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瑞源从屋后转了过来,后面跟着一个人,那人一头短发,很多都是白的,脸上黝黑,布满了皱纹,穿着一身破旧的蓝色工地服,一只左脚走起来很大幅度的一跛一跛着,像是要摔倒似的。不用介绍,马顺明和王瑾瑶能认出此来人就是刘子祥,只是三十多岁的他看起来似乎六十岁的样子,无法想象他经历了什么。
马顺明本欲跟刘子祥聊上几句,魏西却先开口了,他对胡瑞源说道:“刚刚胡致孝打电话来说在玉山上找到了郑秋林的尸体,他说你知道这附近有条近路上山,你带我们去过去。”
胡瑞源的脸刷的一下白了,额头上竟冒出汗来,颤抖地说道:“什…什么,秋林他真的死了吗?”
魏西大声说道:“这种事谁会来跟你开玩笑吗,你知不知道路,知道就现在带我们去。”
“知道知道,我这就带你们去。”胡瑞源咽了口唾沫,镇定了下精神,对刘子祥比划了几下,然后走到前头说道:“这边来。”便带着马顺明一行人往石厂大门走去,刘子祥没有跟来,马顺明根据胡瑞源比划的那几下动作猜到是让刘子祥留在厂里看着的意思。
王瑾瑶和杨可涵跟在后面,杨可涵悄悄对王瑾瑶说:“瑾瑶姐,刚刚那个人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刘子祥吧?”
王瑾瑶点点头,轻声回道:“是的,虽然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但,是的。”
“是比你想象中的模样还惨吧。”
王瑾瑶没有答话,她回头看过去,只见刘子祥站在那里,张望着这边,一张苍老的脸上除了风吹日晒留下的痕迹,实在看不出那底下的表情。李然也是跟着王瑾瑶顺着看过去,见那刘子祥呆呆站在那里,身体微微前倾,好似想跟着来帮忙样的。李然想这人也是正值壮年,本正是大展拳脚的年龄,却变成现在这副模样,说不了话,路走不利索,好像精神还有点问题,李然脱口而出道:“也是太惨了吧,不对,我就是觉得这里面有问题。”李然觉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刘子祥现在这个状态这比当时直接摔死了还要惨啊,心中翻起一阵同情来。李然调整了一下情绪,说道:“先去看看这个郑秋林是怎么回事吧。”
几个人走到石厂门口,胡瑞源说道:“这边走。”说着往大门左侧走去,拨开茅草,果然有一条小路。顺着那条小路走了没多远上到了一个小山包上面,继续走了一阵胡瑞源突然停住了,他站在那垫着脚跟朝着山包右侧下处看去,像是在找什么东西。魏西问道:“你看什么呢,干什么不走了?”
胡瑞源好像忘记自己是在带路一样,慌忙回过神来,表情尴尬地说道:“哦不好意思,我想起来之前掉了一个东西到这山沟里面,我看一下在不在。”
“什么东西?”魏西有点不高兴。
“是一个磨刀石,大概这么大吧。”胡瑞源比划了一下。
魏西生气了,怒视着胡瑞源说道:“你有病吧,那边死人了叫你带路去,你却带着我们在这找什么磨刀石。”
胡瑞源满脸通红,颤抖着声音说道:“对…对不起。”赶紧回头,往左侧斜方向走去,“走这边上山,”一条开好的路从山底下往上延伸过去。
马顺明没有说话,杨可涵小声对王瑾瑶说道:“这个带路的也是个憨人。”
王瑾瑶没回话,盯着那胡瑞源,心说这个人肯定还有事情没告诉我们,行为太奇怪了。李然在一旁笑着说道:“就魏西这种水平也敢来当刑警,连我都看出来这个胡瑞源有问题了,不知道牛峰有没有看出来。”
几个人跟着胡瑞源爬了约二百来米,听到上边一个声音喊着:“这边,这边哦。”抬头看去,见右上方离着四五十米远,胡致孝跟着几个年轻人站在那里朝这边招手。这玉山很高,但是山路还不是太陡峭,山上气温也很凉爽,几人爬了一阵只是出了些汗,不是很累。他们快步往胡致孝那边赶去,走到近前,见郑万田靠着树痴痴地坐在地上,彷佛完全没看到一群警察的到来,眼睛已经哭地红肿了。
胡致孝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走到马顺明一行人前,小声说道:“郑叔刚哭晕了,我们才把他弄醒,不敢再让他过去看秋林的尸体。”
胡瑞源走到郑万田身边说了一些安慰的话,郑万田没有回应,魏西问胡致孝道:“尸体在哪?”
“这边。”胡致孝走到郑万田坐的那棵树后面,拐弯抹角绕了一阵来到一个小小的空旷的场地里,胡致孝像是不敢正眼看过去,侧着身手指了指场地中间的那棵树说道:“尸体就在那树后面。”
几人慢慢绕道那树后面,见一具尸体躺在地上,整个直挺挺的,脸上一双眼睛极力撑着,露出一圈眼白,仿佛死前看到了什么令他极度恐惧的事物,而那心口处有一大片血迹,双手勾着放在腹部形成一个u字形,手里握着一坨血肉模糊的东西,仔细一看是个心脏。
杨可涵‘呃’的一声,差点吐出来,她赶紧捂住嘴巴,躲到了王瑾瑶身后。见这尸体的样子,马顺明转身问站在一旁的胡致孝:“这尸体谁动过吗?”
