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追日挺立在轻风雪之中。
右掌中握着秋泓流水般晶莹的「八卦回真剑」。
剑已出鞘,雪白透亮,几乎像水晶。
他的身前,武当「太极八剑阵」早已准备好阵势,硬生生挡住从藏宝阁灰烬中跨步出来的唐凝风和足利贝姬。
「追日一剑,当下转世!」唐大公子低声朝身旁大美人轻叹一声,道:「哥哥我礼让姑娘先挑对手。」
足利贝姬吃吃笑了两声,脆悦如金铃风响般扩散到夜空。「本姑娘不是说要保护你嘛?」大美人用白晰玉指一点那八个道士,接着道:「那吃点亏好了,我来对付这八个……。」
唐凝风少爷瞅了人家一眼,哼哼两声便朝那些武当道士背后的皇甫追日招手道:「喂,老子,今天不会打了一半又走人了吧?」
皇甫追日颔下黑须在风中轻飘,风冷,声音更冷:「唐凝风,老夫今夜就是守在这里不让你越雷池一步。」
这话怪怪的,莫非兵王大举攻上了夸父山,各有各的任务分配?唐大公子双眉一挑,仍旧是嘻嘻笑着:「这么瞧来,今晚夸父山有事啦?」
皇甫追日也不急,缓缓道:「阁下和足利姑娘只要待在这里,本人保证没人会对两位有任何攻击!」
对方不急,唐大公子也挺有耐性:「这档子事哥哥我可要算算清楚……。」
他边说,还真扳着手指喃喃自语算着:「兵王五子,一个对付哥哥我;那个爱穿黑袍的老子羽墨对付龚天下;听说还有个穿大红袍的怪老头绝杀,大概去应付宗王师……?」
唐大公子喘了一口气,又接着半翻起白眼来算着:「如果有一个留在洛阳监控那些从蛮夷各国绑架来的王公贵族,最后还剩下一个……对付藏大姐?」算到这里,他可是大力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不对、不对,你们的目标应该是宗无畏?那谁去对付他?」
这厢分析下来,皇甫追日脸上表情没什么反应,眼光之中却有一丝警觉。
是不是唐凝风判断精准,猜透了他们的计划?
足利贝姬姑娘娇笑一声,可凑到唐公子身边问道:「唐状元又怎么知道他们的目标是狙杀宗无畏?」
「原因当然只有一个……。」咱们唐公子好像挺明白似的,道:「为了要东海霸帝庞动战跟他们结盟!」
皇甫追日不得不出声,冷冷一笑:「唐凝风,看你平日吊儿郎当嘻皮笑脸,不过也不是没脑袋。」
唐大公子可不松口,追问了:「皇甫老儿,你应该叫兵王追日吧?这么说来,哥哥我方才那番推论是对了?」
眼前,这位名震天下的武当第一俗家弟子,像豁出去了般,沉声寒冻着脸,道:「猜对了八九分,嘿、嘿……,你太看了羽墨先生,以他一人之力已足以应付龚天下、藏雪儿和那条狗!」
如果这话是真,唐凝风公子可想到一个惊人的可能:「你们兵王到夸父山只有三个人?」
皇甫追日傲然昂首,冷冷道:「够了!」
「所以,狙杀宗无畏的不是别人,而是庞动战?!」唐大少爷啧啧了两声:「真是精彩──两个受重伤的死对头面对面来一番你死我活?」
皇甫追日双眉一挑,不知是否这次行动秘密全给唐凝风套问了出来,怒沉一喝:「唐凝风,你现在想活也不行!」
话起剑出,剑快如电!
皇甫追日凌空越过身前武当那八名道士,晶莹剑身幻化出百剑同用,彷如一圈剑轮往唐凝风罩下。
剑轮如日──追日一剑,当下转世!
唐大公子拍了拍手,嘿笑两声边朝足利贝姬道:「扶桑大美人,那八个不分是非黑白的牛鼻子道士就交给妳了!」
他这么说,是心底下有点担忧。
「太极八剑阵」在武当中的份量举足轻重,如果他们听到了皇甫追日是兵王之一,而还听命于这老子,可见武当派的大权已非当今掌门玄华道长所掌控。
如果兵王一脉已经打算化暗为明,直接夺取中原各门各派势力,那么以他们的行事必然是有十足把握一战功成。
一念转想间,皇甫追日的剑轮已至!
