕴藉。
同画像上的人面容相似,只不过少了几分凉薄,这是乌衣骑第九任玄衣大人,楚敛,字清微。
楚敛坚定的说:“决定了,不回头。”
摄政王回到府中,就见宋凌手持一张拜贴进来,呈上来道:“殿下,这里有拜帖一张。”
“拿来,我看看。”左辞清楚宋凌可不是容易激动的人,只见错金笺上是三行简洁明了的句子:
敬上:
今,江陵楚氏到访,望与君清风楼初八一会。
最后留名是:卑臣楚氏清微拜请。
清风楼是他上朝会经过的一家酒楼,左辞沉吟片刻,就同意下来,命人出去与送拜贴的人回话。
“我家主人说请公子到清风楼一叙。”仆童走出来,对送拜贴来的叶繁行礼道:“主人设宴为楚少主接风洗尘,还请少主不要推辞。”
“多谢。”叶繁匆匆道了一声,便赶回了他们的住处,期间还甩掉了两拨人。
初八这日,下朝后摄政王途径清风楼,分外想念清风楼的蟹粉狮子头,特地让人停了马车,下去要尝一尝。
左辞带着宋凌等人走了进来,那些人俱是一色玄色程子衣,腰悬绣春刀,黑衣的王爷带了几分森冷,外面下着绵绵细雨,打湿了他的肩膀。
楚敛正坐在里面等待,当即起身,做出悲伤地语气,道:“王爷辛苦了。”
“玄衣大人这是做什么?”左辞毫不客气,坐了下来,面对楚敛突如其来的慰问十分不解。
“卑臣闻王妃娘娘不幸离世,臣感同身受,望殿下节哀。”楚敛拱手文绉绉道,她不便现于人前,只能私下里说了。
她来到长安城后,曾去摄政王府外绕了一圈,令人惊讶的是,整个王府仿佛没事一般,也没有白绫束花,连一盏白灯笼都没有。
楚敛打量了一下对方的神色,居然一点也没有亡妻的悲苦之相,疑惑道:“殿下缘何如此,也未闻王府发丧事宜?”
左辞当初看起来对其妻,可不是这么无情,还是说出了其他什么事情。
左辞神情淡淡,看起来有些疲倦之色,只是道:“只不过一介庶民罢了,难道还要堂堂摄政王府为她摆丧。”
“庶民?”楚敛还没打听小道大道消息。
摄政王妃什么时候成了庶民?楚敛一点都不知道,她在船上一个月,哪里能知道这些消息,想来摄政王妃的死是不太光彩。
左辞饮了一口碧螺春,淡淡道:“原来玄衣大人的消息如此不灵通。”
“王爷说笑了,臣不过刚回长安不久,怎么会知道那么多消息。”楚敛这次说的是实话,她从水路而来,下船后,还没有听傅月明禀明京城的事情,就先写了帖子拜见摄政王。
左辞叹了一口气,说:“是太后娘娘亲下得懿旨。”
耿氏王妃即便得罪了太后,可有摄政王在前面,应该也不会有任何问题,除非,是左辞自己默许了的,太后才敢下懿旨。
“耿氏一族与乱党勾结,卖官鬻爵,构陷卢国公,当朝被人弹劾,并且证据确凿,择日处斩,其中有前朝之人。”
楚敛垂下眼,前朝,这朝中重臣,哪个不是从前朝过来的,就连左辞自己也做过前朝的大臣之子。
看来,左辞的前王妃现在是一个禁忌,也的确如此,这样的罪人,自然不应该再提。
宋凌推门进来,低声道:“殿下,有人来了。”
“知道了,本王不能多留了,下次就瑕山见面罢。”左辞今日从宫里出来,就顺路来了这里,可他身边总有人监视,也不好多停留,只与楚敛留了下次见面的地址。
“是,王爷慢走。”楚敛趁此时机,将长安城里的事情打听了一下,长安城是有个傅月明,可她似乎也被人怀疑了,最近也不能与楚敛联系了。
殷斯原本在这里有一些人脉,但他离开这里也太久了,当初统领的锦衣卫也被西厂压制,到了这里颇有几分举步维艰。
局势其实暂时没有什么较大的改变,皇帝身后是卢国公外戚一党,其次是摄政王,庆山王各自为政,柏贤王为首的清流则是不掺和党争,还算是清净。
估计是摄政王妃的死,让左辞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他才会隐忍多年,又压下乌衣骑在江陵三年之久,导致现在按捺不住了。
楚敛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眼下看来,在江陵那些事,到了这个地方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处处关系错综复杂,为难傅月明在长安城这么多年了。
问起摄政王妃的死,也是各有各的说法,绝大部分人讳莫如深,也是,这可是皇族的辛秘,随意非议可是要被拔舌下大牢的。
四月初,天气有些阴凉,风很大,楚敛站在瑕山上,山风呼啸吹得她长发缭乱。
她削薄的下颌,如白璧无瑕,侧颜往下延伸出优美的弧度,再往下就被绣荼蘼玉色外裳衣领覆盖,宽大的袖子被吹得翻飞。
亭子里石桌上的书卷,被哗啦啦的吹得翻篇,恍若她这多年回忆,也在不停的在眼前翻过页。
楚敛轻轻敛着袖子,自己一个人负手站在亭子里,风吹得发丝凌乱飞舞。
“从这里看,这皇城还是极为巍峨雄丽吧。”左辞登上瑕山,命宋凌等人在山腰等候,与她并肩而立。
楚敛回身拱手见礼道:“是的,殿下。”
“久等。”左辞点了点头。
楚敛歪头看了看他,问道:“无妨,不知王爷找卑臣来有何事?”
