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二,你怀孕了?
夏冬琳不是教科书上无私的母亲,至少在当时的情况下,她做不到抛开一切,奋不顾身的去寻找一个不知生死的女婴的下落,她唯一能做的不过是离开那个丑恶的男人。
与前夫离婚后,夏冬琳只身去了发展最迅猛的沿海城市,从最底层的售货员开始没日没夜的挣钱,多年后与钟柏年再次见面时,她已经是国内一家著名服装公司的营销总监了。
那年宋氏夫妇意外身亡,她知道他一定会回来参加葬礼,她更清楚这将是她一生最重要的一次机会了,她已经不年轻了,再要等到她自己有能力穿洋过海找到他时,或许俩人都已经是垂暮之年,她不甘心!
夏冬琳与宋泱的母亲虽然多年未见,但毕竟是发小,参加葬礼无可厚非。钟柏年也是长情之人,俩人再次相见自然是水到渠成。葬礼结束后俩人便办了结婚手续一起去了纽约,转年夏冬琳便怀孕生下了小儿子钟秀元。
但好景不长,钟秀元三岁时得了急性白血病,而钟家三人却无一人可以配型。夏冬琳悲痛绝望中才又想起了多年前被卖走的女儿。
钟柏年一边寻找合适的骨髓一边找女儿,幸运的是女儿被转卖两次后送进了一家小型的福利院,还活着,但不幸的是,虽然两个孩子的骨髓配型成功,但,女儿的身体短时间内无法进行骨髓移植。
钟意虽然活着,但活的并不好,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她的身体发育不良还伴有严重的贫血,根本达不到骨髓移植的条件,如果强制进行手术,钟秀元的成功几率很低,而钟意也会有生命危险。
这对钟柏年来说几乎是无法选择的事情,儿子已经危在旦夕,女儿却也从来没有享受过父母一分一秒关爱的受尽苦楚,夏冬琳发了疯一样的打他骂他,逼着他签字,可是他做不到,只能寄希望于正在寻找的其它配型。
然而孩子太小,急性白血病的平均存活也不过三个月,钟秀元没有等到自己能用的骨髓移植,夭折了。
从那以后,夏冬琳便将心思转移到了事业上,像是一只无法被喂饱的饕鬄,要将云美全吞了下去才能弥补被剜掉的心头肉。
钟家的几人也能理解她的痛苦,所以多年来对她在云美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几乎纵容的地步。
当然,除了宋泱。
宋泱坐着轮椅到达钟少希的新宅时吓坏了钟柏年,神情严肃的质问容修言,“小泱这是怎么了?”
虽然宋泱的精神情况不好,但结婚才几个月就又是寻死又是受伤的,没有哪位家长能和和气气的笑脸相迎。
“骑自行车摔着的,不严重,只是他大张旗鼓的要我坐轮椅,我就偷偷懒。”宋泱抢着回答,“新年好,钟伯伯。”
“好,你要没伤着就更好了!这真的不严重?”钟柏年还是有些迟疑,“你这孩子都结婚了还越加调皮了?”
宋泱浅浅一笑,“主要是因为您慈祥了。”
钟柏年神情温和的笑了起来,心中的石头才真的算是落下了一些,有许多年他和宋泱都没有这样笑着说话了,想来容家的人是真的待她不错,心里又有些小小的失落,他看着长大的小女儿终究还是更喜欢自己有个家。
钟少希在一旁看着宋泱的腿脸色不愉,对容修言的敌意丝毫没有收敛,“你能不能照顾好人,不行的话今天就不要再把人带走了。”
“说的是什么话。”钟柏年像在看孩子们玩闹一样笑斥,“还不去叫钟意下来,小泱这样可没法上楼去找她玩。”
钟少希高冷的甩脸上楼,容修言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只对着钟柏年道歉:“抱歉伯父,是我没有照顾好阿泱,以后我会更仔细的。”
钟柏年听到他的称呼脸上更是浓浓笑意,和蔼可亲的点头,“虽然知道你工作也很繁忙,但小泱身边不能离了人,以后有什么情况总归是要找人陪着她的。”
“是,我知道的。”容修言说,倒真像是个二十四好的好女婿。
“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难道以后要二十四小时的和你做连体婴儿?”宋泱小声的低估。
容修言俯身笑着在她耳边低语:“连体这种话怎么可以在外面随便说呢?”
“有什么不能说的?”宋泱不明其意。
容修言低笑,宋泱更是莫名其妙,钟柏年没有特意去听他们的对话自然不知道容修言说了什么,但看宋泱丝毫没有避讳的样子,容修言眼底的笑意全都溢了出来,便知道俩人是真的相爱着,心中大定。
“大过年的你们俩跑到别人家里来秀恩爱送狗粮,是不是有点过份啊?”钟意从楼上一路调侃的下楼站在宋泱面前,“啧啧啧,看你现在被娇惯的,自行车都能摔到做轮椅,再过几年只怕是要坐婴儿椅了?”