唐大公子不由得有一丝赞叹,昂首眺望间竟然毫无空隙。这简直难以思议,对方的剑炁似乎每一跳动间都正好封锁自己可能的突破。
「圆融之中,自有万钧之力;练虚还实,本来天地大道。」皇甫追日的声音,在剑轮之后又冷又沉又像嘲笑般响起!
唐凝风状元大大吃了一惊,忍不住皱起双眉。
皇甫老子方才这番在剑道上所悟以及运用的功法,几乎和自己师父所教导的武学心法有异曲同工之妙︰「一合相里,空有本是一如;有招无招,虚实真用一心!」
他窜身,立即被庞大的剑气笼罩全身;眼角下瞅间,武当那八个牛鼻子道士早已围杀足利贝姬──八剑齐发,太极合一!
唐大公子叹了一口气,斗然在剑轮光华中一化为二!
一化为二﹖皇甫追日大吃一惊,简直难以相信。
正明圣殿外,几把火柱在风中旺盛的燃着。
坐在殿前石阶上,藏雪儿忍不住偏头端详身旁这个和维摩大犬逗耍的男人。
方才来的时候,殿前奇门花苑已不知被何人改过,但是龚天下却能视若平常,就这么带领大家通过。顺便,将身中奇毒奄奄一息的鼎冷世一道带出来。
没有人问龚天下如何通过,反正这个人行为就是与众不同。而且,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圣殿之内,宗王师救治宗无畏。
「丑时初起,天地星斗方位正可以圣殿布局交会;」宗无畏告诉他儿子︰「这是爹这些日子,在正明圣殿里观察颜龙月育和邝山海两大奇人,所隐藏在山海经壁画里的秘密,有所得悟……。」
所以,宗王师要治愈他爹亲身上重创,只有利用这个时机才能事半功倍。当然,他们一定需要护关的人,而且是要绝顶的高手。
否则气机一岔,双双殒命!
这种事本来是要由魔教那剩下的三名长老负责,但是生死交关,那三名长老真能保护得了外敌入侵﹖宗无畏正自沉吟,未料龚天下已经带着维摩大犬和藏雪儿敲了他们父子房门,淡淡说了一句︰「走吧!」
宗无畏呵呵大笑,用力一拍儿子肩头,道︰「龚天下一生无论世人瞭不了解他,你都要跟他成为生死之交!」
那时是子时过半,藏雪儿忍不住抬首仰望了苍穹;此际,星移斗换,已是丑时欲至。正眺望间,那只维摩大犬沉鸣一声,斗然站起,颈后那绺白毛贲张,两颗褐色眼珠子直盯着殿前花苑。
藏大姐轻轻叹了一口气,看来兵王一脉真是要在今夜和夸父山魔教了结今生恩怨?!
眼前花丛晃动,火把照明之中,是柳破烟抱着坐在木轮椅上的柳破天出了奇门花苑。只不过在柳破天轮椅扶手上,横跨了一只如人大的灰白色圆柱物体,好似一根巨大的象牙?!
「两位请留步──。」
藏雪儿柔声轻道︰「圣殿之内有正明教要务进行,如果柳庄主想要藉秘道下夸父山,请过了丑时再来……。」
柳破烟看了地上奄奄一息的鼎冷世一眼,又看了看龚天下和那只瞪大眼睛的维摩大犬,哼了一声︰「堂堂藏门别苑的藏大姐何时成了魔教的看门……守卫?」
柳破烟硬生生把「看门狗」三个字给改了,但是不屑与愤怒却在脸上显露无疑。
藏雪儿也不生气,仍旧是柔声浅笑道︰「柳庄主别生气,女子和龚状元是受朋友所托,忠人之事而已!」
「嘿嘿嘿──,宗无畏是在里面藉由丑时星斗大气来治愈体内被震断一半的经脉吧?」
