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正三界吧，见习天尊大人》 第十七章:幽冥疾行

    大货车的车头已然接触单车，随即就轰隆隆黑压压地朝我撞来。令我震惊的是，此时撞来的货车只是幻影，以半透明的状态从我身体中穿过。虽然我没有受到任何物理层面的损伤，但刺骨的寒意在我体内蔓延，五脏六腑的体温，仿佛正被这冷气森然的庞然大物带着，从我身体之中透体而出。

    幻影的大货车撞向一模一样的地点，破损的消火栓绽开同样的悲伤百合。

    黑衣男子对妙心说，这就是夺走你生命的事故。好了，看也看了，该和我们走了。

    我用力捂着心口，一边大声呼唤妙心的名字，一边继续前行。

    如金刚般高壮的男子回头，瞳子里金光闪烁，再次给我一个瞪视。

    我又再次有一种要被拎起来扔到城市尽头的虚无感。

    我不要睁开眼睛，就发现我已经躺在自己家里，看到的是明天惨白的太阳！

    这次想都别想！

    我伏低身体，拼命再加一把力气，将单车踏板重重踩下。

    我再次前进，一瞬之后便突破了虚无的雨幕，再次睁眼周围的世界竟在不断燃烧，建筑物与汽车呈现出零散破碎的姿态静滞在空中，照亮整个空间的是幽蓝色的火焰，这火焰没有温度却能直接灼伤灵魂，也令这个世界崩解破碎。

    更可怕的是，我正在倒立骑行！这个空间的上与下完全颠倒，马路就相当于天花板。在意识到这种强烈违和的刹那，重力的方向变立即倒转，我和单车一同脱离路面坠入天空。

    “回去。”耳边响起耳语。

    “当然会乖乖回去的。”我大声喊道，“不过那得是在我找回妙心以后。”

    单车接连在建筑碎片上撞击，最后的落点是在一条平整如镜波澜不兴的河流之上。曼殊沙华如蒲公英一般漫天纷飞，天空中出现宛如日全食一般发着幽光的黑色太阳。

    单车在河面上留下长长的迹线，妙心和黑衣男子就在前方。

    “给我把妙心留下来！”

    突然黑衣男子的衣服飞上高空，从衣服的影子里，一个可怕的身影猛然窜出，他衣衫褴褛浑身青紫，凹陷的眼眶中透出赤红色的凶芒。

    “三年了！终于等到今天，别来坏我的好事，臭子！”

    是大货车驾驶室里的那家伙！

    他陡然朝我扑来，我便在眨眼之间体会到他遭遇的一切。

    他是生活在废弃宿舍区的乞丐。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只有一栋被人遗弃的破旧楼房，可以供他遮风避雨。

    而钱老板的施工队，要将他仅剩的一切夺走。

    “死要饭的，赶紧滚！别妨碍我们拆楼！”

    然而或许是因为执拗，或许是文化程度太低根本听不懂施工队的警告，被粗暴赶出1号楼的乞丐，第二天有可能因为楼体倒塌的巨响，从号楼里扑跌出来。谁也无法预料他究竟会藏在哪座楼里，工程便只好暂停，钱老板恨得牙痒。

    便下令无论使用什么手段，务必让这乞丐滚蛋。

    着手实施的人是货车主人。他和几个弟兄趁乞丐熟睡，把他暴揍一顿之后拖进麻布口袋装车运走，原本只是想把他运到郊区再放他走，却没想到当他们解开口袋时，看到的是一个窒息的死者，浑身青紫极度扭曲。

    工人们吓得跌坐在地上，许久才敢给钱老板打电话。

    而钱老板的处置方法不是报警，就地掩埋。反正死一个叫花子，也不会有人注意。

    所以我才无法查到相关案底，因为乞丐四海流浪，就算消失大家只会认为他换了一个讨饭地点而已，并不会猜想他遭到了不测。

    他的痛苦正猛烈传递到我的心灵深处，被殴打的剧痛和窒息的濒死恐惧，令我眼睛圆瞪，连呼吸都无法接续。

    更糟糕的是，枉死的乞丐不能正常往生，而是一直在当时的旧楼盘区域徘徊。

    “我等了三年，终于可以拉钱老板的狗儿子给我垫背，让我离开那个地方。可是那个死丫头……竟然多管闲事！她一个破护符，让钱宝宝摔断了腿直接住院。而原本，他是会阴差阳错地走到那个施工场地的！他在那天是一定会死的！”

    这就是钱宝宝死亡预言的真相。有个无法往生的冤魂，想要拖他垫背，血债血偿。

    而妙心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介入此事，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原本我们以为所谓代价，是社团解散。

    实际上黑衣男子指的，是以命换命。

    乞丐的凶魂朝我咆哮：“丫头这是自作自受，任谁都救不了她！明白了就滚回去！

    河川的水顿时波涛汹涌，漆黑的旋涡汇聚又分离，仿佛河川本身变成了一头恶兽。

    “她呢……是一定能看见你的。”我低头闷声说。

    “你说什么？”乞丐眼中凶光大盛。

    “被无故殴打，死于窒息，因此变成冤魂。孤独痛苦，游离在现世之外。但是你如果找妙心，她能看见你，绝不会置之不理，一定会冤有头债有主，让为富不仁的钱老板受到制裁，但这条路，你没有走。”

    我抬起头来，直视着乞丐的眼睛，愤慨地说：“你选择的是作祟，选择启动货车，将无辜的人卷入恐惧的痛苦的旋涡。然后告诉我，因为一念之仁救下钱宝宝的妙心，活该替他去死。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乞丐戾气大增：“多管闲事，断人轮回，就该以命换命，这是天道！”

    我全然忘却了恐惧，怒吼道：“这茫茫世界上，每个人身上都维系着看不见的因果纠缠。凭谁能看得出来，谁值得拯救，谁不值得伸出援手。凭谁能够猜到，帮助谁能得到善果，帮助谁又是一段孽缘。依照你的逻辑，不调查清楚就不敢对别人露出温柔笑容，就不能诚恳地说，我来帮你。那么那个世界，和此时身处的地狱，又有什么不同？”

    乞丐露出獠牙朝我猛然扑来。

    我握着拳头，扭转腰部用尽全力朝他猛击。

    “好人绝不该遭到恶报，这是我唯一坚信的天道！”

    我的拳头光辉闪耀，正中厉鬼面门。