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妖怪被师父抓走了》 2.两界山

    二十二年了，重生后，悟空已经在五指山下已经等了二十二年又五十三天了。

    “嘿咻——”悟空把手里捏得破破烂烂的桃花往前方草丛里用力一砸，只见嫩嫩的花瓣借着悟空的手劲凌厉地划过空气，然后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最后颤颤巍巍地落到了一颗草上。

    ……

    丢脸。斗战胜佛的脸都被丢尽了。

    在五指山下呆久了，悟空心里的恐慌也越来越大了。

    按照他刚刚意识到自己重生回来时土地老儿对他说的话来算，他现在已经在五指山下压了五百零二年。而在他印象里，玄奘是在他被压在五指山下的第五百年救他出五指山的呀！

    不说师父玄奘莫名迟到，连最最靠谱的南海观世音也失约了。他在五指山下呆了这么久，连个菩萨屁都没闻到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莫名其妙回到大闹天宫后被压在五指山下的日子也就算了，现在贼老天要把他重新走向自己斗战胜佛的路也堵死吗？悟空的心里比黄连还苦。

    悟空日复一日地等着玄奘的到来，等得脖子都要望断了。

    就在悟空的耐心被耗尽，已经自暴自弃地不再盼着玄奘来的时候，玄奘也没给个提醒的，突然就出现在五指山前。

    他永远记得那个天朗气清的日子。

    那天清晨，他发现离他面前不远处的那棵草上来了一只瓢虫，他想着这只瓢虫是不是想在这棵草上产卵，于是试图吹气把虫子吹下去。然而吹了半天也没能成功，他正气愤着，就听到小土地提醒他：“大圣！大圣！有人来了。”

    悟空生无可恋地抬起头，然后看到一个细皮嫩肉、白白净净的光头手持九环锡杖，穿着着锦蝠异宝袈裟，面带悲悯，朝他走来。

    悟空承认，那一刻他有点热泪盈眶。

    师父呀师父！我终于还是把你等来了！救我脱离苦海的师父！

    不知道为什么玄奘连匹马都没有，背着行囊磕磕巴巴地在山里行走。但他的眼神特别好，老远的就看到了悟空。一见悟空他就眼前一亮，哦不，是眼里闪过同情与悲悯。

    “可怜的猴子啊，是谁把你压在这么大的一座山下？”

    “师父！”悟空这一声叫得实在太诚心了。

    “师父我身上的山上有个帖子，你爬上去把它念一遍呗？”悟空探着脑袋道。

    玄奘本来打算上前的步子顿了顿，“这位施主，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悟空艰难地昂着脑袋：“敢问你是不是东土大唐派往西天拜佛求经的和尚？”

    玄奘点点头：“施主说得没错。”

    悟空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那就是了。我受菩萨指点，要拜一个去西天取经的和尚为师，守护他去西天取经，守护你即是我的使命--”说着，他抱怨道：“师父！你怎么才来啊，我在这五指山下等了你好久了！对了师父你的马呢？”

    玄奘没有意识到悟空最后这句话暴露出的某些意思，他只是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头顶，一脸满足地笑了笑：“我看那马儿跋山涉水实在可怜，山路难走，我不忍它一路艰辛，出了京便放它离去了。”

    “……然后您靠两条腿走到了这里？”悟空看着他的脚，深吸一口气。

    “是呀。”玄奘动了动草鞋里被磨得血肉模糊的脚趾，毫不在乎道。

    怪不得，怪不得迟到这么久，害他等得近乎绝望。悟空一面咬牙切齿，一面瞧着玄奘血淋淋的脚，又觉得不忍直视。

    这可是他那位娇滴滴的师父诶，御弟哥哥诶，细皮嫩肉肤白貌美惹得女妖精们一个个倒贴的唐玄奘诶！

    什么时候，师父竟然--等等，为什么他觉得师父有点不太对劲？

    玄奘确实很善良，善良到平时连蚂蚁都不舍得踩死，善良到因为他打死几个强盗就要和他断绝关系，但是，玄奘也吃不得苦，受不得累，并且很有自知之明，时时刻刻都把取真经放在第一位的他怎么会……

