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慕若初一觉醒来,心情格外明媚,这高床软枕,实比武大家那张硬炕舒适许多,她因睡不惯硬床,早已铺了七八层厚褥,房中炉火旺盛,帐内更是温暖宜人,再不会睡得缩手缩脚,常常因炭盆烧尽而半夜冻醒,也不会寒恋重衾。
欣然起床,洗漱毕,打开窗幔,坐在妆台前细细梳妆,镂空雕花窗桕上撒下细碎阳光,映在她脸上,衬得她星眸闪烁,肤若凝脂。
描了长眉,点了些桃红胭脂在上眼睑,细细晕开,又点了些在唇中晕开,她这胭脂不是成张的,而是依着红楼梦中贾宝玉的胭脂膏制法,依样将上好的胭脂拧出汁子来,澄净了渣滓,配了花露蒸叠而成,装在一个白玉盒子里,倒是十分好用,可作眼影、腮红、口脂之用。
梳妆整齐,穿了身月白缎袄,织银白缎裙,银鼠皮袄,披了大红猩猩斗篷,下楼去了。
一径来到后园,果见南宫离正在花园练剑,遂上前对他说道“阿离,吃了饭随我去紫石街一趟。”
南宫离见她突然出现,忙收了剑,神情不甚自在,支吾道“我我今日身子不适,怕不能陪嫂嫂一同去了。”
慕若初略感意外,往常他都是随叫随到,今日怎的推脱?虽疑惑,也不强求,只道“好吧,身子不适早些去看大夫,莫要拖出病来。”说罢便转身往迎春堂去了。
来到迎春堂,只见金莲一人,道武大天不亮便去了铺子里,要发面蒸做炊饼,慕若初遂帮着端了粥菜摆上桌,潘金莲问道“阿离兄弟怎的不来吃饭?”
慕若初道“他说身子不适,身子不适怎的一大早还在院里练剑?不知怎的,他今日见了我,竟似见了鬼。”
潘金莲闻言一愣,沉吟片刻,道“妹子,昨日你吃醉了酒,是阿离兄弟背你回房的,我送罢宾客去瞧你时,正见他站在你床前发痴,你当时自脱了鞋袜,正解衣带”
慕若初惊诧问道“我衣服可脱了?”
潘金莲摇头,支吾道“你衣服虽没脱一双脚却叫他看了去。”
慕若初疑惑道“只看了脚?他就这般惶恐?”
潘金莲惊道“看了脚,还不严重?女子双足最为隐私,除了丈夫,旁人都轻易看不得的。”
慕若初无可奈何,半晌叹道“罢了,不用管他,过几天便好了。”
吃过早饭,慕若初便去了紫石街,沿街问了许多店铺,多番比较,终于临街盘下一个二层铺面。
称了银两,拟了房契,告辞离去,径直往冯府去了。
抄近路绕进小巷,七拐八拐的,一转弯,竟迎头撞见西门庆,她心下一沉,转身就欲躲避。才走两步,却已被他快步抢到近前,拦住去路。
却见西门庆一脸惊喜道“天可怜见,知我对娘子朝思暮想,才做下此等巧遇。”
慕若初强压心中厌恶,笑道“我正要去找少游,西门兄可要一同前往?”
西门庆笑道“亏得你撞见我,不然再寻他不着了,他此刻正在我府上吃酒。”指了指一处巷口,又道“那巷中角门便是小人后院角门,我带娘子去见冯兄!”说着话便要拉她。
慕若初后退两步,道“冯兄既在你家吃酒,我改日再寻他吧。”
西门庆抢上前一把将她拉住,拖了便走,一面说道“娘子休推脱,随我去吧!”
慕若初慌的叫道“你放手!我喊人了!”
西门庆笑道“娘子若能喊得一人来,也是娘子的造化。”
慕若初心中暗道不妙,自知不敌,只得乖乖跟着,西门庆见她不再反抗,喜出望外,一径来到角门。
慕若初待他开门时,趁他不防,狠狠甩开擒着自己的手,转身便跑。
西门庆眼见到嘴的肥鸭飞了,哪里肯放?赶忙紧追其后。无奈她跑的飞快,西门庆竟追她不上,哪知她慌不择路,竟跑进一个死胡同,西门庆见她身后无路,登时露出邪笑,“我的心肝肉儿,此乃天意也,你就从了在下吧。”
他步步逼近,慕若初只得步步后退,退无可退,厉声道“你若敢碰我,我叫你死!”
