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剑走到一株柳树之畔,坐在树根上倚树休息,以手支颐,瞧着轩天练剑。过了一个时辰,已是中午,只见一个容色娇艳的小鬟,身穿一件淡黄衫子,脸上浅笑盈盈,慢慢走了过来。
轩天忽听得脚步声响,一回头,笑道:“啊哟,已经午时。芫花,今日周兄弟来了,不如咱们去旧都最大的酒楼吃饭吧?”一面说,一面将燕影插回剑鞘。芫花伸伸舌头,笑吟吟的道:“少爷,你身上的银子够吗?”
轩天想了一想,皱起了眉头,只听得周公剑道:“没事,今日我来做东。”芫花嗯了一声,迟疑道:“不带上清清姐姐么?”
轩天一怔,深知李清清对他很是喜欢,但始终不知如何是好,毕竟他早已心有所属,所以近来刻意和李清清疏远了。周公剑见他神色颇为尴尬,咳嗽了一声,道:“诶,我也没带多少银子,就我们三人去用膳。”
芫花默然不语,露出几颗方正洁白的牙齿,咬住上唇。轩天低低叹了口气,打了个手势,当下和芫花跟着周公剑径往欢合楼。
正走之间,轩天心中转过一个念头:大哥和周兄弟武功极高,但为什么觉得他们的声名不响?正自疑惑,芫花忽然问道:“少爷,倘若你回到魔都,我是不是也要跟着你去洛族?”
轩天听她提到洛族,猛地觉醒过来,侧过头来,只见她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中泪光莹莹,不由得心中一阵难过,强颜一笑,道:“你向清清妹妹问去,我可作不了主。”芫花连连点头,目光中闪耀着喜悦的光芒,道:“好啊,好啊。”蓦地里想到平日他待自己犹如亲妹妹一般,竟有点舍不得他走,登时一股寂寞之情袭上心头。
走了一程,三人来到欢合楼。芫花突然停步,抬头望着眼前金碧辉煌的酒楼,不由得咽了口唾沫,只听得轩天道:“喂,别发呆了,快进来啊。”芫花定了定神,应了一声,快步走进欢合楼。
三人信步走到楼上,拣个齐楚阁儿里坐下,跑堂匆匆忙忙的过来招呼。周公剑叫跑堂配了点心酒菜,芫花笑吟吟的又要了六碟精致细点。轩天在旁听着他二人要了饭菜,苦笑道:“周兄弟,我怕是不能跟你痛饮一顿。”
周公剑问道:“怎么?你不能吃酒么?”轩天灿灿的道:“是啊。我吃酒之后,总觉得身子不大舒服。”
周公剑扁了扁嘴,向芫花道:“小丫头,你来陪我放怀畅饮罢。”芫花微一沉吟,却不答话。轩天微觉好奇,问道:“难不成你也不能吃酒?”
芫花摇摇头,闷哼一声,道:“我才不跟轻薄之人吃酒。”周公剑呵呵一笑,辩道:“我只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知昨日我轻薄了哪个姑娘?”
轩天向芫花连使眼色,要她别说昨日比武之事。哪知芫花假装不懂,呸了一声,啐道:“你好意思撕开人家衣袖,怎么不好意思承认?”
周公剑听她出言斥责自己,却不气恼,道:“我生来性子中带着几分风流,见到漂亮姑娘,总会情不自禁的跟她们调笑几句。”顿了一顿,笑道:“我见你娇艳美貌,嘿嘿,不禁便想跟你喝上几杯。”正在此时,店伴送上酒菜。
轩天生恐芫花动怒,便即转开话题,说道:“周兄弟,我有一事不明,为什么你武功极高,却在江湖上很少听到你的声名?”芫花知他有意偏袒周公剑,心中怒气勃发,冷笑道:“少爷,我仅是你的丫鬟,不值得你动怒。但若他跟秦小姐、洛小姐调笑几句,不知你是何反应?”
轩天哑口无言,心想:芫花恼我什么?周兄弟是我大哥的朋友,我该怎么办?总不可出言顶撞了他吧?转念又想:我何尝不是生性风流?只是每当邪念转过,我立时强自压抑,生怕对不住秦觞妹妹。
周公剑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道:“轩兄弟,此言差矣。我在南国可是颇有名望,不过少到中原,以致有些人孤陋寡闻……”芫花心中有气,插口道:“那你不在南国好好待着,来到旧都干什么?”
周公剑笑道:“小丫头,你跟我同饮一杯,我便告诉你其中缘由。”芫花切了一声,自斟自饮,冷冷的道:“说吧。”
周公剑嘴角边带着微笑,道:“我打算和龚兄弟同来过典大会,所以就从南国来到了旧都。”芫花稍觉奇怪,问道:“不对,你昨日不是没有买到宝贝么?”
周公剑和轩天相顾色喜,知道她不懂其中缘由,其实周公剑早已得知过典大会的宝贝,更是将心中欢喜的《青萍剑谱》掉换了出来。芫花听他们不说话了,哼了一声,忿忿的道:“本姑娘没兴趣知道。”
三人用过午膳,周公剑站起身来,向轩天一抱拳,说道:“轩兄弟,我孤身出来闯荡已久,算来也该就此告辞了。”轩天一怔,惊道:“周兄弟,你……你怎么就要走啦?”
周公剑斜了芫花一眼,笑道:“怕是有些人不愿我留在旧都。”轩天双手连摇,刚要张口说话,只听得他又道:“你武功倒是不错,但是入世太浅,须得到江湖上好生历练历练才好。”他说完这句话,呆了一呆,当下和轩天辞别,下楼到柜面付账。
轩天自从和轩族相认,经历过不少族中勾心斗角的事儿,难以结交什么真心朋友。眼下的周公剑,虽然相聚时短,却是待自己很好,自然视他有如哥哥一般,当下知他要走,不免心中一阵寂寞难受,呆呆的目送他离去。
只听得芫花笑道:“少爷,人都走远了,我们也该回去啦。”轩天嗯了一声,轻轻的道:“芫花,他是我大哥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虽然……”
芫花插口道:“我又没怪你,这么啰里啰唆干什么?”说到后来,声音哽咽,显是心中酸楚异常。轩天侧过了头,但见她眼眶湿润,不由得心中一凛,忙道:“你怎么……怎么就哭了?”
芫花叹了口气,抬头望着屋梁,问道:“少爷,你一定要去往魔都么?大家在轩府不是待得很好吗?”轩天淡淡一笑,轻轻抚着她的秀发,柔声道:“师命难违。何况我未报父母之仇,决计不可安安稳稳的在轩府住一辈子。”心想:哪怕我舍弃寻仇,花满天怕是未必愿意饶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