    “师父，徒儿有一问。”悟空眯着眼睛。

    “哦，徒儿请讲。”玄奘做了个请讲的手势，端的是仪态风流，行云流水--诶诶，是不是又有哪里不对？圣僧是这样的吗？悟空心中惊骇欲绝，我被压在五指山下这些年，师父，你又经历了些什么啊！

    悟空心里的疑问简直要喷涌而出，但他还是压抑着只问了先前想问的问题：“师父既然要往西天取经，便该知晓，西天路途遥远，没有马力代劳，您恐怕不知要走到何年何月，更可能终其一生都走不到西天，取不得真经，渡不得众生。那您为何还要弃马行走？”

    听完悟空的疑问，玄奘无奈地摇了摇头：“徒儿有所不知--徒儿贵姓？”

    悟空听着更觉不太对，但还是回道：“……免贵姓孙。师父叫我悟空即可。”

    “哦，悟空。”玄奘点了点头，“悟空有所不知，正因那西天遥远，才要放马儿走。西天之遥远，要经历山川无数，一匹马如何够用？既然无用，我又何必拖累于它？不如早早放它一个自由。此外，取经是我自己的志愿，又怎能为了我个人的追求，而强求一匹马儿随我受苦呢？须知众生平等，马儿也是一界生灵，我怎能奴役于它呢？只能放它归去。”

    ……

    讲道理、辩论一向不是悟空的强项，玄奘读经多年，早练出一张说死人骗活鬼的嘴，这一番道理说下来，悟空既觉得哪里不对，偏偏还觉得好有道理，不能辩驳。

    “师父说得没错，但是您有没有想过，没了马，您又怎么去西天？”悟空看着他血肉模糊的脚。

    “悟空，你要知道，西天只是一种表现，只要一心向佛，哪怕隔着千万里远，为师的心也是和西天近在咫尺的。徒儿不要执着于那些表象，只要时时行善，处处为人，到不到西天又有什么要紧？如果为师为了取所谓的真经，一路违背本心，杀生作恶，就算取回了真经又能如何呢？初心已改，真经也不是真经了。悟空，你要记住，为师去往西天，是为了普度众生，马儿，也是众生之一。”说罢，玄奘双手合十，闭目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悟空看着一脸圣洁的玄奘，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不知道怎么回事，师父变得更加……境界高深了，嗯，这一定是境界高深吧？

    算了算了，反正再过去一点，到了鹰愁涧就有小白龙送上门来要给圣僧当坐骑。这段路都是山路，骑马反而颠屁股，唉，就先这样吧。

    自我开解完毕，悟空仰着头对玄奘道：“师父，既然如此，那你就先救我出来吧！”

    玄奘上前几步，满眼心疼地看着悟空：“可怜的悟空！为师要如何救你出来？是直接挖还是需要把你身上的山都移开呢？”说着玄奘放下了身上的行囊，卸下身上披的袈裟，开始挽袖子。

    “不用不用。”悟空连忙阻止，“师父，我本是五百年前大闹……”

    悟空说着这话颇有些羞耻，于是含糊过去，“打打闹闹闯了些小祸，被如来压在这五指山下，专门只为等一位取经人助他前往西天好赎罪。我有一身好本事，谁也奈何不得，只是被佛祖禁锢了。您看到我身上这座大山上头挂的金帖了吗？那个就是佛祖禁锢我法力的法旨，您只要上前去，对着帖子念一遍，就可以救我出来了。”

    玄奘听了颇有些不信：“这么简单吗？你莫要伤着自己。做不到就别勉强，为师别的没有，毅力还是有一些的，挖个十年二十年你也就出来了。”