木轮椅上,柳破天突得桀桀怪笑两声,嘶哑着嗓子尖声道︰「家兄也是要带着老夫入内疗伤……。如果藏大姐硬要阻止,老夫心脉一断神仙无救,妳又如何看法?」
藏雪儿双眉轻蹙,柔声回道︰「的确是两难之事。不知柳二庄主又有何看法?」
「这倒不难──。」
柳破天瞳孔精光一闪,尖着嗓子道︰「要不,妳放我们兄弟进去,老夫治伤所需方位和宗无畏不同,各据一方互不干扰……。」
「另外的方法是……?」藏大美人缓声追问。
「第二个法子更简单──。」柳破天转动他那颗大脑袋,盯向龚天下︰「听说龚状元身上有一对雌雄离地神龟,请他交出来借老夫一用!」
这种事可不是藏大姐能决定的,她只有轻柔一叹,望向龚天下。只见那个男人面无表情,只是用手指了指瘫在地上的鼎冷世。
柳破天啧啧怪笑两声,尖着声音嘎嘎道︰「好!老夫解了这不知死活的女娃子身上奇毒……。」
话声一落,柳破天从怀中以他仅能运用的两指挟出一支暗黑药瓶,扔给了龚天下,道︰「早、午、晚各服一粒,这女娃子身上七种奇毒便解。」
龚天下也默不作声,将瓶塞拔起倒出三颗朱红药丸,又将瓶塞塞回,随即由怀中取出一对离地神龟连同药瓶交给柳破天。
「好!好个龚天下,取其所当!」
柳破天忍不住尖着声音喝采︰「当今中原武林,除了家兄以外,只有你一个是老夫看得顺眼!」
他啧啧怪笑一声,又道︰「你放心,老夫用完以后自会将这对神龟交还给你去放生──。」
那厢柳破烟将他胞弟连同木轮椅轻放置地上,耳里听着柳破天边观察星象边道︰「紫微居中带七杀,左辅右弼夹命门,机梁对宫禄存在,阴阳反背巨门开……。」
「好!大哥请放在文武双曲交会天同贪狼处!」柳破天似乎勘破玄机所在,用手指着台阶前三丈处,尖着嗓子桀桀得意怪叫了一声︰「邝山海和颜龙月育前后数十年相较机关天意。哈哈哈,妙绝妙绝,这两大奇人果然是洞察大道之人!」
柳破天这厢似乎是极为兴奋,看着他胞兄将那圆柱之物以尖端那头振臂插入地内固定竖起。藏雪儿注视着柳破天边指挥摆放角度,边抬头看着苍穹,似乎在寻找天地间连接之处。
「龚状元,对眼前之事看法如何?」藏大美人忍不住轻声问着龚天下︰「难道天地之间真有造化大气?而柳破天竟能用这种方法将它连结?」
龚天下沉默片刻,看着柳破烟将他胞弟抱起,放入那好像巨骨之物的圆柱内。那圆柱够大,正好柳破天的身体藏置于内,仅露出那颗大头来。
「大哥,请将两只神龟放在弟左右耳后……。」柳破天那张脸似乎因兴奋而涨红,忍不住得意尖锐着嗓音道︰「只要一炷香的时间,不但弟心脉可以保住二十年不断,而且甚至可以恢复四肢功能!」
柳破烟边将离地龟放在他胞弟耳后,边惊喜应道︰「果真?天弟如果真能恢复手脚功用,那真是天恩浩荡,为兄立即发放五十万两银子赈济天下苍生!」
「哈哈哈,大哥真是好大手笔,那已占我们破烟山庄一半资产。」柳破天开怀而笑,嗓音尖锐中带着兴奋不已。
「能治好天弟,钱财多少只是报答天意!」柳破烟显然也兴奋起来,看着那左右离地神龟弓起背壳抓住柳破天耳后穴脉,同时那神龟的大头拉长脖子轻轻张嘴咬住耳内软骨。
蓦底,这巨骨圆柱不知是否天地交感之故,隐隐然泛着一股亮蓝光彩,其间又似有气机盘旋!
