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平五年的元旦,是李辉来到这个时代第一次过的春节。
同样的,燕郡城内的汉人也算是第一次体会到战争红利的巨大利益。
勃骨纥人送来的汉人与难民几乎没什么两样,几乎都是身无长物,好在燕郡城内的空房子不少,难民们也没那么金贵,一群人挤在一起倒也放得下。
经过几天的稀粥调养,难民们大部分已经恢复了生机,即使有少数病倒的,也都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同样的,他们也相信了燕郡兵有能力保护他们的安全,城外那数百人的俘虏营就是明证。
白天,乙队整个队都在城外忙着杀牛宰羊,甚至一些不执勤的士兵,都跑来免费帮忙。
为了过好这个元旦,李辉批了两百只羊与三十头牛下去,整个燕郡城都被李辉的大手笔吓住了。
到了夜晚,城内城外到处都是篝火,有的在烤着金黄的全羊,有的则煮着牢丸,众人纷纷围在篝火旁欢声笑语。
不知道是谁,率先打起了拍子,竟然跳起了《秦王破阵舞》,接着不管是军人还是百姓,都纷纷跟着打起了拍子,有的甚至还跟着踢踏着跳了起来。
说实话,李辉没觉得这舞有啥好看的,在他看来,还是后世小姐姐们的热舞有看头。
倒是这乐曲,挺鼓舞人心的,他都忍不住跟着打起了拍子。
看着众人脸上洋溢的笑容,李辉第一次感觉到,他所做的并不是无用功,最起码此时此刻,他护佑了一方平安。
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的,初二这天,城里的汉人们就被通知集合。
李辉决定在燕郡组成基本的政权体系。
首先自然是军队的招募,为了控制粮食的消耗,他打算这次只招募一百多人。
除了补充丁队的损失之外,他打算再成立两个队。
这次与契丹人的战斗,让他觉得手上的军事力量过于弱小,虽然此时与勃骨纥部的关系很亲密,对方会派兵相助,但是谁也不知道今后会发生什么变化。
鲁迅先生就说过,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其次,那就是成立民政体系。
一个势力是不可能全部由军人组成的,大部分民众还是要以生产为主,也就是资本与资产的运作。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民政那边的招募应征者寥寥无几,大部分的人几乎全跑到了军队这边要求考核。
不得不说,宋朝以前,汉人尚武的传统让普遍的青壮都有一定的搏斗能力。
就像是现在,陈进这个读书人,都参与了新招募士兵的考核。
“排好队,都排好队,一个个来,插队的取消考核资格!”
前方一高一矮两个士兵,正在努力地维持着秩序,只是那高壮士兵手持的却不是长枪,而是一根黑黝黝的铁棒?
没多久就轮到了他,他来到一张桌案前,一位略有些发福的军官头也不抬地问他,“姓名,年龄,籍贯,特长。”
“陈进,年龄二十有六,蓟县人,读过《六韬》、《尉缭子》和《司马法》,会……骑马。”
那军官好奇地抬起来,“读书人?”
陈进犹豫了下,点了点头。
“陈……进,陈进,这名字我在哪听过来着?哦,想起来了,你就是跟着老队正组织难民的陈进是吧?”
老队正?麻子军官?看来这次参军差不多有戏了。
陈进抱拳应道,“正是在下,原来大人也曾是薛将军的部下?”
华夏一直以来就是个人情社会,陈进不是书呆子,自是知道如何运用自己的最大优势。
那军官不是别人,正是钱忠,他眯着小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笑眯眯地说道,“你不属于这里,你去民部那里吧,那里缺乏管理人员。”
陈进眉头一皱,他没想到对方连测试的资格都不给他。
“大人,烦请通融则个,在下还有个弟弟,我急需参军得来的饷钱来养活他。”
钱忠心里冷笑,你比我有本事,要是让你进了军内,以后哪还有我的位置?
“哎呀,陈进兄弟,你这思想就不对,用老板的话说,那就是革命工作不分高低贵贱,只是分工不同。况且战阵凶险,一不小心就没了性命,不如待在民部,又安全,又稳定。”
陈进脸色顿时涨得通红,他认为对方这是在嘲笑他。
与几十年后建立的宋朝不同,因为隋唐都是以武治国,文武官员没有明确的划分,武官有时候担任文职,而文官却不能随意担任武职。
但是要是讲政治地位,那么武官始终是在文官之上的。
而文武不分治,也是唐朝灭亡的一个主要原因。
即使到了五代,世人们依然觉得武职才是出头的捷径。
陈进虽然是个读书人,但是依然没有跳出时代的局限性。
“大人休得侮辱在下,在下记得,告示上说的是任何年龄在十六与四十岁之间的成年男性,都可以应募参军。”
“是有这么一条,”钱忠笑眯眯地开口道,“但是你可能没注意到右下角还有一行小字,本次招募解释权归司务处所有,不才正是司务处司务长钱忠。”
陈进可是读过书的,自是知道对方的意思。
也就是说,即使他达标了,对方也能把他刷下去。
他不知道面前姓钱的大人为何不允他参军,要知道这可是他第一次与对方见面。
自己何时得罪过对方?
“陈进,谁叫陈进?”
陈进讶异地侧头看去,就发现一个脸色有些稚嫩的年轻人,正在营门口吆喝着。
“我是陈进。”
那年轻人见有人应声,小跑着赶到近前,“你叫陈进?快随俺入营,李大哥等你很久了!”
钱忠眼神一凝,却是笑着跟年轻人打起了招呼,“小石头,老板啥事这么急,竟然舍得把你都支使出来找人了。”
小石头见是钱忠,先是敬了个军礼,“报告司务长,俺也不知道李大哥都在忙啥,他就是差俺出来寻找一个叫陈进的。”
钱忠佯装不满,数落道,“你小子,跟你说多少次了,喊我老钱就是,你都喊老板是李大哥了,喊我声老钱还亏了你不成?”
小石头“哦”了一声,“那司……老钱大哥,俺先带人进去了,耽误久了李大哥该发脾气了。”
钱忠笑眯眯地摆摆手,示意对方忙自己的去,心里却在盘算着,老板找姓陈的是啥事?
陈进一直在边上冷眼旁观,等他发现那个叫钱忠的,竟然对那小将如此客气,就猜测对方口中的李大哥,估计就是此地的最高长官李辉了。
他不发一言,只是沉默地跟在那小将身后,盘算着待会儿该如何应对让那位李大人重视他,忽然感觉背后发凉,他转头看去,就看到那叫钱忠的军官正笑眯眯地注视着自己。
他心下凛然,暗暗告诫自己,待会儿一定要小心应对,就是引起那位李大人的重视,也要夹着尾巴做人。
因为他知道,有个叫钱忠的,一直在暗处盯着自己,即使在这小小的燕郡城中,也不是那般容易出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