西门庆毫无波动,依旧笑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眼见他就要近身,慕若初飞起一脚朝他心口踹去,却被他轻易拿住,她再想抽回脚来,却是不能了。
那西门庆眼嗤笑一声,抬手便脱下她的鞋袜。一眼瞧见玉足,登时怔住,两只眼睛发痴,直直盯着这只脚,挪不开眼。
他一向喜爱小脚,却不曾想,这未缠足的脚,竟会这么娇嫩诱人!握在手中,细腻柔软的触感让他神魂激荡,见她脚心白里透红,如牛乳般细嫩柔滑,竟忍不住俯身将面颊贴在她脚上摩裟。
慕若初见他这般举动,登时恶心的向想吐,顺势朝他面颊狠狠一踢,抽回脚来。
那西门庆并不生气,悠悠得意道“待我与娘子做一回,便是我要赶你走,只怕你都不肯走了。”说罢猛的上前将她抵在墙上,伸手便要撤她衣襟,迫不及待道“让我看看,娘子的身子是不是也这般嫩白。”
挣扎间,猩红风氅落在地上,房契也从怀中掉出,衣扣被他扯掉两颗,露出雪白香肩,西门庆喜出望外,凑上去便亲。
慕若初正感绝望,忽听西门庆身后传来一声怒喝,随即他便被来人踹出三丈开外,来人正是南宫离。
他飞身跳到西门庆面前,两人打作一团,不下三五回合,西门庆便败下阵来,被南宫离打翻在地,俯身单膝压在他胸口,抡拳便打,三两下便叫他脸上开了果子铺,青一块紫一块,颜色好不喜人。
西门庆自知不是敌手,连连求饶,慕若初将鞋袜穿好,见他已被打的面肿如猪,才唤道“阿离停手。”
南宫离怒火攻心,哪肯停手,发狠往死里打,慕若初见他这般暴怒,忙上前去拉住,急急道“阿离快停手,再打他就死了。”
南宫离这才停手,喘着粗气站起身来,见她衣衫不整,忙捡了地上的斗篷与她披上。
慕若初走到西门庆身边蹲下,淡淡道“你强暴与我,按宋律,我此刻便是杀了你,也不坐罪,如今我有心饶你一命,你可领情?”
西门庆慌忙应道“领情,领情!”
慕若初冷哼一声,指着手中房契道“我才花五百两盘的店铺,如今被你毁了房契,你需偿五百两与我。”
那西门庆早已吓得魂不附体,急急点头应道“我给!我给!”
慕若初又道“我这衣襟被你扯坏了,受了凉,又受了惊吓,少不得病一场,你须再尝五百两与我,裁衣,治病。”
西门庆心中一惊,暗暗叫苦,忍痛应下,慕若初起身淡淡道“阿离,扶西门官人回府。”
西门庆忙挣扎起身道“不劳好汉动手,我走得路。”说罢弯腰扶着墙,跌跌撞撞在前带路,慕若初紧随其后,冷冷道“你若打量待会儿回府上便叫人拿了我们,我劝你莫要动这个心思,你府上小厮加起来,也不够阿离打的!吵嚷起来,闹到了官府,大家没脸,谁的罪更重,还不一定呢。”
西门庆听的眉心蹙了又蹙,心中咬牙切齿,却无计可施,只得低声下气道“娘子休误会小人,小人万没有背信之意。”
三人由西门府后门进去,躲过仆人,来到书房,西门庆取出十个十两金铤交与慕若初,慕若初接过金铤放进包里,淡淡一笑,道“劳烦你派辆马车送我二人回府。”西门庆只得应下,两人齐上马车,由一个小厮驾了马车,朝初园去了。
马车上,南宫离低垂着头,悔恨交加道“阿离该死,让嫂嫂独自外出,险些被那贼人所辱。”
慕若初摇头道“若非你及时赶来相救,我少不得被那厮辱去,我该谢你才是。”顿了顿,又问道“你怎知我在这里?”
南宫离道“我见嫂嫂迟迟不归,放心不下,到紫石街寻你,银匠王三叔跟我说你进了那小巷,我便沿着小巷一路寻去,走了许久,忽听巷中传来呼喊之声,像极了嫂嫂声音,才赶过去。”
慕若初笑道“我并没有被他怎样,你又将他打个半死,咱们还得了这许多银子,这口气,算是出了。”
南宫离仍一脸不愤,道“那贼人竟敢欺辱嫂嫂,不杀了他,难消我心头之恨!”
慕若初受了二十年现代教育,只道人命可贵,遂道“他虽下流,终究是条性命,我也恨不得他死,但他若真因我而死,只怕我余生都会心有不安。”
南宫离垂眸不语,行不多时,马车停住,外面小厮道“「初园」到了,两位请下车。”
两人进得园子,一路穿过前廊,慕若初道“待会儿还有事要办,你换身衣服到望月小筑找我。”随即两人各自去了。
慕若初上得楼去,直去了书房,从包里取出十个金锭放进书架暗格内,方回卧房换衣服。
南宫离换了衣来得望月小筑二楼,敲门进了卧房,就见她换了身白绫袄儿,镶白狐毛绛紫对襟锦比甲,下着白底银琵琶花裙,正坐在妆台前梳着一头长发。
慕若初让他坐下吃茶,约摸又梳了一盏茶的功夫,方拿了条白色绸带束在脑后,精心系了个蝴蝶结,理了理长长的带尾才罢。
慕若初坐在桌前,自倒了一杯茶水,向盘子里拿了一块茯苓糕吃,吃了一半,对南宫离道“你晌午可吃过饭?若没吃,便胡乱吃些糕点吧。”
南宫离摆手道“嫂嫂自用,阿离不饿。”
慕若初便不管他,自吃了两块糕点,喝了一杯茶水,方起身道“走吧。”
两人出得府门,雇了辆马车直来到紫石街,找了原铺主,说明来由,那铺主倒是个爽快人,听闻来由也不为难,直接重拟了一份房契与她,二人道过谢,离了紫石街,又乘车去了冯府,与冯少游商议合作开裁缝铺之事,他才听罢,即不踟躇,也不讨价,欣然同意了。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吃了碗茶,方告辞离去,出得冯府,又赶着马车逛了三四条街,置办了许多年货,直逛到残阳将尽,才驾车回得初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