「天道运而无所积,故万物成;帝道运而无所积,故天下归;圣道运而无所积,故海内服。」龚天下也不知是否应答方才藏雪儿问话,忽然低声念起周朝圣人庄子外篇中的「天道」内文;忽儿间一转,接念着内篇「大宗师」:「知天之所为,知人之所为,至矣。知天之所为者,天而生也;知人之所为者,以其知之所知,以养其知之所不知,终其天年而不中道夭者,是知之盛也。」
藏雪儿大美人耳里听着,她冰雪聪明似有所悟,回道:「前段庄子天道所言的是天道运行不息故万物得以生长绵延。帝王之道亦同,必须心中有德有慈,才能令天下归服?!」
她心中略为一转念思考,又接着道:「后段大宗师则是指知天理知人命,以德性养心自可天人合一,循乎大道便可以长保寿命而不夭折?这就是人的智慧所能达到最圆满境界?!」
龚天下又没有接话回答,只是搔弄着身旁石阶上维摩大犬的头顶,轻轻叹了一口气。
夜更深,风似乎更冷了些;龚天下叹的那口气,似乎有着千言万语的因缘潜藏在里头?藏雪儿想问,眼前却出现了两个人。
{}/ 「或者他们早已结盟?」藏雪儿大美人柔声轻叹:「依唐状元昨夜所叙,羽墨先生尽毁秘道机关,是不是让柳庄主方便抱着他胞弟到正明圣殿参破玄机?」
「是呀!当时我可记得唐哥哥曾说了一句:破坏得这么彻底,除非是替我们开道,不然就是替他们的人开道……。」
「嘻嘻嘻──,公主殿下对哥哥我说过的话记得真清楚──。」咱们唐大公子正自得意间,那正明圣殿大门轻响开启,是宗无畏父子双双跨步迈出,神色清朗。
「宗兄弟,哥哥我有件事儿要问你明白……。」
在人家的地盘,唐大公子语气用辞可是客气多了:「印真大师是怎么死的?另外一件事是,那个和尚到底有没有传达摩易筋经给你?」
宗王师双眉微沉,盯着唐凝风须臾,回道:「唐状元,依你之言,似乎除了易筋经之外,还有可以解救家父之法?」
两人明来暗去,似乎话中有话。
唐大公子嘿嘿笑了两声:「如果宗少教主不知此事,那就真是用少林达摩易筋经相救了?」
宗王师双唇一紧,眼中精光飞迫,须臾才慢慢回道:「唐状元──,宗某没有必要回答你的讯问。」
唐凝风哈哈干笑几声,伸了个懒腰,像是自言自语:「俞欢那子回报,他们各自供养了珍宝以为印真大师陪葬之礼,不知会不会引起那些扶桑浪人争夺?」
宗王师脸色微变之间,足利贝姬可是一张清丽俏脸沉了下去:「原来你早知道柳生教道和野田领袖暗中跟了去?」
唐凝风少爷瞅了人家大美人原先白晰如玉的脸庞一眼,如今似乎是因为怒气而泛了红晕,本来想嘻笑两声,终究忍住转为一叹:「这真是混乱的时代。东海霸帝帮内有四天王造反,正明教有贺白发背叛;连妳这扶桑公主,恐怕也被手下出卖了……。」
足利大美人牙根一咬,冷哼:「你以为我应付不了?」
「别急别急──,」唐大公子笑了两声,挺安慰人似的:「中原够大,绝对有妳大美人安身之处!」
足利贝姬听得这话,怒气中似乎稍为有丝温暖,便是哼了一声,抿嘴不语。
那厢,藏雪儿大美人已是扶起鼎冷世大姐,解开了她背脊穴道,柔声说着:「鼎姑娘,妳就速速离去吧?令尊七十大寿将届……。」
鼎冷世咬牙切齿,恶狠狠转身盯着龚天下道:「姓龚的──,你对我两次下暗手,这生我一定剥你的皮当旗,绞你的肉喂狗,挑你的骨钉墙──。」
「哇──,这女人真狠!」唐大公子睁大了双眼,伸了伸舌头,边又看着龚天下面无表情,将剩下两颗药丸倏忽弹到鼎冷世口中,一忽儿叫这泼辣姑娘吞了下去。
这场景看起来很可笑──一个骂人、一个救人;骂人的是怒气足以杀人,救人的是表情冷淡如冰。藏雪儿和足利贝姬看了这景象,一时想笑又觉得尴尬。倒是宗无畏呵呵大笑,解围道:「鼎姑娘妳放心,令尊大寿,老夫自会备大礼恭贺。多谢姑娘妳专程上夸父山通知……。」
这话是有够下台阶了。鼎冷世看看四下都不是自己人,也只得恨恨一跺脚,快步离去。
宗无畏微微一哂,复又环顾众人道:「幸赖各位相助,老夫得以平安度过今夜……。」说完,抱拳一揖。
唐凝风嘿得一声,连连摇手道:「宗教主别客气。不过今天唐某人就要离开了──。」
