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美援朝那会儿,盛世镇也在腥风血雨之中。
为了推动土改斗争深入发展,首先在干部队伍中掀起了“反地富思想”的学习。不准对地主富农有什么同情,更不准包庇。
在小营村的一次斗争地主恶霸的大会上,批斗会议是由农民选出的农会主席主持,对地主追浮财时,斗争会出现了酷刑逼供。
莲的一个本家远亲也是地主,又当过保长,先被吊起来用细棍子打,后又搞老牛拔桩,也就是将木桩钉入地下,把地主的手指绑在木桩上,然后在手指与木桩及绳子间加楔子,楔子越多,绳子勒得越紧,远亲受的罪也就越大。使用这些办法后,本家仍没有交出浮财,最后就被点了天灯……
“点天灯?那不是土匪的行径吗?”伍不凡问了一句。
韩成功摇摇头,点天灯在古代名气很大,也叫倒点人油蜡,是一种法律上正儿八经许可的极残酷的刑罚,行刑时先把犯人扒光衣服,用麻布包裹,再放进油缸里浸泡,入夜后,将他头朝下脚朝上拴在一根挺高的木杆上,从脚上点燃。《三国演义》中董卓被王允设计杀死之后就被点了天灯。
而在现代点天灯于刑罚方面还有另外一个意思,该方法倒是真和川湘一带土匪有关,他们为了加大刑罚的残酷性,竟然在犯人的脑上先钻个小洞,再倒入灯油并点燃,这样就可以让犯人在极痛苦中被烧死。
老人吃力地摆摆手,有些含糊不清地喃喃自语:“都不是,都不是!”
王明芳在一旁解说后才得知,新中国的点天灯更有创意,是将地主的手指用油浸透的棉花包着,然后用火把棉花点燃。
几个城里来的人算是长了见识,原来是如此的点天灯——既要不了人命,有别于万恶的旧社会,又能起到震慑和打击作用,真可谓是一举两得。
莲的远亲被烧得喊天叫地痛地几死几活,最后,这手指被烧去了一截,人也残废了。
莲的丈夫,她心里乃至全乡人心里的战斗英雄在这么有创意的刑罚面前,当众表达了不满。
结果,地委工作队的一位王姓队长严厉批评说有人同情和包庇地主。这让莲的丈夫怒不可遏,幸亏他当时不是在剿匪和抗美援朝的战场上,身上并没有带枪,否则,依着他的性子,说不定当场就拔枪射击了。
似乎也惮于前战斗英雄的威名,王姓队长并没有指名道姓,并且看到莲的丈夫已经铁青了脸,就把话头一转,在会上大加赞扬起想出如此酷刑折磨地主的人,说是“斗争很有气势,灭了地主的威风。”
点上的减退工作结束了,地区土改领导小组决定在各县全面铺开。为此,召开了全县的区乡干部会h县农代会进行布置。为了震慑所谓的阶级敌人,造成巨大的声势,还要召开群众斗争大会,把全县的大恶霸大地主揪出来斗争,并计划枪毙一批恶霸。
各种准备紧锣密鼓,各种材料也要求第一时间准备完毕,然后集中上报给掌握杀人权的地委主要领导批准。
莲的父亲当初就是被这样上报上去准备执行枪决的。
古戏台——那可是给幼时的莲带来最美好憧憬和想象的地方,竟然差一点成了给他生命,陪伴他长大的父亲的断头台!
农代会、干部会如期举行,万人斗争大会也按原定计划召开……眼见着父亲即将人头落地,莲和妹妹荷忧心如焚,坐立不安。
当时,莲和丈夫还没有走到一处,两个人顶多也就是相亲的时候见过一面而已,但是,莲敬他是个保家卫国的英雄,在相亲的时候,莲勇敢地和他交谈了几句。
也就是这几句话,不仅成就了一场跨越阶级的婚恋,而且,也让莲挽救了父亲的生命。
成婚后,当一切噩梦远去的时候,丈夫才把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给几乎一直都处在混沌和迷离中的莲。
……到会的人数约三四万人,而且还事先做了动员,要求越多越好!为了表示代表群众,县委、乡政府、农协、青年团、妇联的负责人都到台上就坐,并称为大会主席团。开会时地委甘书记到场并讲话,会议由农协主席主持。
斗争的重点始终就是追缴地霸的“浮财”……在最先拉上台斗争的几个县城有钱的地主,一上台就吓得发抖,一叫他“交出钱财”,就能规规矩矩地说出钱在哪里,有多少,并且发誓赌咒要完全交出来。
在斗争全县最大的地霸潘世禄时,由于他是长期被批斗,已衰弱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几句问过去,人一直都没出声。底下的人群里有人就大声叫起来:姓潘的不老实,不交钱财,就把他的小老婆一起拉来斗争。
这话一出,许多人都随声附和,“要得,斗他的小老婆!”