左辞手指将被风翻阅的书卷定住,拿在手中,与她同观这皇城风光,阴郁的天色下,风越吹越大,他陡然问道:“楚敛,你观长安如何?”
楚敛沉默半晌,才淡淡道:“楚虞曾说此地虽然名为长安,繁华灿灿,但是并非长治久安之地。”
长安,原只是个被寓意深远的名字,可是到了现在,代表的是皇权所在。
恰恰如此,才不长安。
左辞笑了笑,微挑的眉梢带着几分讥诮道:“许多人都曾说过这样的话,但最后还是用为各种各样的因由名目,进入了这里,可见,人总是多变的。”
她不也是这般,楚敛笑了笑,低垂眼帘道:“是,不过在卑臣看来,皇权无错,功名利禄也没有错,就像读书人,圣人与功名并无相冲,坏的是人心罢了。”
左辞说:“本王希望你能明白,这里是长安,而非你可为所欲为的江陵。”
“殿下此言差矣,就是在江陵,楚敛也从来不是可以肆无忌惮的。”
左辞闻言欣然点头,道:“这极好,到了这里,你只是乌衣骑的玄衣。”之所以唤楚敛来此处,就是希望她能够清楚的意识到,这里是长安。
“是,卑臣明白。”楚敛躬身答道,当然不会将拖累她的枷锁带来,这里没有楚肆和楚虞,她也不会心存不忍。
左辞对她的回答尚且满意,作为玄衣,当然不需要任何个人情绪掺杂进来,他未来也许会倚重乌衣骑,不希望楚敛会出现任何意外。
“卑臣自进入长安城,对殿下万死莫辞。”
左辞看着她缓缓负过手去,心头适意,站在亭子前看着那金灿灿的皇城,巍峨华美,无端端的,觉得这江山万里,总要有人共赏才是那么回事。
“这风吹的倒也舒服。”
“风大,也好。”楚敛今日这一袭白鹇长袍,倒是无端端多了几分风采,清逸缥缈。
与诸多女子有所不同的是,她从来不会含胸缩背,身姿比许多贵族的纨绔子弟都要挺拔端仪。
其实楚家育养子弟是有自己的方法,楚敛与楚虞又格外不同。
犹记当初谈论楚家一事,萧凤岐曾赞此人谪仙之姿。他却觉得,不如说是勾魂使者更贴切些,大抵是因为他见过,她手中流淌过太多的鲜血。
“你说,什么样的人才算是谪仙之姿?”左辞欣赏楚虞,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不然就不会有长安这一遭,到最后,他只是没算到楚家与薛家的渊源。
“谪仙,必要有谪仙之心,无情无性。王爷,这世间,根本就没有什么谪仙,都是人们臆想出来的罢了。”楚敛才不信这一套,她迄今为止,就没见过什么谪仙。
“日后功成,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楚敛轻声复述一遍,望着远山皇城在金色的沐浴下美不胜收,低垂眼帘道:“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只是记得兄长倒是曾经说过,他想要鲜衣怒马,天地为家。”
楚卿想要悬壶济世,岁月静好;楚绮想要嫁得良人,琴瑟和鸣;楚萝想要安逸太平,无忧无虑。
可惜,甚是可惜,楚敛低垂着头,远处一座佛塔伫立青山之间,她们都没有实现,
而她呢,当初想要继承家业,统御乌衣骑,想要为薛氏报仇雪恨,后来也都实现了,而今呢,而今她想要什么?
王权富贵?她已是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再如何也就这般了。
“好好想一想,只要本王能做到,比如说,自由什么的?”左辞话中含义此时只是一句话,可到了日后,便是无上的权力与荣耀。
楚敛一笑置之,轻声慢语道:“自由有什么用,离开了乌衣骑的庇护,卑臣此生朋友知己没几个,仇人却不少,这没用的玩意,要了是去等死么?”
