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之前自己陷入与老二的回忆中一样，自己的心病终究还是需要自己开的心药来医，旁人就算帮的再多也是无用，在长时间的欲言又止后，大皇子夏陵恕带着满脸自责的表情低头道：“……是孤多言了，还请先生见谅。”
倒是孙先生在饮完酒，拿出了怀中的一条绣着自己名字的老旧手帕擦去自己脸上遗留的液体后，才伸手拉住大皇子的肩头，将他轻轻扶起，用带着略微释怀的语气说道：“殿下不必如此，那些都是孙某当年自己犯下的错，如何能怨在殿下身上，而且这种事情反而是说出来之后啊，心里头会舒坦上不少……”
“那些陈年往事就让它过去吧，咱们还是继续讲刚才没说完的话题吧……咳…想必殿下也知道，当年魏王爷的早逝与其在战场上强行驾驭“昆仑”，过度透支精神与肉体有着极大的关系，到最后甚至连子嗣都没有留下一个……”
虽然对于之前孙先生那略带释怀语气的回应感到高兴，但在听到最后那有关于魏王爷身后事的分析后，大皇子还是忍不住的回应道：“这个不管在朝堂还是在民间都不是什么秘密吧，而且我们皇族也没有去刻意隐瞒这些消息啊，反而还把皇叔公的事迹编著成书，免费分发于民间各地，方便百姓们传唱纪念呢。”
“殿下有所不知，魏王爷年轻时就与谈师和乔赋相遇相识，数十年时间的的相交相识足以将这三人的关系变成一束永远也不可能解开的绳索，魏王爷早逝，两人将所有的责任都归结到当时的皇帝陛下，也就是殿下的爷爷，魏王爷的兄长，已故的孝和帝身上。”
作为在宫中呆了六年的谋士，虽然只是生活在与主宫殿区相对隔离的附属区域，但孙重还是十分清楚宫中是以怎样的态度对待魏王爷为国捐躯这件事的，所以在面对大皇子那有些激动的反驳声，他并没有直接进行反对，而是从整个事件的侧面入手，来描绘当时那个年代的面貌。
“当年魏王爷病逝于北疆外江城中后，谈师与乔赋二人辞去了当时身上所有的大夏官职，带着当年魏王爷的部曲和一些依旧愿意追随魏王爷的联军老兵回返后隐居在京师辖下的正平县魏王府四周荒野中，靠着耕作和渔猎为生，直到孝和帝驾崩，也没有再接受过任何朝廷的封赏与嘉奖……”
虽然当年因为窃取将令，下令坑杀二十万遗族而被变相的逐出了魏王府一系，但作为孙先生人生起步时最重要的一站，魏王府还是在他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随着时间的推移，顺着酒劲，孙先生那原本还算坐的正的立场也开始渐渐的向一旁偏去：“要我说，当年魏王爷早逝的确应该有很大的一部分责任要怪到孝和帝的身上，当年遗族潜心谋划十数年，战前准备充足，反观我们夏朝当年的边军，安乐时间过长，常年武备懈怠，军队之中任人唯亲，吃空饷，喝兵血的例子比比皆是，所以才在战争爆发的三个月内被遗族军队连破我大夏边关重镇一十七座，兵锋直指京师。”
“而且那时来自各地的援兵都还在路上，京师中其实已经没有敢率领着羽林军和城防部队那些连血都没见过的娃娃兵上阵杀敌的将军了，而孝和帝敢在那个时候派当时在军中没有一丝一毫威信和影响力的魏王爷率军前去迎敌，一方面或许是将魏王爷作为皇室中的代表前去安抚军心，但另一方面，应该也是病急乱投医，将宝压在了魏王爷当时刚刚从末日遗迹中挖掘出来的战傀“昆仑”身上，期望以那种超越时代限制的武力来力挽狂澜，来挽救大夏当时已经摇摇欲坠的家国社稷……”
“……”
作为已经成年，可以自由出入宫内宫外的大皇子，夏陵恕的确也在市井瓦子，街头闹市之中听说过类似的言论，但大多因为百姓的夸大和以讹传讹而渐渐向着神鬼志异的方向靠拢，能以当年直接参与者的视角来进行讲述的，孙先生倒还是第一个。
但也许是与自己之前的认知截然相反的讲述对他那还不算稳固的三观产生了较为沉重的冲击，原本之前还会根据自己的认知插上几句的大皇子随着内容的而不断深入而慢慢变得目瞪口呆起来，只剩下在一旁面色红润，满身酒气的孙先生在滔滔不绝的讲述着……
“当然了，我想孝和帝应该也没有想到，完全驾驭“昆仑”的魏王爷确是为大夏的国运做出了巨大贡献，但代价却也是这么的惨重……”
“一直到当今陛下登基后，感其二人忠义，赦封谈师为魏王府长史，乔赋为魏王府侍卫长，余下部曲，老卒，人数共计约有三千余人，都被封为魏王府禁卫，是其余驻京亲王府上常备部曲的六倍还多，虽然其中超过七成年纪较大的老兵被谈师外放出府，安置在了正平县，与寻常百姓无异，但要是真的到了要用的时候……”
“现在三殿下作为孝和帝的嫡系子孙，只身入魏王府，还是准备继承魏王爵位的那种，属下真的难以想象三殿下会受到谈师他们怎样的刁难……”
在听完孙先生完整的讲述后，原本之前还依稀有些羡慕老三不劳而获的大皇子终于明白了之前孙先生那些怪异表情所代表的的意义，不由的有些脸热了起来，在假咳了一阵后才吐露出了自己现在的心声：“咳咳咳，我大夏顶级的谋士猛将配上三千百战老卒……”
“还真是苦了老三了，这福孤还是不羡慕的好。”
“呵呵……”
叽里呱啦讲了一大堆，顺便还曝光了一把自己当年黑历史的孙重在大皇子的口中听到了自己想要听到的话后，终于安心的舒了一口气，下意识的舒缓舒缓了自己有些发酸的腰骨，一边摸着下巴处那有些稀疏的胡须，一边摆着一脸“说了这么久，你这榆木脑袋终于开窍了，不枉老夫的一番苦心”的表情望着前方，神情和气质也终于恢复了之前大皇子最为熟悉的模样。
“哼……”
在毫不示弱的回敬了一声后，原本课堂般的车厢也终于安静了下来，车外渐渐嘈杂和小声的议论也在告诉着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就要到了。
拉开御车的帷裳，目光向四周望去，新建的大皇子府就出现在了御车的侧面，建筑上新涂的树漆沐浴着阳光和初夏的微风，好似泛着晶莹的光斑，等待着新主人的光临……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