原先,他是受银大先生所托,将印真大师送至夸父山,虽然因缘变异,但也算完成该做之事。
「唐状元既然要走,那本姑娘也不久留了。」足利贝姬似乎恢复了精神,冷哼挑眉,英气勃发:「我倒要看看柳生那叛徒要做什么勾当!」
「嘿、嘿──,妳可不能去追他们。」唐凝风大力摇头摇手,拚命阻止似的。
「为什么?」足利大美人当然有点讶异、有点不满。
「因为你们都要跟我去洛阳救人!」
唐大英雄指了指足利贝姬以及龚天下和藏大美人,有那么一点奸奸的笑了:「对付兵王这几个家伙的根本之道,就是直攻洛阳,救出天下各国被囚禁的王公贵族──。」
「这是你们大明朝廷的事,怎么唐状元……。」足利贝姬话没说完,唐凝风可是很义正严辞的接了话:「为了天下百姓免于生灵涂炭兵燹交迫,是人都要这般做……。」
唐大公子说这话时似乎是挺认真的,也好像散发出一股所谓的侠气,挺有说服力。足利贝姬不知为什么,双颊微微一红,回道:「那又关本姑娘什么事?」
「只有妳最熟他们……。」
唐凝风又嘻皮笑脸起来:「因为足利姑娘是唯一从他们手中逃脱出来的囚犯……。」
足利贝姬轻哼一声,欲言又止。依照她的个性,这档子事压根儿不理;但是心中又有一股莫名感受,说不上来的复杂。转念了好几想,总算给自己一个答案:「兵王竟然敢囚禁本公主。好,我就去破坏他们的阴谋以为报复!」
另端,站在石阶上,向正明圣殿内部观看天花板顶山海经图案的龚天下,忽然淡淡道:「我稍晚再去!」
唐凝风哈得一笑,应道:「有另外一只奇兽在夸父山里对吧?行──,哥哥我先去洛阳布署……。」他一转身,瞅向那位曾经让他差点停止呼吸的藏大美人,挺帅的一抱拳:「藏大姐是否也一并留下来护法明、后两夜?」
藏雪儿稍一沉吟,轻轻颔首柔声回道:「雪儿正有此意──。不过,唐状元为何如此心急,不能多等两日?」
照理,和兵王决战,在夸父山机会更多。
「声东击西,击西救东──。」
宗王师双眼直迫向唐凝风,缓缓而有力道:「直攻洛阳,让兵王回手相救!」
兵王一脉攻下了夸父山的利益,绝对远少于洛阳囚犯被唐凝风救出的损失。
所以,他们不得不调派人马回守,或者中途拦截。特别是唐凝风打败了皇甫追日,这点会让兵王羽墨更加谨慎评估。
藏雪儿大美人柔声轻笑,点了点头道:「想来羽墨先生认定自身一人已可以对付雪儿和龚状元,所以中途拦截的可能是绝杀怪老……。」她说到这儿,又像是想起什么,紧接着道:「两位路上可是要心那位绝杀怪老……。」
「全身有八十九种毒相生相克嘛?」
唐大公子呵呵一笑:「多谢藏大美人好意提醒,不过哥哥我方才在奇门花苑里照会了一眼已经知道啦!」
藏雪儿这厢心底可有一丝波动,想着龚天下一见面便知兵王绝杀身上有奇毒八十九种,没料到唐凝风也是如此!念头里转动的是──「法外别悟」中有一门心法可以藉对方气机运行中知道是否中毒,但是没想到这两人竟然达到确知有多少毒性生克?!
看来,「别悟心法」和他们这两人所修的武学有很深渊源,但是在微妙处也有一些差异。
藏大美人轻轻一叹,想着自己被誉为「藏雪明珠」,是藏门本家百年来第一练武奇材,但在武学上要达到大宗师地位以耀门楣,似乎还有一大段路要走?!
「别想太多了──。」唐大公子突然出声,边走向宗王师递交一块东西给对方,道:「这是辟水冰晶,明夜治疗你爹时,正好天象是水二局,放置在令尊身上有用……。」
那颗冰晶呈现不规则状,晶莹剔透中同时泛着一股凉气和暖风,在火把光辉映射中,不时浮现出几道七彩彩虹,煞是迷人。
「用完之后交给龚老弟吧!夸父山那头奇兽可是躲在水底!」唐大公子说完,双拳一抱:「各位──,洛阳见!」
宗王师接过辟水冰晶,眼瞳里闪过一丝复杂神情,看着唐凝风和足利贝姬离去背影,须臾才缓缓沉声:「少林印真大师以在下为眼耳鼻舌身意,于无念无想中,跨时空传承。禅意微妙处,直追其师一明圣僧!」
雪,夹着初曦飘落。
映在金黄阳光,温暖得令人心中一片祥和。
什么是善?什么是真正的佛法度人?