    “……不用。您去把帖子揭了就行。我斗--齐天大圣的本事，区区一座山还奈何不得吗？您放心，只是揭完帖子千万要走远些，免得被碎石砸到。”当久了斗战胜佛突然做回齐天大圣，悟空心里还有些不适应，差点就在玄奘面前说漏嘴了。

    好在玄奘没有注意这点小细节，他满心满眼只想着救这只可怜的小猴子，哦不，现在是他的徒弟了，脱离苦海。

    实在太可怜了。玄奘偷偷揩了一把同情泪，一步一步地往山上爬去。

    山顶一道金色法旨在日光下闪烁佛光，玄奘对着法旨双手合十，到了声“我佛慈悲”，然后轻轻念出了上面的字：“唵嘛呢叭呢哞--”

    法旨流光一闪，自己缓缓飞上了半空，消失不见。

    悟空身上那种毫无法力的空荡荡的感觉顿时一松：“师父！你走到六里以外去，我这就出来！”

    玄奘闻言，又不紧不慢地下了山，走到了六里以外。

    悟空只觉浑身轻松，一身法力上涌，浑身一震，就要把身上巨山抖开。但是他突然想起自己是斗战胜佛。

    佛爱众生。

    花花草草都是众生之一，而这五指山要是炸开，周围的小花小草小虫子都要遭殃。

    悟空回过神来，赶紧使了个法术将朝着四面八方飞去的碎石都收回来，再隔空将碎石揉成个石丸丢到了原五指山所在之处。

    做完这些事，悟空见玄奘在远处关切地看着这边，直接一步踏了过去：“师父！”

    “师父现在信了吧。”悟空自动接过玄奘身上背着的行囊，面色不由一变：这行囊看着他师父背着挺轻松，一拿到他手里竟然还挺沉手--

    不对，他斗战胜佛法力无边，天生神力，光武器就要重达一万三千五百斤的金箍棒使着才顺手，怎么可能觉得小小一行囊沉手呢？悟空心里一转，当即就要打开行囊查看。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他这样太过无礼，怎么可以一来就查看师父的行囊呢

    悟空提着行囊走在玄奘身后状似无意道：“师父，您这行囊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啊？”

    “哦，这个呀！”玄奘边走边答，“锅碗瓢盆都有，花椒盐巴也不缺，还有换洗僧袍两件，打火石两枚，针线盒子两个……”说到一半，玄奘突然停下了，转过身来心疼地看着悟空：“悟空你是不是背不动啊！都怪为师，一时忘了你在山下压了许久，你看你都瘦成这样了，为师竟然还叫你被行囊，都是为师不好！”

    玄奘边说，边伸手要来把他的行囊拿回。

    悟空赶紧躲开，斗战胜佛当然要面子的。

    怎么可以让师父背行囊呢？

    “师父，您只管走您的吧。我堂堂斗--齐天大圣，连个行囊都拿不动，说出去要让天上的神仙，万界的妖怪笑掉了大牙去。说出来您可能不信，您可知我使的武器那金箍棒有多重？一万三千五百斤呢，怎么可能连一份行囊都背不动。”悟空说着，怕玄奘不信，还抓着行囊飞到天上打了个转，又飞了回来。

    “这下您放心了吧。区区行囊，小事一桩。”

    玄奘看着悟空动了动嘴皮子，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为师信了。但是你要是背不动了千万不要勉强……”

    悟空随意点头，目光四下打量着周围。离最近一个出现的妖怪黑熊精出现还有些时日，但是这深山老林，豺狼虎豹也有不少。他记得再过去几里路，就该有一只吊睛白额虎出来了。

    悟空有些苦恼。

    他苦恼的不是打不打得过的问题，而是怎么对待之后要遇见的妖怪的问题。

    打死……这不好吧，妖怪这是一条命啊。但是不打死……也不好吧，不打死妖怪可能会继续觊觎他师父。

    唉，悟空叹气。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在花果山日子过得好好的，让他重新回来取一回经是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