况且,若真有那一天,恐怕的脚步尚未踏出宫门,就会被面前这位一箭穿心了。
毕竟,她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左辞虽然并不是个疑心重,也不是出尔反尔的人,但是如上所述,即便左辞放心,她与乌衣骑早已经命脉相连。
“人心贪婪,卑臣也不例外,起初只是想得到父亲的夸奖,而后是认可,信任,家权,报仇,到最后,什么都没有了。”楚敛并不擅长剖析内心,但有时候,她还是可以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的种种不足。
“卑臣并非鼠辈,但也惜命。”
眉骨微高,鬓角墨发,白衣胜雪,皆显得她英姿勃发。她昂首伸眉,气宇轩昂道:“我要活着,堂堂正正的活着,总不辜负来这世上走一遭。”
湘帘将一串洁白的茉莉花悬挂在湖色床帐里,幽香浮动,南窗大开着,清风徐徐,屋子里凉爽舒适。
新买的侍女看见笑道:“湘帘姐姐总是这样细致入微,怪不得楚公子总嫌我们愚笨了。”
“公子哪里嫌弃你们了,只是多年的习惯,我还算是勉强让公子满意。”湘帘笑了笑,她正提着熏笼将帷帐里熏去潮气,这样的春雨季节总是容易返潮。
少主其实很少用过于香浓的熏香物什,决不允许自己有女气的破绽,既然是楚敛的身份,就只能是楚敛。
现在她是玄衣,更容不得丝毫的马脚。
朝堂之上针锋相对,针砭时弊是常有的事,私底下各种过招,几乎快乱成一锅粥。
摄政王表示很忧郁,他只不过神游了一会儿,怎么这些文臣武将就又换了一个吵法。
惯例中,武将一向是吵不过这些心思弯弯绕绕的文人,以往还比较含蓄温和,只不过互相暗讽几句。
如今就相互揭老底了,能从你老子的岳父当年是个屠夫少卖二两肉,数落到前天你姑家侄子上青楼没给钱,你们全家上下人品可见低劣。
这边也不闲着,反唇相讥道,你怎么不提你小时候识大字偷看姑娘洗澡到今天威逼皇上是不是居心叵测。
追根溯源,其实吵架的由头只是小皇帝大前天赏新晋的桐嫔一盆兰花,却没有赏给卢国公一手扶持的庄嫔。
说句不好听的,堪比泼妇骂街,只不过大家都比较文雅,不好意思当中打起来,毕竟没有女人家那尖尖细细的指甲,比武力又打不过人家武将出身,武力值不公平,但是私底下互掐是少不了。
到底是有摄政王在,都压制着,这次由卢国公命人挑起的争斗,最后吵了半天,还是左辞一言定结果,把日前查出来的几件重案调出来,两方混淆视听,企图借吵架获利的主要官员,罪责人人有份,两边都没得到好,连带着看热闹的庆山王也被动了几根毫毛。
左辞在朝政上是有着说一不二的话语权,当然,若是个柏贤王似的人物,除了能在朝政上溜溜嘴皮子,也就没他什么事了。
换做摄政王就不一样了,人家手里有兵权,说出来的话就要施行,否则,光是手里士兵就能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你。
想当年人家也是舌战群儒,引经据典的角色啊。
对于这个摄政王,众人还是小心翼翼的尊敬着,奉迎着,难保哪天人家摄政王这个名头听腻了,直接把小皇帝从龙椅上提溜下来,自己坐上去。
但这里面也是有讲究的,也不能迎奉的太过热络,但太过冷淡又怕得罪了摄政王,毕竟这边还站着一位实力相当的庆山王。
后面换了个话题继续吵,不过不关皇宫的事情了,左辞听着也不说话,偶尔与左烨互相传递只有对方看得懂的眼色,无非就是不好听的话,让对方看看清楚自己的实力。
小皇帝十分满意看了一场热闹,虽然源头在他,但这并不妨碍他看热闹,并且利用摄政王的手打压一下卢国公府,庄嫔日益嚣张跋扈,不得不管一管了。
“四哥请留步。”
左辞心情很好,甚至停下步子想与左烨多说几句,这下子左烨真是损兵折将了,不过看他招揽的门客,不足三千也有几百了。
“四哥好兴致,今日能把我也拖下水。”左烨道行不浅,多年的宫廷生活,足以让他在任何人面前面不改色,左辞不开口则已,一出口把他的手下也牵扯进去。
“六弟何出此言,谁还不是池中物。”左辞眼尾隽长微扬,唇线微微下敛,光影在他的脸庞上流转,仿佛从古墨书卷中走出来的,一道引人着目的浓墨重彩般,他与左烨最相似的地方大概就是野心了。
身为血脉相连的亲兄弟,他们从降生于世,到懵懂无知,而后渐知是非,明白尊卑贵贱,晓得皇权至上,一步步越来越疏离,到最后为了权势,皇位之争,视对方如生死之敌。
至死方休。
至于左凌轩,也不过是这帝位之争的一个牺牲品,像是一只瑟瑟发抖的待宰羔羊,惶恐不安的坐在龙椅之上,等着哪一日被自己的亲皇叔用来祭奠皇权。
虽说对彼此不算十足的了解,但起码也知道对方有几根花花肠子。
“六弟好好欣赏这大好风光吧,皇兄先走一步。”左辞拱了拱手,慢慢从台阶上走下去。
“皇兄慢走。”庆山王微笑了下,压下眼中的暗色,摇摇头背着手离开了。
其实左烨所言并不无道理,一日日的左凌轩年岁渐大,已不是当初的无知孩童,他晓得自己和母后如今的处境,后宫被外戚把持,前朝有摄政王和庆山王、卢国公其余几乎势力把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