“要你管!”宋泱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的脸红,嘴上却不退缩,说着还瞪了钟意一眼,然后眼神就定住了。
钟意脸上的肿是消了,但手指印还隐有痕迹,宋泱一眼就看到,回过神来脸上的表情收敛了许多,转回头看向容修言,“你不是说和钟伯伯有事商量吗?你去吧,我和钟意聊会天。”
“好。”容修言点头,将轮椅推到钟意手里顺便嘱咐道,“阿泱的伤口不宜多动,不能沾水,麻烦你要寸步不离的在她身边,谢谢。”
“知道了。”钟意点头,虽然觉得容修言的话有些奇怪,但还是乖乖的推着宋泱去了花园。
这栋新宅是独栋别墅游泳池在楼顶,楼下屋后的一大片种植着各种各时节开花的植物,就连现在这个季节,几株黄腊梅隔的老远都闻到香。
“怎么样漂亮吧?”钟意指着花园里开着的其它不知名的花很是炫耀,“我告诉你我哥现在是人到哪儿花到哪儿,连办公楼现在都快被布置成空中花园了。我觉得。。。”
宋泱却无心听她的分析直接打断她的话问,“你的脸怎么回事?”
“啊?”钟意一怔,随即讪讪的傻笑。
“啊什么啊?是不是夏冬琳又对你动手了?她人呢?”宋泱气的转动轮椅想去找人理论,结果自己并不会推,撑着手就要站起来。
钟意一把将她按回椅子坐好,直推着往花园里面走,嘴里一边说道,“多大点事嘛,你难道想见她?大过年的我可不想让我爸为难。”
“他要真怕为难就不应该让她动手!”宋泱怒气未消,“还有你哥,平时凶神恶煞一样,现在连个泼妇都挡不了?”
“你不要生气嘛,这事不怪我爸更不关哥的事情,我妈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习惯了没事的。”钟意继续安抚。
宋泱更来气,打开她的手,“什么叫习惯?哪有人把挨打当习惯的?她那脾气是谁纵的,谁就有责任!推我回去!”
“宋泱。”钟意蹲在她面前撒娇,耍赖,“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她总归是我妈妈,这大过年的,不要闹的太难看嘛。”
“就是你这样,她才敢肆无忌惮的欺负你!”宋泱气她自己不争气,又心疼她的委曲求全,“那你告诉我这次她是为了什么打你?”
“能为什么?她动手什么时候需要理由了?”钟意风轻云淡中带着点嘲讽和更多的落寞,说一点伤心也没有是假的,但大抵是重来没有得到过,所以不期盼,就当作伤害也是感情回馈的一种吧。
“你就不能硬气一点?叛逆一点?逆来顺受像是原配家的孩子。”宋泱无奈。“你要是和钟少希互换一下,看她还敢不敢?”
“我要是像哥哥一样凶残,她要怎么活啊?”钟意笑的直耸肩。
“所以你的意思是下次她再打你,我应该用武力解决?”钟少希的声音蓦然从身后传来。
钟意吓了一跳,转回身,钟少希手里端着水果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此时正眉头微皱的看着她。
“不是,不是,哥,我绝对不是那个意思!”钟意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现在想起上次他在学校时打人的样子都还惊心。
“马后炮!她当时动手的时候你在做什么?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了,你们还一点防备都没有,有你这样当哥哥的吗?”宋泱抬头指责道。
钟少希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着她,打量,审视,最后都化作了叹息,“我下次一定保护好她。”
“你就不应该让这种事情再有下一次发生的机会!”宋泱得寸进尺。
“好,我保证,以后都不会让她再碰钟意一下。”钟少希很认真的回答。
钟意忍不住一哆嗦,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哥,你不要乱做这样的许诺啊,以后我要找不到比你更好的男朋友,你们养我一辈子呢!”
“我认为你现在完全有能力自己养自己一辈子。”钟少希说着顺手把果盘递到钟意手里,然后自己推走了宋泱的轮椅一直走到赏花休息的地方,“在这晒晒太阳吧。”
钟意愣了好一会才从身后追了上来,将果盘放桌上,“哥,你是说认真的?”
“当然,你对自己的能力不自信?”钟少希把果盘推到宋泱面前,自己在旁边的藤椅坐下,少有的一副放松的样子。
“这不是能力的问题,虽然你这也算是夸奖我,但我可不想孤独终老!”
“那你可以试着去养别人。”钟少希说,目光却看着一旁的宋泱,她一边笑,一边正津津有味的吃着水果,好像俩兄妹正在给她表演节目,钟少希的目光微闪,这不是他熟知的宋泱。
“我准备养我爸和我妈算不算?”钟意笑嘻嘻也拉开椅子在宋泱对面坐下,然后就被惊到了。
对面的宋泱嘴巴鼓鼓的,包了满嘴的食物,还全然不觉的手又伸向了盘子。
“宋泱,你怀孕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