立即就跳出几个民兵,说是民兵,其实就是几个油杂分子,这些人什么都干得出来,他们跑到会场一边的地主家属里,三两下就把潘世禄才二十多岁的小老婆扭着手押上了主席台。
这个突然从家属群中被抓上台的年轻女人根本想不到恶运已降临到她头上——一转眼,她成了代替潘世禄挨斗的人。
对这个地主的情况,莲的丈夫因为看过他的卷宗,所以知道得比较清楚。
说起这个女的,其实也很可怜——潘有三个老婆,这个小的进门四五年,年纪才二十四五岁,比潘世禄的年纪小二十多岁。这个女的读过初中,是家中欠潘世禄的债,还不起,用女的抵债才嫁给潘世禄的,所以她实际上是地主老财压迫剥削的受害者,潘家怎么会让她管家?她又怎能知道潘家的钱财呢?
果然,在逼这个女人交出钱财时,她总说“潘家的钱从来不让我管,我也不知道他家的钱在什么地方!”连问几次,她都这样答,于是有人就喊:“把她吊起来,吊起来!”
她被吊起来了,一面求饶,一面叫:“我确实不知道他家把钱放在哪里,潘家从来不叫我管家。也不让我知道,我确实认不得,你们问他嘛!”
可是,这是个有着几万人的斗争会,还被几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油杂分子指挥着。在女的被吊起来又交不出浮财的时候,就有一个人拔出了一把匕首,把她的衣服挑烂,并且用刀压在她的**上,威胁道:“你再不交出潘家的钱财,就把你的**割掉!”
“我的确认不得,你们问他家嘛。”女人哀求。
“不说就割!”台下有几个人吼。
“说不说?说不说?”持刀的人继续威胁。
“我真的认不得,求你们问他嘛……”女的哭出了声,在哀求。
忽然女的“哎哟”的大喊一声,只见鲜血顺着她的胸脯淌下来,淌在裤子上,也淌在主席台上……
那个持刀的所谓民兵,真的割下她的一只奶。
女的痛得昏死了过去……
“赶快放下来,抬到一边去。”农会主席下了命令,人才被放下来抬到了会场的一边。
这时台下的人群中,什么表情都有,有站起来看热闹的,有低声议论的,还有些老年人不忍看低下头的,个别人还悄悄地揩自己的眼泪……
会场的斗争对象换成另一个,斗争会还在继续……
但是,就是这么一打岔,使得大会原来的程序有了一点变化。
地委甘书记对他的秘书说:“你赶快回县里去打个电话给驻军部队的杨政委,把这里发生的突然事件告诉他,就说我请他务必来一趟,帮助我们处理这个问题。对这个女的原来没有报请批准枪毙,现在昏死了,处理不好会造成影响,请他来一趟。”
而此时,莲后来的丈夫,也就是曹永祥的舅舅,朝鲜战场上的战斗英雄——拉着县长先一步找到了杨政委,把莲的父亲曾经资助过解放军2万斤粮食的事详细作了汇报,并且还拿出了当年捐献粮食得到的盖有鲜红大印的“光荣户”的小本本。
一行人火速赶往古戏台的途中,遇到了正赶回县里准备汇报情况的秘书。
杨政委一听就来了火,这哪里是斗地主,简直是rb鬼子和国民党匪军当年对付根据地老百姓的一幕嘛!
等一行人赶到古戏台的时候,批斗会再次出了状况。
而这一次,就和莲有关了。
几乎在外无效奔忙了一整夜的莲,在遍寻不着唯一可以依靠的男人并且还被深夜里不时窜出来的野狗惊吓了数次之后,因为饥疲交加,在黎明时分昏倒在离古戏台一公里远的草地里了,当古戏台上的大广播里传来的批斗口号声惊醒她,并且她最终下定决心冲上古戏台救父的时候,她清楚地记得,天空中是突然响起了一声炸雷的。
几个当时正在推搡她并且趁机揩油的地痞无赖一样的油杂分子明显地被震得一惊!
很快,清醒过来的人就冲着搅乱了会场秩序的莲发出了“批斗”的吼声,有人也拔出了寒光闪闪的匕首。
幸运的是,自己心里念念不忘的英雄就是在这个关键时刻赶到的,而且,还一枪打掉了已经举起的匕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