“刚来时是站着的,我们把他放了躺在了地上。”
马顺明微微皱了皱眉,魏西明白这意思,扭头对胡致孝说道:“你们怎么能在我们来之前擅自动尸体,这样会破坏线索,增加我们破案的难度。”
郑秋林那骇人的模样,胡致孝心中也是非常害怕,也想赶紧找出凶手,他虽然为人鲁莽,但这种情况下,也知道动了尸体确实是不应该,他微微颤抖着声音回道:“真是对不起,但是刚刚真的是拉不住郑叔,他非要上去抱着秋林的尸体。”
马顺明能想象到当时的情况,此刻纠缠为什么把尸体放在地上,谁放的,也已经晚了,不如问清楚一开始现场的情况,便对胡致孝说道:“你把你们一开始过来时在这里看到情况跟我们说一下。”同时对站在王瑾瑶身后的杨可涵说:“小杨,你现在就打电话回警局,通报一下这里的情况。”杨可涵应了一声,拿出电话走到了一边。
胡致孝听到马顺明的话,就从一旁走了过来,站到了马顺明身旁,但是任然是侧身对着郑秋林的尸体,不敢去看,他指了指尸体旁边的那棵树说道:“其实我们也没怎么动尸体,刚开始我们过来时,尸体就是那样直直地站在这棵树的后面,面对着玉山,现在就是把他放到了地上而已,郑叔也只是抱着尸体哭了没几句就晕了过去,其他的什么也没动。”
马顺明点点头,没有回话。魏西对胡致孝说:“我们知道了,你到回那边去吧,有事我再喊你。”手指向郑万田那边的方向。
等胡致孝走开后,魏西斜眼看了下马顺明,说道:“这里没有任何血迹或者其它比如搏斗的痕迹,这不是凶案发生的第一现场,马爷,你怎么看?”
马顺明回道:“你说的没错,尸体应该是被人从其它地方搬过来的,但是地上树叶厚实,看不出人的脚印。”
王瑾瑶低头看去,落叶确实很多,确实不好找脚印,是一人还是多人把尸体搬来的就难说了,但是可以确定凶案确实不是在这里发生。王瑾瑶走近了一些看向尸体,见郑秋林那微张的嘴巴,睁大的双眼,心想此人死前到底看到了什么。她转移目光看向躯干,见那双手就那么握着那颗心脏,而那心口的位置,灰色的寸衫已被血染成了黑色。
杨可涵通知完了警局,回头见王瑾瑶正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尸体,就也壮起胆走到了王瑾瑶身边,打量起那具尸体来。她小声对王瑾瑶道:“真是太吓人了,我是第一次见这么恐怖的死人模样,瑾瑶姐,你不怕吗?”
王瑾瑶听到这话愣了愣,扭头看到杨可涵站在自己身旁,小声回道:“我也是第一次见这种凶案现场啊,但是我们是刑警,不能害怕的,而且以后会经常看到这种场面,要适应。”
杨可涵听到这话吓了一跳,她的心理素质还负担不起常年累月地勘查这种血腥的犯罪现场,但矛盾是她又十分地想跟着一起去现场查案,于是就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以后少遇到这种凶残的案子。
李然作为一个新人此刻却并没有怎么害怕,因为成为零界行者之前,他就连续做噩梦,对于这种死尸已经产生了一定的心理免疫力,此时她和王瑾瑶一样,也在仔细观察着那颗心脏,心说:凶手干嘛把被害人心挖出来又放到他手上呢?李然想听听马顺明的意见,就发动了心魄之力。
王瑾瑶也是思考着差不多的问题,便问马顺明道:“马爷,你说死者这个死亡姿势能说明什么?”
魏西却接话道:“说明这个凶手看多了那些恐怖电影,把自己想象成了什么了不得的杀人犯,这种杀人犯我知道,他们故意弄出这种场面给别人看,来显出他的了不起之处,等真正抓住他们之后,你会发现他们只是吓得屁滚尿流,不过是生活中的失败者,社会里的残渣摆了,他眼红比他过得好的人,眼红比他成功的人,而给被害人摆出这些莫名其妙的姿势其实没多大意义。”
面对这一番高谈阔论,王瑾瑶不以为意,觉得这里面有太多个人的主观臆断,但她倒是想看看魏西还有些什么思路,便装着买账回魏西道:“那你根据这些可以把凶手定位到哪些具体的地方吗?”
