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灿灿仍然低垂着头，元毅也没说话，好一会儿后罗灿灿才缓缓抬起头，看了元毅一下，眼神开始躲闪，又垂了眼。
元毅看到了她泛红的双眼和苍白的脸，以及被咬破的嘴唇。这是她第一次作为头等舱乘务员执行任务，却遇到这样的事；他还分明记得她说过空乘让她有一种使命感。又想起她刚才跪在地上焦急、害怕的样子，他的手握成了拳。
他说：“先别急，还要等医院确诊。即使真的是肠梗阻复发也不是不能治。”
他们旁边，男人还蜷缩在座椅上痛苦地呻吟。他呻吟一声，罗灿灿就害怕一分。
元毅又说：“你说你不知道他不能吃那些东西，那么他发生这样的意外就不全是你的责任。他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以及你为什么不知道客人的饮食禁忌，恐怕另有人的责任更大。”
罗灿灿咬着唇，听着男人的呻吟，心一上一下的。
“你听见我说话了吗？”元毅见她垂着眼，还咬着唇，握拳的大拇指动了动。
罗灿灿点头，但即使不是她的全责她的责任也不可推卸。
元毅伸手握住她的手臂。罗灿灿终于抬起头来看着他。而元毅拉着她的手臂就走。
他拉着她离开了9k的位置，到了他的包厢内。
罗灿灿已经回过神来，她知道她狼狈的样子都被他看到了，她想逃开。元毅把她拉到包厢内就放开了她的手臂，她正好转身就要走。
手臂又被人捉住。她的身体被拉转了回去。
“擦擦。”元毅另一只手抽了一张纸递给她，“你的嘴唇在流血。”
罗灿灿接过纸巾，低头擦唇。完了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说：“我先走了。元先生有什么需求的话可以按铃。”
元毅说：“看着我说一遍。”
罗灿灿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嘴上说：“元先生有什么需求的话可以按铃。”
她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下去了，眼睛也看向了别处，不敢跟他对视。
元毅抬手按下了呼唤铃。
罗灿灿的余光瞥见他的举动后，转回眼看着他。
“好了，现在好好听我说。”元毅道。
罗灿灿点头：“嗯。”
元毅说：“打起精神来。你不会有事的。”
罗灿灿点头：“嗯。”
元毅这才说：“现在回去吧。”
罗灿灿出了头等舱，又去了厨房。
乘务长吴霞已经向机长报告了9k乘客事件。机长决定备降在就近的机场。吴霞从驾驶舱出来，亲自广播飞机因故备降，安抚乘客。
所有乘务员也各就各位，做好备降秩序维护工作。
此时飞机已经进入美国境内，还有两个小时到达目的地机场。飞机备降后，罗灿灿协助吴霞一起安排地面人员将9k乘客接走，送往医院。罗灿灿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放进9k乘客的衣服口袋里，让他或者他的家人随时联系她。
天刚蒙蒙亮，机场上点着灯。罗灿灿无声地看着那位乘客被车子接走，虽然元毅安慰过她，但她的一颗心还悬着的。
吴霞看了她一眼，说：“还不上飞机？”
罗灿灿回过神来，转身往舷梯走。
飞机紧急备降，病人被接走后就要起飞继续飞往目的地了。飞机上只有吴霞和罗灿灿下了飞机，协助地面人员将人及行李带走，其他人都在飞机上等待。
罗灿灿和吴霞上了飞机，飞机起飞，到了给头等舱客人供早餐的时候了。
罗灿灿拿着菜单准备往头等舱走，吴霞阻拦：“你别又出差错了。客人的饮食还是我来。”
罗灿灿说了一句：“乘务长把客人的资料给我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吴霞看了罗灿灿一眼：“你说什么？”