大善德行,足以转业觉悟。藏雪儿微微闭起双眸,让落雪轻轻拂在脸上,想着印真大师自在圆寂之时,犹且一心慈悲挂念众生。
纵使是宗无畏人称魔教教主,亦度!
大师已自知圆寂时刻,是以夜半抱宗王师暗行至夸父山下,将少林达摩易筋经于宗王师昏迷中传授此子。一夜传法,以心印心,藉宗王师将易筋经口诀心法气脉理路真传予其父。
宗王师无念无想,无着修炼,但以救亲唯一。
宗无畏实修实证,实入佛法,缘成我佛弟子。
所谓高僧,所谓佛法,就是慈悲两字耳!藏雪儿一念至此,不禁两眸滑泪,混着飘雪,一身冬阳特别温热。
§§§
高升客栈是得利城里最象样的客栈。印性大师率领少林三十六龙象护送印真大师的法体,这件事已经传遍武林。沿途之中,多少善男信女焚香供花;每经之处,颂经唱呗不绝于耳。当然,每座城镇最好的客栈也都空出厢房,没有人不认为能安置印真大师法体是无上光荣。
得利城里高升客栈老板毕大掌柜可是虔诚的佛教徒,加上和少林有那么点渊源,当然义不容辞的争取了这个机会。
「这客栈老板叫毕春宝,算是个老实人。」咱们俞欢公子就坐在对面酒坊二楼,边朝下看着边向同桌藏二姐和庞黑胖子嘿声道:「据说他也算得是个少林俗家弟子,练过点通臂拳之类……。」
藏雅儿轻脆悦耳的笑了,如同一串铃声:「俞哥哥,你消息倒是挺灵通的。连这么一个城镇酒楼老板你也知道底细?」
俞快刀呵的一声笑,有点得意啦:「可别看哥哥我,这六十年来苏魂和苏佛儿大侠,他们在江湖中可是有多得数不清的朋友……。」
他没有用「眼线」,而是用「朋友」;因为那两位大侠从来不把人当属下或者要求报恩,而是以心和人交友。
藏二姐忍不住向往着,轻轻叹了一口气:「不知何时有这个机缘得以得到那两位大侠的教诲?」
俞大公子的脸色有点红晕,立刻打包票似的回道:「二姐只要有此心,哥哥我保证有机会……。」
庞不忘可赶紧接话了:「那……庞某人……。」
俞欢瞅了人家一眼,好半晌才很勉强似的回道:「看看啰──,如果这一路我们暗中保护那些少林和尚平安的把印真大师法体送回本寺,而阁下表现又很尽职的话……,也许有那么一点机会。」
庞不忘当下眉飞色舞,连连抱拳作揖,道:「庞某今生能得遇那两位大侠,真是无憾了。」
他们边在交谈间,对面印性大师那一行少林和尚已是在客栈门口作起简单法事,恭迎印真大师盛装法体的灵柩送入客栈内。
眼下,满街人头钻动,个个或者手持念珠或者抛花致意。
「印真大师不愧是高僧,」藏雅儿有感而发:「看看有多少人感念大师德行,全是自动自发前来瞻仰。」
俞欢四顾一番人群,哼得一声:「但是别有居心的家伙,好像也不是没有──。」
「呃──,俞少侠看出了端倪?」
庞不忘托着那颗肥嘟嘟大头,也往下瞧着。
「有扶桑的武士、忍者……。」
俞欢冷哼一声,接道:「还有──,贺难那老子的人马也有混在人群中的……。」
「大漠地王贺难?」藏二姐脆铃般的笑了:「据说俞哥哥和他们有仇?」
俞欢可是马上有一脸正气的模样,挺了挺胸膛道:「大漠地王那帮土匪强占塞外商道,俞某人当然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向了!」
话声才落,有人已冷冷一哼到了他们桌前,朝俞欢道:「俞少侠,可真是别来无恙!」
这人一脸黑髭飞张,浓眉大鼻,面庞上似乎经过长年风沙,五十开外年岁穿着袄皮马靴,身上带有一股黄土味。
「嘿!原来是九鹰中的黑金鹰王达斯格里。」俞欢瞅着人家,哼得从鼻孔喷气,接道:「两年前大漠一战,算你运气好,没死没伤……。」话可没停,又「唉」得叹一口气,像是无奈般道:「没办法,人太多了,来不及砍这老子几刀──。」
藏二姐看着俞公子表情,忍不住噗嗤一笑,脆耳的声音道:「人家是找你算账,可得认真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