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知被带到了施念雪的院落,公输墨并未让她进屋,她就站在屋外,站的无聊了便负手在院里闲逛,那些个以为这位王妃会受罚的丫鬟见她此般优哉游哉气定神闲,皆惊奇不已。
早就听说施念雪住的地方景致秀丽娴雅清静,是王府中最好的一处院落,今儿个得以开的眼见,果真如此,看来公输墨是真的很疼爱她啊。
原主滑了胎没得到及时的调养,身子骨不见得比施念雪好到哪里去,今天出来走动的实在是过久了,动怒又受怒的,身子早已到了极限。
应知捂着微肿的右脸在檐下的石阶边坐下,她的脸色虚白,双腿有些打哆嗦,不知为何,总觉得心口在隐隐作痛,感觉里面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爬动。
柳生引着沈奕来到春和院时,二人正看见应知满脸痛苦的捂着心口,柳生愣了下,连忙快步至她身边蹲下询问怎么了。
应知疼的说不出话,虚虚抬起混沌不清的眸子瞅了眼柳生,又是一阵剧痛袭来,疼的满脸是汗,埋下脑袋。
她也不知怎么了,刚才只是腿脚无力想歇息,可一坐下,心口毫无征兆的传来噬痛,像有什么东西在啃噬内脏又到处乱窜的感觉。
难受,想死。
可她不想死,她还没活够,想喊救命,难以开口。
“沈大夫,你快看看王妃怎么了。”眼看应知越来越痛苦,柳生也有些慌了,顾不得失礼与否,连忙拽过沈奕。
沈奕蹲下,手指搭在应知的脉搏上,温润俊秀的脸忽的一沉,将要说什么时,房门却在这时开了,柳树面色淡淡的立在门口。
“沈大夫来了便快些进屋吧,王爷已经等的急了。”柳树语气平淡,眼尾余光扫过应知和柳生。
“这就来。”沈奕回以一笑,温和道,转首又交代柳生:“你且在这里守着墨王妃,出了什么事赶紧叫我。”
柳生连连点头。
关门前,柳树又且多看了眼应知。
施念雪并无大碍,只是跑的剧烈了些,柔弱的身子受不住大幅度波动晕过去的,沈奕看过后又开了些药方子给公输墨,公输墨把方子交给柳树让他派人前去抓药。
施念雪尚未醒,柳树已离开,房里还剩下的二人坐在桌旁。
“王爷可有好转了?”沈奕卸下医药箱搁在桌上。
公输墨摇头叹息,眸光深邃如墨的看着紧闭的雕花房门。
见他面容惨淡心事沉沉的样子,沈奕心头一动,撵着衣袖试探道:“或许,或许系铃还需解铃人,王爷可曾试过和那人试试?”
闻言,公输墨古怪的瞪着他,不悦道:“本王见她就烦,当初若不是她,本王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样,你觉得对着这样的人本王下得去手?就算下去手了,本王也怕中途掐死她。”
“反正也这么多年了,本王早已不在乎那方面的事。念雪的身子不好,就算行也不行。”
沈奕淡笑打趣,“当真?”
公输墨面色微僵,极其不自然的拧过脸。
正在这时,柳生突然破门而入,惊惶失声喊道:“王爷,王爷不好了,王妃晕过去了!”
——
公输墨的卧房里,躺在床上的人儿苍白如纸,身形消瘦纤弱,脆弱的好似一碰就会碎掉。
“怎么样了?”公输墨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连他自己都没察觉手指的颤抖。
沈奕观察着应知发白的脸,眉宇紧拧,“脸已上了药,但情况不是很好,方才在那边她就很是痛苦,那时我探了探她的脉搏,结果出乎意料。”
公输墨眉心一跳,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怎么了?”
沈奕静默了片刻才悠悠道来:“她的体内有东西,像是虫子又不像。我刚才又细细的探查了一番,若是没有差错的话,应是蛊虫。”
“什么?蛊虫?”公输墨大骇,猛地放下茶杯站起身,“她的体内怎么会有那种禁忌之物?”
蛊虫乃苗疆巫术,为女子所养,在大晋朝被视为禁忌之物,蛊虫惑人害人,中了蛊毒之人活不过五年,蛊虫会在人的身体里渐渐长大直到反噬人的身体,而一般蛊虫反噬人的身体差不多会用到五年,时候短的,也有几个月十几月反噬而亡的。
应知是什么时候中的蛊?
“尚未知,且看不出王妃中的什么蛊。”
公输墨握紧了拳头,“可有解毒之法?”