不等罗灿灿说话吴霞就抽过她手中的菜单往头等舱走。
头等舱里客人的早餐也全由吴霞负责。等客人们用完餐，则由罗灿灿清洗餐具。等忙完了这些，飞机已经到达旧金山机场附近，准备降落了。
全体机组人员和乘客系好安全带坐在座位上。等飞机落地，乘务员们开始送客。下客的时候也是头等舱客人先下。送客的时候吴霞倒是和罗灿灿一起站在舱门口，大概是罗灿灿把所有能做的都做完了，吴霞没有其他理由再支开罗灿灿。
乘客们下完，乘务组人员清理客舱。吴霞在乘务日志上给每个乘务员打分。王琴看到吴霞给罗灿灿打的分非常高兴。罗灿灿得了个最低分，而且是0分，她则得了个最高分100分。
“表姐你太好了！”王琴笑嘻嘻地对吴霞说。她没想到表姐这么帮她，以为表姐就给罗灿灿一个低分就是了，最后却是0分，低得不能再低的分数，有史以来，乘务员中最低的分数。这实在是让她解气。头等舱乘务员也得归乘务长管，这次是归她表姐管。
吴霞“嗯”了一声，把乘务日志收好。
“得了个0分！”王琴越想越兴奋。
吴霞说：“我再写个报告。你会更解气。”
“对了，因为头等舱9k客人的事，她会受到公司处罚？”王琴问。
吴霞没有多说，道：“去看看客舱清理好了没有。”
客舱清理完毕，乘务组的人员下飞机。
之后，公司事先安排的车子将所有机组人员接到预订的酒店。
乘务长和头等舱乘务员是一个人一间房，其他乘务组人员则是两人一间。而在房间里休息的罗灿灿心里一直不安。她等待着那位乘客的消息，也等待着公司对这事的处理。
*
北城。长吉乘务部经理办公室。顾子航刚刚开完一个会议主任乘务长就敲门进来汇报事情。
“顾经理，这是我刚刚开会的结果。12日，也就是昨天早上北城到旧金山的cj9631次航班上，头等舱9k乘客卫先生因为吃了头等舱乘务员罗灿灿提供的食物引发肠梗阻。”
顾子航低头看处理结果：给予罗灿灿降级并停飞三个月的处罚。
主任乘务长说：“请顾经理签字。”
顾子航抽出笔架上的一只笔，低头签字。
正在这时，顾子航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打着哈哈：“我刚刚在开会，你的车我过两天还给你。”
“什么？你不是来要你的车的？”顾子航一喜。但听到之后的话后，顾子航皱了眉头：“元毅，你说是乘务长吴霞及那位乘客的主要责任，罗灿灿没什么责任？”
元毅正在旧金山的酒店里。他在机场的时候就给好友顾子航打了电话，但顾子航没接。元毅站在窗户边上，握着手机说：“是的。”
元毅把吴霞不让罗灿灿经手头等舱事务的事说了一遍，还推测了罗灿灿不知道客人的禁忌是因为客人及乘务长吴霞没有告诉罗灿灿。
“但我已经在处罚结果上签字了。”顾子航说。
元毅道：“那就把签了字的撕掉。”
“兄弟，我不能仅凭你一面之词就反悔吧？得调查清楚了再作决定。”
元毅：“那你就调查清楚。”
顾子航道：“另外，即使乘务长和客人没告诉罗灿灿，罗灿灿作为头等舱乘务员也是有责任的。她这头等舱乘务员的合格性值得商讨。”
“她当然是最合格的头等舱乘务员。”元毅道。
顾子航挑眉：“哦？你能证明？”
元毅道：“当然。我就是cj9631航班上的一名头等舱客人。你的邮箱里有一封新邮件，邮件内容是一名头等舱客人对你们的三号乘务员的感谢信。”
说完元毅就挂了电话。
顾子航转头看向放在办公桌右边的电脑，电脑上的屏保是一架飞机。他抬手握着鼠标轻轻一动，屏保消失。电脑右下角有个弹窗。弹窗提示有一封新邮件。他点开邮件，握着鼠标一直往下滑，滑了许久都没滑到底。他瞪大了眼睛。
“我靠！元毅这是对三号乘务员写了多少字的感谢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