魏西笑了笑说:“现在妄下结论还早了点,等法医和罪证科的同事们过来勘查完现场,再根据具体证据就可以做出更精准的判断了,但是很大概率凶手就是死者认识的人。”魏西语气坚定自信,胸有成竹的样子,他觉得自己这番话说的无懈可击,既给办案订立了基本正确的方向,而且留有余地,步步为营,层层击破。他觉得自己终于在警队里两位美女前露了一手,觉得王瑾瑶跟着马顺明还不如跟着自己更好些。
李然本想听听马顺明和牛峰的想法,没想到却给了魏西展现他那深妙见解的机会。李然办案经验有限,听不出来什么,只是想起53号说的那些话来,每当他听到或者想起‘生活中的失败者’这个词,李然都会觉得是不是在骂自己,骂自己是个屌丝,心里立马就会产生一些沮丧的情绪。他赶紧定了定神,暗骂自己怎么精神又出窍了,有时候想想他感觉自己的思维真是魔怔了,是不是被53号下了什么诅咒。
这时旁边突然有人“啊”一声,众人转头看去,见胡瑞源坐在地上,身体不停抖动着,脸色惨白。原来自他上了山后就一直在郑万田身边安慰他,不敢过来看现场,等他终于没忍住而过来看时,发现郑秋林的模样跟前晚他看到的竟然十分相像,一下子就被吓住了,不禁失声叫了出来,吓得坐在了地上。
魏西见胡瑞源这模样,大声骂道:“胆子小就不要随便来乱看,慌慌张张地等下现场都被你破坏了,赶紧滚一边去。”
胡瑞源被魏西几句话骂回过神来,急忙爬起准备跑回去那头。牛峰想喊住他问些问题,正准备发动一次心魄之力,可没等他运劲,马顺明却自己开口了,他对胡瑞源叫道:“等一等,我还有几句话问一下。”
胡瑞源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匆匆忙忙走了回去,可能是真的被吓惨了。马顺明无奈笑了笑说过去看看,转身就往胡致孝那边走去,其它三人也跟了过来。
马顺明几人走过去,发现胡建新同着他的大儿子胡致忠也已经上到山上来了,胡建新正责怪着做着深呼吸的胡瑞源:“瑞源老哥啊,我说你也是的,自己害怕还非要过去看,别吓出…”话没说完见马顺明几人过来了,胡建新赶紧迎过去,一脸忧愁地说道:“马警官,幸苦了。”对另外三人也点了点头示意
马顺明回道:“胡村长也过来了啊,我们已经通知了警队,等下会过来其他同事到这现场取证。”马顺明低头看了眼郑万田,压低了点声音说道:“死者应该就是你村里地郑秋林无疑了。”
胡致忠同着胡致孝站在胡建新身后,他收起了那标志性的笑容,没有说话,面有忧色。胡建新对马顺明说道:“如果有什么我这边可以帮组的请尽管说。”
魏西马上接话道:“胡村长,有一件事问你一下,你们村有没有从龙坪村过来的人,就是说有没有迁居过来的,或者嫁过来的?”
“我想一下,好像有几个吧,应该都是年纪比较大的,早年前的时候从那边嫁过来的,我等下回去查一下村里的记录,马上告诉你。”
马顺明走到胡瑞源身边,问他道:“瑞源老哥,我问你个问题,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有告诉我们?”
胡瑞源仍是坐着,一双眼睛呆望着马顺明,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胡致孝朝他大喊一声:“喂,警官问你话呢。”
胡瑞源这才反应过来,问道:“不好意思马警官,你说什么?”
马顺明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胡瑞源听到后顿了顿,说道:“没…没什么啊,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们了。”
“真的吗,真的全部都告诉我了吗?”马顺明逼问道。
胡建新听出了其中的意味,低头轻声对胡瑞源说:“瑞源老哥啊,如果你还有什么跟此案有关事情的忘了说,我认为你应该再认真回忆一下,否则你不说,等下被警官们找到了就对你很不好了,你仔细想想。”
听到这话,胡瑞源一脸苦色,他站起身来,背对着郑万田走开几步,其他人也跟了过去,胡瑞源轻声对马顺明说:“马警官,不瞒你说,我前天晚上大概九点的时候看见过秋林,就在刚刚山下我找那磨刀石的地方。”胡瑞源手指向山下。
众人都是吃了一惊,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王瑾瑶心想,如果属实那就是说前天晚上八点多的时候郑秋林就出现在了这附近,所以说凶案现场很可能就在这附近,而死亡时间是在九点之后了,但是郑秋林为什么晚上到这玉山来呢?
马顺明继续追问道:“你把当时你看到的详细经过说一下。”
胡瑞源便把当时他的所见所感,包括是怎么回的门头村,怎么遇见了郑秋林,后来又怎么看到了郑秋林,以及他那月光下看不太清恐怖的蹦跳的模样,和最后怎么狼狈地跑回石厂,一五一十地回述了一遍。
魏西本听到他说的那些繁杂无重点的话就有些烦了,又听到他对于郑秋林那些奇怪动作的描述,就忍不住了,不耐烦地问道:“你知道这些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们?”
胡瑞源听到魏西那质问的语气,就有些害怕自己是不是惹上的什么嫌疑,就哆嗦着声音辩解道:“那天晚上我有点累,我以为自己是眼花了,就没有说出来,但是刚刚看到秋林的样子,我觉得肯定是真的了,这是玉山神发怒了,给秋林下了咒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