“有,找到下蛊之人,引其血合雄黄、蒜子和菖蒲三味饮下方可引出蛊毒。三味好找,难就难于这下蛊之人。”沈奕点头,很是肯定。
确实,既不知何时中的蛊也不知中的什么蛊,这种情况下想要找到下蛊之人实在难于登天。
见公输墨不说话,沈奕忽然想到什么,质问道:“王妃是否刚滑了胎?我记得前些日子你找我开了一味滑胎药,当时我还疑惑你用来作甚。”
“虽不知你俩怎么回事,但这一年多里墨王妃的身体状况急速下降,营养不良导致不适宜孕育,第一胎还好,多加调养尚能勉强生育,如今却滑了胎,加上体内的蛊毒,怕是受不了孕了。”
公输墨僵住,抿紧唇走到床畔,看着昏迷中的应知,冷声自嘲道:“你知我的情况,那孩子怎么可能是我的,既不是我的,留着有何用。”
沈奕站在他身侧将他脸上的神情瞧的一清二楚,“王爷可知道王妃什么时候怀上的?王妃可有说过孩子是与不是王爷的?”
“若是,王爷还且好生回想回想什么时候的事,说不定王爷的情况有了好转?这是墨王妃的药方子,尽早找到下蛊之人,王妃才能尽快脱离危险,在下先行告辞了。”
说罢,沈奕背上药箱子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公输墨坐在床边,指腹轻轻拂过应知红肿的半边脸,若是不克制力道,这张俏丽的脸就该毁在他的手中了。
可为何她总是不听话,拿他的话当耳旁风?
想到沈奕说的那些,眉宇微皱,公输墨陷入了沉思。
醒来时喉咙干渴浑身乏力,应知难受的盯着床帐,好一会儿才注意到这不是自己那间小破屋,她记得自己是在施念雪的院子里突然腹痛,然后毫无知觉的晕了过去。
那这是哪里?
转着眼珠看了看盖在身上的锦被和四周的床帐,这才知晓自己正躺在床上。
这时有人推门而入,隔着一层墨色纱帐隐隐绰绰看得不甚清楚,应知下意识提起警惕,赶紧闭上眼装睡。
脚步越来越近,那人在床边停下便没了动静。
应知悄咪咪掀起一只眼皮,只看到那人的腰,视线慢慢往上…帐帘忽的被掀开,应知还未来得及闭眼,二人默然对视,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
“……”
原来是公输墨,那这里就是他的卧房了?应知松了口气的同时更加警惕起来,干脆将另一只眼也睁开。
“嘿嘿,你好啊。”
氛围着实尴尬死,本是想缓和一下,却突然脑抽的傻笑出声。
厚脸皮如应知也有点红了耳根子。
公输墨没有任何反应,森森的盯着她,似是在探究什么,应知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心里生出不悦。
“王爷这样看着知儿,知儿会不好意思的~”应知嗲声嗲气故作娇羞,却直勾勾的看着公输墨的眼睛。
连她自个儿都被自己恶心到了,更别论公输墨。
果然,听到应知不正常的腔调,公输墨面色顿时古怪起来,应知看到他的嘴角抽抽了两下。
这个反应还是淡定了些,应知不免有些失望。
公输墨收回视线,一言不发的挂起帘子后坐在床边,他刚坐下,应知便像条虫子一样往里挪了几下,刚拉近的距离立马又被拉开,公输墨扶着床沿的手指用了些力,黑了脸。
应知假装没看见,秀眉微蹙,苍白小手纠结的捏着被子,为难道:“王爷你这,妾身还在生着病呢,要不得要不得,若是真……”
“闭嘴!本王问你,你必须给本王如实交代。”公输墨冷声喝止,只觉得脑仁嗡嗡作响,就像有上千只蚊子振翅干扰似的,以前怎么没见她这般聒噪厚脸皮的,怎么晕了一回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应知被他吼的瑟缩了一下,躲进被子只露出一双眼,笑呵呵狗腿道:“王爷您问您问,妾身不说话了。”
公输墨头疼的揉了揉额角,“你之前为何说孩子是本王的?”
孩子?
应知不动声色快速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记忆,想到那段面红耳赤的片段,忽而皱起小眉毛委委屈屈的控诉:“王爷这说的什么话,孩子本就是王爷的,是王爷醉了酒在兰心院强了妾身,暖禾也知,可是王爷第二日却死不承认,后来妾身有孕了,王爷却冤枉妾身孩子是别人的!”
公输墨不相信孩子是他的,也就是说他根本就记不起那晚发生了什么,可是他在兰心院待了一晚上啊,老婆赤身果体的躺在身边,就算记不起也知发生过什么,干嘛就是死鸭子嘴硬不承认呢?难道恨原主恨的连那什么都不愿意承认?
果真是个渣渣,连身为男人的担当和责任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