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后,原伊准时出现在程默的房间门口,手里捧着两块蛋糕,其中就有一份是哈根达斯冰淇淋蛋糕。原伊把蛋糕递给他,脸上不自然地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这家店的蛋糕挺好吃的,你试试。”
程默看着她手里的蛋糕,却沉默了下:“谢谢,不过我不吃任何有关奶油的东西。”
“啊?……哦。”原伊眼里的星星一下子黯了下来。
他拒绝了。
程默淡淡扫了眼从沙发后面冒出来的半颗人头,侧身,给原伊让出一条路。
“进来吧。”
客厅的沙发上,季三八赶紧装出一副“我很认真在看电视和品尝美食”的样子,一块蛋糕被他塞入嘴里,才两口就没了。
原伊有些拘谨,这不是她第一次进程默的房间,这几天程默的手不大方便,原伊主动帮他承包起了拖地的活儿,只是每次进来,她都是埋头苦干,干完活后也是迅速退场,怕惹程默不快,根本来不及好好打量这间房间,现在仔细一看……呃,原伊的脑海里立马蹦出“惭愧”二字。
一个男人把房间收拾得比她房间还干净,摆放如此整齐,这让她说什么好呢?
“坐啊。”
程默一个命令,原伊一个动作,屁股挨着椅子边缘坐下去后,两只脚规规矩矩地并拢在一起,两只手也老老实实地捧着两块蛋糕放在膝盖上,腰杆子绷得笔直,就好像学生第一次走进训导主任办公室等待挨训的样子,脸上表情忐忑而不安。
程默拉了张椅子,坐在她的对面,用秒表设定好时间。
“别紧张,我们就随便聊聊,你要是接受不了,或者真是不舒服,随时都可以喊停。”
他这样一说,原伊反而更紧张了,连呼吸都忍不住急促起来:“我、我没事。”
印象里,她已经许久没有跟别人像现在这样独处一室了,原伊担心自己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了这半个时。因为还没开始,她已经打算退缩。
程默注意到她的左手掌心缠着一层厚厚的白色绷带,惊讶而自然地岔开话题:“你的手怎么受伤了?是什么时候的事?”
没想到他会问,原伊呆了一下,才呐呐道:“……就刚刚买蛋糕的时候。”
程默追问:“怎么伤的?严重不?”
原伊顺着他的话,干巴巴地回道:“被掉下来的吊灯砸到的,……缝了几针。”
心口莫名用力一跳,程默却选择忽略,随口问道:“哦,去哪个医院缝的?”
原伊摇头:“……没去医院,是店长帮我处理的。”
“店长?”程默微讶,几乎立马就反应过来。“是卖蛋糕店的老板吗?他也是医生?”
原伊哪知道得这么清楚,含糊道:“……好像读书的时候,学的是药物分析,懂点这个。”
什么叫好像?
那如果不是呢?
程默无由来感到一丝恼火,他冷着脸训道:“为什么不去医院?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你就不怕对方把你当成白老鼠,在你的手上绣出一条蜈蚣,到时候有得你哭的。”
“……不能吧?”原伊被他说得有些后怕,不敢告诉他,是自己不想去医院的。
程默改变问题:“那对方给你打了局部麻醉没有?”
不知道他为何有此一问,原伊只能诚实的点头。
程默眼里的鄙夷更深:“要是他给你打的不是麻醉药,而是迷药,你知道你现在会有什么下场吗?”
原伊的脑海里快速闪现那些人贩子把人迷晕后会如何对待他们,全身的寒毛就瞬间竖起,不寒而栗。
看到她脸上的表情转变,程默阴鸷的心情忽而又变好起来,徐徐教育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也不可无,下次再遇到这种事,直接上医院,不要随随便便让别人帮你处理伤口,尤其是陌生人。”
原伊想想,觉得他这句话也挺有道理,于是轻轻点了点头。
“知道了。”
简直听话到不行。
程默对她的表现还算满意,难得慷慨地露出了笑,声音也温柔一些:“把手拿来,我看伤口缝得怎么样?”
原伊看着他伸出来的手,迟疑了片刻,最后才缓慢微颤着把受伤的左手伸过去。
当程默的指尖碰到她手上的皮肤时,他能感觉得到原伊的手轻轻哆嗦了一下,全身的肌肉绷得紧紧的。
程默抬眸问她:“排斥吗?”
原伊有点懵:“嗯?”
“排斥吗?”程默轻轻握住她的手,又问了一次。“想不想把我的手甩开?”
原伊下意识点头,末了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又用力摇了几下头,原本木然的脸上慢慢浮起了一抹诡异的潮红。
也就是那么一会儿,她好像意识到一件事。
这事让她的心跳有点按捺不住剧烈起来。
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的程医生,还在纠结她的回答,这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到底是几个意思?
他心里的想法,通过两人触碰的肌肤,化成声音,传递给了原伊。
原伊第一次庆幸自己拥有这种窃取别人心声的本事。
“……就、就还行。”
半响过后,程默终于从她的嘴里听到这四个字。
虽然他依然还是弄不清楚,原伊干嘛脸红!
可是听到他心声的原伊,这下连耳根都红了。
程默眼里的疑问更深,他强迫自己镇定心神,拿出医生的专业态度:“不感到恶心就行了,我们可以循序渐进。”
原伊的心跳很快,大脑有点卡壳,直到程默用力握住她的手,然后开始拆她手上的绷带,心里想着“还能接受他人的短暂触碰,病情还不算太严重”等等,原伊这才反应过来,程默刚说的那句“循序渐进”是什么意思。
他在帮她治疗。
他把她当成了自己的病人。
原伊犹如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一腔热血瞬间冷却。
也是直到这一会儿,她才发现从进房后,自己的注意力一直被程默牵着走。
程默原本还有点担心,但是当他看完伤口的缝合情况后,这下总算放宽了心:“看起来虽然没有专业医生缝得好,不过手法还行。要勤清洁换药,最好两三天一次,知道吗?”
这事王竞有交待,还拿了一瓶碘伏给她。
于是原伊乖巧地点了点头:“知道。”
程默抬眸看她:“自己搞得定?”
原伊想说可以,可是一想到刚才王竞拿消毒药水替她清洗伤口时的那种剧烈痛楚,脚肚子就开始打颤。
她心翼翼地问了声:“……会不会特别疼?”
程默瞬间了悟,拿出他平时对待病人的温柔态度,失笑道:“怕的话,我可以代劳。一个星期后你也可以来找我帮你拆线,这样你就不用特地去趟医院。”
原伊巴不得离那种地方远远的,闻言,眼睛一亮,就跟扯线的木偶一样又使劲点了下头:“好。”
正在重新帮她把伤口包扎起来的程默,见状,不禁好气又好笑,毒舌道:“那我把你卖了,好不好?”
知道他是在笑话自己,原伊脸颊“腾腾”又是一红,磕磕巴巴地说:“你……你不会的。”
程默毫不掩饰对她的鄙视:“傻成这样,不卖你卖谁?”
原伊听到他心里的声音,知道他言如心声,一时候尴尬不已,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反正你不会就是了。”原伊不自在地低声嘀咕。
程默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说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谁卖了我都不会是你。
原伊内心吐槽得很大声,眼睛却东飘飘西飘飘,没能利索地把话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